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日夜更替，天刚破晓，霞光倾泻入屋。
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竹屋顶入目，有片刻怔忡。
稍后回想事情因由，尤佐天急忙起身，眼光无意中瞥见窗口，身体便是一僵。
佳人如斯，靠窗而坐。一袭素玉长裙，淡雅如仙。玉瓒螺髻，发黑如墨，光泽柔顺。
秀靥艳比花娇，微施粉泽，出水芙蓉。
握玉石出神，手如柔荑，腕白肌红。
其仪态优雅闲适，尽显雍容。
恰似江河破冰，俊目含情，星辰眼中盛开十里桃花。
嘴角不自觉上扬，下意识放低声音，男子低沉悦耳的声音回荡在室内：“水姑娘，你可是一直守在此处？”
双瞳剪水，微微眨动，听见声响，水凤漪自书海中惊醒。眼半朦胧，慢了半拍才后知后觉对上尤佐天恍如兜尽无限春光的眼，螓首轻点。
“你醒啦。”柔柔一笑，双目复澄澈，她顺势起身，盈盈走来。
“可是有觉得哪里不适？”
尤佐天沉神运起内力，细细检查一遍，摇头儒笑：“体内沉疴尽去，已然好转。水姑娘所赠之药，真乃神药。”
水凤漪自傲一笑，“这是自然。”
她在床头坐下，颇为接近尤佐天。
女子芳香袭人，兰熏桂馥。
鼻翼耸动，闻得满腔幽香。尤佐天不禁低垂眼，似有羞意，却又忍不住暗自偷笑。眼神偷瞄佳人娇颜，对上那双秋水凤眸，又不好意思地扭转他处。
反复再三，心中甜蜜无边。
他这般神态，倒叫水凤漪也不自在起来，贝齿咬红唇，垂眼瞥他处，相顾两无言。
默坐片刻，水凤漪才调整好心态：“尤公子，请伸出手。”
眸光不解，尤佐天轻点头，抿唇甜笑。他理了理衣袖，牢牢盖住外露肌肤，手臂伸出，做出‘扶’的姿态。
“……”
水凤漪无语瞅他，忍不住诽谤：怎么傻里傻气的！
“尤公子，我是想为你诊脉。”
“啊？哦！”
愣神，俊脸微红，尤佐天有几分尴尬。他连忙手掌朝上，慌慌张张拉开袖子，小心翼翼觑着水凤漪的脸色。神色间，颇为懊恼。
“……”
看他模样，实叫人不忍心责怪。
水凤漪心起波澜，面上不露半分神态。
她看了眼男子粗壮而白皙的手臂，犹豫几秒，从怀中掏出块淡紫丝帕轻轻覆盖起上。这才手搭上，隔着条薄若无的帕子，定神细细查。
尤佐天眼不错地盯着她，心如擂鼓，偶尔才带着几分甜蜜的羞涩看向别处。
手下经脉急促，水凤漪几次抬头看他，对着那双真情自然流露的眼，心下叹息。秋波流转，甚是复杂。
“内伤已无大碍，不过外伤还需涂抹几次。”
手放下，水凤漪从容起身，朝前走了几步，背对人。踱步而量，斟酌几番，吐出心中困惑。
“那日你为何要替我挡？你没有理由这么做。”
尤佐天勾着唇，眼神脉脉含情，瞅瞅自己的手臂，又悄悄望着佳人背影。
“不需要理由，佐天只是不愿看见水姑娘出事而已。”
他说着话，偷偷摸摸取下手腕丝帕，放鼻尖嗅嗅。嘴角荡漾笑容，柔情蜜意。
“我出不出事与你何干，你可曾想过，你不顾自身安危豁出性命救我，我未必领情。”故意将话说绝，水凤漪不敢回头，她眼色复杂地盯着前方，心中忐忑。
眼带诧异，尤佐天微感委屈，“佐天从未想过要水姑娘领什么情，不过是做了自己认为该做之事罢了。”
“拼着自己受伤救我，是应该？”
“不错，佐天不愿意见水姑娘有任何损伤，甘愿以身代之。”
他认真言述，真情流露。
水凤漪沉默不语，心起涟漪，柔化心肠。
眼凝虚空，内藏无限悲意。
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今生今世，这般如此单纯只为自己这个人的男子，她能得遇几回？
只是，他如今这般用心，可能一直维持？倘若自己陷下去，他日这人一旦抽身，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莫应莫回，就算她这样很自私，既然对方不曾直言，那么自己权当不知罢。
如此，对自己，对他，都好。
水凤漪默然垂眼。
尤佐天偷偷观察她几回，犹豫几番，叠了几叠，将丝帕藏自己胸口放好。低头看看，未露痕迹，满意地轻拍胸口。
“别姑娘来姑娘去了，直接唤我凤漪吧。”
恰在此时水凤漪转头，见他拍胸口动作略愣。
以为他有所不适，连走几步，见那人神色尴尬，眼低垂瞄他处，一副心虚模样。脚步顿止，狐疑凝视。
后忽想起一事，眼迅速扫过床榻，未见锦帕，脸皮微抽。
尤佐天瞥开眼，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如此也好，凤漪……你也别总唤佐天公子，直接叫名罢。”
水凤漪狠瞪他两眼，见他扭过头不看自己，啼笑皆非。
这人看起来一副清风朗月的大家公子风范，不想竟然也会做这等痴态，莫非真是情迷心窍不成？
思及，贝齿咬唇，水凤漪眼中也带出几分羞意。
几番对望，面上泛红。
“随便你，我去通知其他人。”
她低垂头，别别扭扭讲话。
眼瞥对方胸口，张张嘴，吐不出话来。
对于尤佐天厚脸皮的装傻，她无计可施。又没办法直接开口跟人讨要——区区一条丝帕而已，都要讨回来，未免衬得她太小气了。可看对方的样子，她又有些不得劲。
快步离去，她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尤佐天低头暗笑，他摸摸胸口，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
不多时，石家兄妹匆匆赶来。
“主人，您总算醒了，身体如何？”脆朗的声音在屋内响起，石婵神色关切。
“我——”尤佐天侧身，抬眸，正欲回话，眼睛瞥见石荼的模样，顿时哑然。
石荼模样清秀，好端端的一张脸，眼眶处青紫一片，看起来既触目惊心……又滑稽！
尤佐天忍笑，“石荼，你这脸怎么啦？是被哪家的姑娘给揍了？”
“主人，您怎么猜到大哥是被个女人给揍的？”石婵惊奇问。
尤佐天忍俊不禁：“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原来还真是位姑娘揍的。石荼，你说说看，你是招惹了哪位姑娘，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叫她对你下这样的手？”
石荼的目光瞄了眼自己的妹子，看对方竖着耳朵一脸期待，无奈摇头：“主人说笑了，我这是替人受过……您已经一天多没进食了，可要用些？”
他状似不经意地走几步，挡住石婵视线，对尤佐天使了眼色。
尤佐天会意笑笑：“我还真有些饿了。”
“主人请稍后，小婵这就去取食。”
这下，石婵也顾不上看哥哥的热闹了，欠了身告退，急急离去。
石荼张头探脑，见她身影消失后，几步靠近床头，弯腰低语，满脸憋屈：“主人，石荼这是代您受过。”
“哦，此话何意？”挑眉，他不解侧首。
“主人，一醒来就看见水姑娘，感觉如何？”石荼并不直接言明，反而问道。
尤佐天未答，垂眼微笑，笑容甚是甜蜜。见他这样，石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故意重重一叹：“主人可知，为叫水姑娘留下照料您，石荼我可是被冬雪姑娘按地好一顿揍。”随后将冬雪气冲冲跑来找自己一事，细说分明。
尤佐天哑然，随即强忍笑容，“嗯，真辛苦你了……她真的一直守着我？”眼神荡漾，他满是欢喜。
“未曾离开过。”石荼笃定点头。
眼睛发亮，尤佐天甚为高兴。
“辛苦你了。”不忘安抚一句，他心情愉悦地拍拍石荼的肩膀，“下次继续努力。”
“哎，还是别了，我可经不起冬雪姑娘几顿揍的。”石荼连忙摆手，眼里满是笑意。
“其实主人，与其让石荼遭罪，不如您主动些。正所谓，烈女怕缠郎。”眼珠乱转，石荼给他出主意。
“这能成么？”尤佐天迟疑道。
“能不能成，石荼不知道。但是有一事，石荼能确定。水姑娘出身不凡，端是一番大家闺秀。她不似江湖儿女，纵然心中有意也不会轻易开口。主人如是不主动，你们二人必然没有结果。”
尤佐天不语，沉思片刻，轻颔首，将他的话听进耳里。
不过具体该怎么做，他仍没有头绪。
有一点可以确定——必须紧跟人，莫丢了去。否则见不到面，所有都是白搭。
因此，虽然他的伤势已经复原，但是不见水凤漪有离开的意思。
尤佐天借口石荼石婵仍有伤在身，厚着脸皮蹭住。
水凤漪哼笑，早猜到这人定会厚颜跟住。未入塔之前，他便想要同行。入塔再遇，更是假作没看懂夏雨几次撵促，执意跟上。现如今，他因自己而受伤……她又哪里好意思赶人。
不过……心情微妙的有些甜蜜呢！
叹口气，水凤漪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她又不想和他在一起，又何必吊着人呢。
感情的事太过缥缈，她真的挺怕的。虽一时能坚持，但未来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她真怕自己会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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