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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试药


  九乘月从未操办过宴席,方安顿好自己的贴身用物,就连着三日闭不出门,通读了关于王子生辰礼制的宫卷,才算做到心中有数。

  小的差错在所难免,但求不要惹出大乱子。

  对于她这种“求稳妥,不求新意”的态度,寿星本人感到十分不满。

  大半个月,白煜亲自来找她麻烦的频率越来越高,不是嫌弃歌舞姬的样貌不好,就是嫌戏文老套,闹得动静一大,不仅惊动了丘海娘娘,连王上也不胜其烦。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她这个没能讨主子欢心的掌宫女官。

  “离你生辰还有些日子,不行就换别人去做,为这点儿小事吵吵嚷嚷,成何体统!”白震训起儿子来,颇具父威。

  在他看来,九乘月准备的宫宴,从菜肴到歌舞都谨遵礼制,并无错处。

  但没有只训主子,不罚下属的道理。

  接着就对九乘月道:“作为明兰宫的掌宫女官,往后少不得操持这类宫宴,礼法固然重要,也该用些心思,为主子分忧。这次就罚俸一月,自行思过。”

  九乘月正要领罚,寿星本人又不干了。

  “父王,此事和她无关。”白煜急了,“儿臣……儿臣……”

  丘海娘娘看着儿子那通红的脸,头一次不帮着他:“这不满意是你,不让罚也是你,煜儿啊,你究竟要怎样才满意?以往生辰,也不见你这么上心。”

  白煜心生懊恼:“父王,是儿臣不对,儿臣不闹了就是,她要怎么办就怎么办!”

  九乘月警铃大作,什么叫她要怎么办就怎么办?

  本来顶多算办事不力,现在岂不变成了恶奴欺主了?这个三王子,真是小孩子,阴晴不定,净爱胡闹胡说。

  她正担心王上和娘娘心中会做何感想,耳边传来王上的笑声:“爱妃啊,这可真是奇了,什么时候煜儿欺负完人,还开始认错了?”

  “还不是王上眼光好,给臣妾宫中指了这么个妙人,这事儿传出去,谁不得尊乘月一声九姑娘,不如等煜儿出宫开府了,让乘月跟去打理?”

  丘海娘娘低头吹了吹杯中的茶。

  王上没回应,白煜就急切道:“母妃此话当真?”

  白震一言不发,他细细打量起跪在地上的九乘月,短短半月,这个丫头就能笼络了他最难管的儿子?他不信。

  若说是丘海母子联手演的一出戏,他倒想看看里面卖什么药。

  “看你急的,那也要等到你十八岁啊。”丘海娘娘无奈一笑,“乘月你退下吧,煜儿的生辰宴还是你来做,他若再闹,本宫为你做主。”

  九乘月脑子乱成一片,话她都能听明白,但连起来她就糊涂了。

  后来半个月,三王子果然没有再为难她,但还是常来找她,生辰宴上大到乐师排演,小到桌布的颜色,他都要过问一遍。

  她只当这三王子重视自己的生辰,不想失了自己的面子。

  却没想到宫里早就流言四起。

  什么说法都有,她全当没听见,但挡不住有人当着面说。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一个看她哪里都不顺眼的小师妹。

  “师姐,以前眼拙没看出来,你长得倒也勉强。”游除夕堵在她面前,上上下下恨不得把她看穿了,“这一打扮,真有了几分模样。”

  九乘月摸摸鼻子,她以前就算不施粉黛、不着华服,那容貌也是在除夕之上的,这一点怕是整个师门都没人会反对,怎么到了这丫头嘴里,好像她很丑似的。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是我小太看你了。不过办一个生辰宴,你就能笼络三王子,日后就算做不了正统的王妃,也能封个夫人,再不济做个红颜知己,也不错啊。”

  九乘月听了也不生气,只是哭笑不得:“三王子才十三岁,他们乱传你也信?”

  说罢她绕开游除夕,被反手拉住时,手心里多了一只小瓶。

  耳边传来游除夕的低语:“姑姑有命,南焱质子酒中,一两滴即可。”九乘月一顿,迅速收入袖中,该来的还是来了。

  游除夕正要走,九乘月忍不住问道:“可会……出人命?”

  “放心吧,你的用处还大着呢。”

  第二日就是三王子的生辰宴了,除了各宫的王子公主们,许多年轻官员、官家少爷、小姐也会前来,其中还有丘海娘娘的母家侄子,南焱国的王质子——曲从今。

  为什么要给他下药呢?这又是什么药?

  九乘月望着手心小小的玉瓶,看得出神。

  她从决定入宫,就明白往后的日子,多的是身不由己,有所求就必有所失,世间之事难有两全之策。

  不会出人命……除夕的话,她能信吗?

  “九姑娘,夜深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守门的小丫头问道。

  九乘月挥了挥手中的酒壶:“嘘!我找个无人之地小酌两杯,若有人问我,就说已经睡下了。”

  “晚上露寒,您何不在屋里……”

  “屋里闷,无趣。”九乘月慢悠悠地往外走,还不忘装作逍遥地挥手,“记得给我留小门。”

  沿着墙根的小道,她绕到了一处偏僻的废宫,之前无意间发现这废宫西侧有一处荷塘,三面环树,荒草丛生,可以算是一处“野湖”了。

  虽不知之前是何人的住处,但不得王上的待见,是可以肯定的。

  这宫里的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人精,“鬼气”太重的地方,少有人愿意沾染。九乘月踩着湿滑的野草,一步一步走到深处,却有些迟疑。

  她是不愿害人,若是用这药,把与她无冤无仇的南焱质子给毒死了,更或者……

  出了什么偏差,其他人成了替死鬼。那她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有什么区别?

  可她不下药,又如何跟解瑚娘娘交代?

  或者,这根本就是师父他们,对她的一种试探。

  倒不如她亲自来试一试,若是□□,算是她的解脱;

  若是其他,她只需要在这无人之地,挺过今晚,再或者大病一场,刚好如她所愿,也算是害人的自惩吧。

  九乘月拿出药瓶,拔出木塞,举到鼻前闻了闻,无色无味……

  她照除夕所言,只滴了两滴在酒壶中,稍置片刻,她拿起酒壶灌了三口。

  可能是太过专注,竟没有察觉身后不远的大榕树上,有两道黑乎乎的人影。

  “主上……”柳暗看着树下不远处要服毒自尽的少女,开口请示。

  厉云雨摇了摇头,心中冷笑。

  宫殿千百间,偏要找到这荒废的宫殿自尽,恐怕被人发现时已是几根白骨。

  九乘月喝完“毒酒”片刻,身体没什么反应,等她回头时,树上的人无影无踪。

  她自然不急,席地而坐,静心数起了自己的脉搏。

  看来这药并不是即刻发作的烈药,服下一刻有余,除了周身有些燥热,并无其他不适。如果是隔些日子才会发作,她也算是一命偿一命吧?

  只是大仇未报,她怕是无颜见爹娘了,还有列星……

  若不是列星,早在六年前她就自尽了吧?这六年来她的心被恐惧和仇恨,折磨到几近枯竭。

  守门的小丫头不是说,夜里露寒吗?

  她怎么如此燥热?难不成……指尖突的空了一拍,窒息感涌来。

  她果然是难以成事,愚蠢至极!

  怎么就没想到,这竟是……□□。

  嘴角扬起苦笑,没想到这么下作的药,竟然是自己给自己灌下的。

  九乘月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却四肢发软,额头已是一层薄汗。

  当嘴边溢出一丝喃喃之音,惊醒了她最后一点神志。幸好,幸好她跑了出来,幸好四处无人看见,她只要挨过今晚就好,只是她好难受。

  热,九乘月跌跌撞撞地走到湖边,恨不得跳进去,可这副样子,她再往前走,只怕明天湖面就会惊现浮尸。

  拖着滚烫的身体,九乘月倒在了湖边,一阵又一阵细细的沉吟,冲破了九乘月紧咬的牙关,随着环环水波,四处传开。

  她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身子仿佛变得轻飘飘的,飘到了云彩上面。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好像有一块儿冰凉的石头托住了她。

  “主上……”

  “你先走,把话带到。”

  厉云雨看着怀中满脸通红的女孩儿,伸手捂了她的嘴,敛去了眼中的杀意。

  九乘月好像攀上了解药般的凉石,双眼迷离中辨出一个人影,看不真切。

  她伸出双臂环上了厉云雨的脖颈,脸颊在他胸前冰凉的绸缎上蹭了蹭,理智早就被体内的药物瓦解干净。

  厉云雨任由她攀附,也不推拒,甚至温柔地拨开了她额前几缕汗湿的发丝。

  洁白的月色,透红的凝肤,秀丽的面容……

  一个十六七岁,不经人事的小丫头,为什么会在这无人之地,给自己灌下这种药?偏巧又让他遇上?

  纵然是他厉云雨,也免不了生了兴味来。

  只希望这么有趣的事情,最后不要变得无趣才好。

  厉云雨封了九乘月的几个穴位,将她一把抱起,消失在那棵高大的榕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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