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因心中有虑，水凤漪原本打算趁冬雪养伤时练一下剑法，此时也打消了去，只等日后有机会再说。
她日夜吃住都在书房，非必要不出，将全部身心放在钻研医书上。冬雪也时常在里面记录书籍资料，只待回去之后找人抄录。
机缘塔的出现，不仅造就了许多武道高手，也导致这世间出现许多匪夷所思的器具。可惜的是，这些物件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且为了各种原因，他们俱牢牢埋藏着不肯让其现世，实在是令人遗憾。
尤佐天吃了几次闭门羹，知她有意避开自己，虽觉涩然，亦不肯放弃。他告知自己不可操之过急，把心思放到武道上。
日前参悟有所心得，他自觉自己原本的剑招有所缺陷，需要改进。便日夜苦练剑法，务求融会贯通。
山洞之中，青儿正在脍制菜肴。无锅，她将石头洗净烧热，铺寸来长肉片置其上。时不时将肉翻个身，涂上绿色菜汁。旁边还有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瓦罐，里面熬煮着蔬菜汤。
整个过程，白衣男子都眼不错盯着，口里时常与她调笑几句。
青儿只作不知，娇笑连连，时不时羞怯地嗔怪几句。
旁边还有火堆，架上烤着兔肉，肉香入鼻，十分香醇。
肉熟，汤好。
青儿胃口不大，只取一碗蔬菜汤，远离几人而坐，小口啜饮，时不时背着几人咳嗽几句。
原本他们都是坐一起，后来吃饭时见她常作咳嗽，老叟就有些不悦。
青儿知趣，自动离他们远远坐下。
老叟口中称赞，心下一直未有放松。他朝自家把兄弟使了眼色，对方会意切了几片肉给送过去。
“多吃点肉，哪能光喝汤。”言语关怀，眼神轻佻，男子作温柔态。
“多谢陈公子。”青儿娇羞低头，眼似有无限蜜意。
看得他心痒难耐。
可惜，现下条件简陋，不好当着哥俩面前寻欢作乐免得引他们意动将人玩死了，他遗憾着压下心思返回餐桌。
不曾看到，背对着人，青儿表情屈辱，眼中蕴含杀意。
日复一日，她在三人中小心周旋，面上陪笑。并且时不时敲边鼓，试探地催促他们带自己下山。
这几人似在山中寻找什么，各种搪塞不回。青儿面作失落，心里暗松口气。
七日后，依旧是烤肉配蔬菜汤。
汤水下肚，青儿借口身体不适，娇羞着红脸去了外头。
“去吧去吧，小心些。”
几日相处下来，三人略微放心，不曾阻拦。
青儿甜笑，应了声好，脚步轻盈。
出了洞口，面色作冷，鄙夷勾唇。
她离去后不久，几人互相看看，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开始小声商量大事。
未几，肚子疼，如刀绞。
“饭菜有毒！”
“青儿——”
惊怒，三人忙运气作抵。可惜手脚皆软……未过几息尽然呼吸全无。
山间坟头，青儿伏地嘤嘤哭泣，声音满是悲意。
“项大哥，青儿终于给你报仇了，你安息吧……他们千防万防，做梦都没有想到，我竟然会当着他们的面在饭菜里下毒。纵然他们武功再高，连服几天毒药，便是大罗金仙在世亦逃脱不得……”
“项大哥，你是好人。可惜好人都活不久，愿你来世投个好胎……莫要再做个好人了！”
“青儿命硬，总是连累身边的人丢了性命……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总要带走那些真心疼爱青儿之人？”
“呜呜～项大哥……”
她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风动山林，无人能闻得各中悲伤。
斗转星移，十日后水凤漪离开书房。
烈日炎炎，枝柳无精打采下垂。
长剑霹雳，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挑、劈、刺……由简至繁，由繁至简……
白衣飘浮过眼，俊逸潇洒。
剑声过耳，蕴含无限杀意。
君子如匪，气势涛涛，举止之间如饿虎扑羊，异常凶猛。却偏又不失书生儒雅，舞剑似举笔，惊走游龙。
一时之间，水凤漪看得痴了。
片刻后，剑收行止，尤佐天抬眼去看她，眼中蕴藏笑意：“凤漪，你这个时辰出来，可是有了收获？”
“不错，这几日我观看了不少药籍，也该检验一下成果。”点头应是，她随手递过去一条丝帕，“擦下汗，烈日底下练剑，也不怕中暑。”
才伸出手，又忆起之前，有些踌躇，想回手又觉不妥。
犹豫间，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捏住手帕一侧，略与她指尖相触。
尤佐天星目含笑，眼睛亮的吓人。
“多谢。”
他温柔浅语，心中甜蜜。
烁烁目光落在身上，好似一头撞进蜜罐。
水凤漪心头略微泛上羞意，觉得指尖温度烫得吓人。
她快速抽回手，作自然状背回首，眼游离，头微别。
“这点阳光不碍事的。”捏着手帕在手，他笑得欢喜，却从怀里掏出另一条布帕擦汗。
侧眼，见他紧捏自己给的那条丝帕，水凤漪顿时羞意全消，气乐了。
“你既然不打算用的话，那还给我好了。”话不过脑，看不惯他这模样，凤眼一瞪，她说道。
“你打算如何检验？”尤佐天充耳不闻，非常自然地将手帕塞自己袖子里。
“……”瞠目结舌，水凤漪傻眼了。
四目相对，尤佐天坦然极了，笑意盈盈。反倒水凤漪招架不住，故作镇定地转移视线，脸蛋微泛红晕。
咬着唇，告诫自己万不可陷下去，她找回理智顺着话题说，“去药田。”
话落，也不废话，径直离去。
弯弯眉，尤佐天轻轻一笑，非常自觉的跟上。
竹舍之外，药圃广有百亩，一亩种一种奇药。
为免错漏，水凤漪自最边上开始。
这一亩三分地上种的东西，便是尤佐天几人亦能猜个大概。
“表面浅烟色，近乎灰褐，有同心环带，此为灵芝中珍稀品种——血灵芝是也，又称赤灵芝。能解毒净血、延年益寿、固本扶元……”
站在药田旁，信手拈来，侃侃而谈。待讲解完，水凤漪试探性弯腰，掌下触实物，她满意一笑。
取数株药，装入药匣，递给冬雪。她来到下一亩药田前，仔细看了几眼，继续开口。
“罗非草，叶有毒，根可解。十年而生，百年长叶，状似野草，叶脉有金线。性平，味甘，服之可致幻……”
“鹿角灵芝……”
“雪莲花……”
“睡火莲……”
乃至天黑，田中所有药材皆被轮过一遍，无一错落。
“凤漪好本事。”尤佐天不吝啬言语，夸赞她。
“算不得什么，不过强记罢了。”水凤漪面色平淡，不以为自得。
她背着身走了几步，十指芊芊搅在一起，道：“尤公子的伤应是好全了吧。”语气略紧张，目光游移不定。
尤佐天弯唇，目光炯炯觑着她看：“多亏凤漪妙手回春，已然全好。”
“嗯，好了就行。我先回房了。”
水凤漪神色淡淡，似下了什么决定，目光坚毅。
尤佐天没有拦她，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晚间，水凤漪难得出来与大伙儿一起用食，道是自己连日看书有些疲惫，故稍作休息。
“是该劳逸结合。”尤佐天浅笑，目光落下见水凤漪不自然地避开，眼光深邃。
饭罢，水凤漪去找了姜宓清，二人说了会话，特意屏退左右，及至回寝已是月至中庭。
期间尤佐天几次来探，未至门而入就被拦了下来。
一夜休憩，养精蓄锐。
日出，水凤漪主仆二人悄然离去，不曾通知任何人。
不料，才踏出竹舍，但见竹篱下有三人静候。也不知他们是何时起的，水凤漪微怔。
“既然起了，那么我们走吧。”尤佐天淡淡言语，不等水凤漪多说，自往前走去。他的脸色黑沉，似是不快。
水凤漪叹气，知这人聪慧，怕是早猜到自己的打算。
她迎着石婵愤怒指责的目光，苦笑两声，心道：怕是他们觉得自己是那等忘恩负义的小人。
话在嘴边徘徊几次，她软了语调柔柔道：“尤佐天，你即是来闯塔，定有所求。为何不自觅机缘，非要与我同行？你该知，跟着我不会太平。”
听出她言下担忧，尤佐天面色稍有好转，“也算不上是有所求，只是觉得这机缘塔声名在外，不来探一探，有些遗憾罢。能得什么，佐天并无想法……水姑娘，可是因之前佐天未能护你周全而嫌弃了？”
言及最后，他小心窥视，面色紧张。
“怎么会，你我本就萍水相逢，就是不帮也是理所当然。但你不仅帮了，还舍命相护，我又不是那等没天良之人。感恩尚且来不及，何言嫌弃。”水凤漪摇头，认真反驳。
“那太好了，方才你这么问，我还以为你是嫌弃我武功不济，所以不愿与我同行呢！”目光烁烁，尤佐天模样夸张地松口气。面上带笑，深情款款。
“……”
瞬间觉得自己说了傻话，嘴角抽搐，水凤漪无语地瞪他，深深觉得无力。
这个人是故意装傻，他如此聪慧岂会不懂自己的意思。
情债难背，她妄想逃跑，只他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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