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记忆


  佐助领头,几人接连入水,猿飞菖蒲和服部全藏殿后。

  “怎么了?”看到猿飞菖蒲站在水边出了神,服部全藏笑道:“你是在害怕?”

  “全藏,”猿飞菖蒲抬头看着他,坦然道:“我……确实有些不安。”

  服部全藏敛了笑意,走到她身边:“不安什么?”

  猿飞菖蒲道:“当年封印龙脉的人,就是百地口中那位受到阿尔塔纳影响猿飞家忍者。但她在梦中有些疯疯癫癫的模样,着实骇人——而她最后费尽心思封印的龙脉,我现在解开,真的好吗?我会不会最后也变成一个疯子?”

  “?那不是你们猿飞家的优良传统么?延续几百年的那种。”

  猿飞菖蒲嘴角抽了抽。

  “呵……”服部全藏笑道:“放心吧,你不会。”

  “为什么?”

  他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因为我会看住你的。”

  “……”猿飞菖蒲觉得耳根有点热,别过脸:“别,被一个糙男人跟踪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服部全藏似是感叹了一声,随即又道:“猿飞,龙脉的力量到底为何,对时局到底有没有帮助,其实我也不甚清楚。但你依托将军重生而来,如同胧依托虚——迟早会因为阿尔塔纳耗尽而死。眼下看来,将军的身体甚至比你还虚弱得多,精神也……不稳定。若是他去了,你必然也活不了。让伊贺的龙脉醒来,让你重新与生命之力连结,是救你的险棋。力量是你的,你如何使用我无从置喙,但我还是任性地希望你……也用这份力量保护茂茂。拜托了,猿飞。别让他一个人,变成下一个虚——在阿尔塔纳这件事上,我能做的已不多。”

  服部全藏第一次用这种像是请求一般的语气跟她说话,猿飞菖蒲征了征,也郑重地点头:“好,我答应你,我会尽我所能护好他。”

  “不过……你也不用勉强,最后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服部全藏严肃道:“要是茂茂那家伙做了过分的事,你就一刀子送他去重生吧。反正他打不过你。”

  猿飞菖蒲被逗笑,整颗心轻松了不少,两人也一前一后地钻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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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潭的波痕平静后,茂密的林间忽然走出几个宛如鬼魅的人。

  为首那人穿着黑羽织就的长披风,立在最前,冷笑道:“服部家?原来还留有这一手……当年她一心想着脱离阿尔塔纳世世代代的束缚,千辛万苦封印了龙脉,却又偏偏为自己的子孙留下了打开龙脉的钥匙——还以为她真的如此决绝,原来终究还是凡人,身体中仍有一部分自我贪恋着阿尔塔纳的力量……呵呵,那个疯女人的身体,到底有几个人格在控制啊?”

  他看着面前的深潭和那个山洞,眯了眯眼,摘下了脸上的乌鸦面具。

  遮盖月亮的乌云恰巧移开了一丝缝隙,浅茶色的长发垂于肩上,清冷的月光映亮那人阴鸷如血的红瞳,和一张白净俊美的面容。

  那是一张……几百年也未曾改变的脸。

  ——虚。

  “啊……心中的这份情绪……伊贺的这些人、这些事,是触动了两百六十年前的‘那个我’么?——天海?”

  虚抓着自己的心口,语调里像是充满着怀念,又像是嘲笑:“这个身体在过去五百年里存在过过那么多的人格——你们明明早被取而代之了,为什么那些记忆还会留下来,时不时干扰我一下呢?”

  与惯常毫无情感的话语不同,觉察他的语调里居然透出的情绪,虚身后的几个部下低着头,眼中皆有震惊之色。

  上一次这个人用这种含着情绪的语调说话,是那夜伊贺之战,虚见到了桂小太郎与坂田银时,两个十多年前的“自己”亲手带大的弟子们。而这转瞬即逝的情绪后,这个人像是要刻意斩断这份情感一般,挥刀指向他俩,在伊贺大开杀戒。

  似是觉察了部下的奇异情绪,虚回头看了一眼,脸上已是那个惯常的危险笑容:“说了这么多,我才想到,胧已经被高杉晋助那小子杀了。啊——我竟还与你们说了这么多。” 

  身后的奈落众表情不变,其中一人答道:“属下不敢妄自揣摩大人。——只是大人,我们需要去阻止他们吗?您之前救了藤林凯门后,又指点他去投奔幕府,还特意告诉他解除此地龙脉封印的方法——这才逼得幕府那位小将军下定决心开启封印。原本计划是让他抓了百地乱破去祭龙脉,现在服部家的小子横插一脚,会不会节外生枝?”

  “服部……”虚的红瞳微眯,略一沉吟,摇头道:“虽是阴差阳错,但你也听到了,他们的目的是解除阿尔塔纳的封印——我的目的也仅是如此。接下来……就等着看好戏吧。”

  话音刚落,虚往林中一瞟,笑道:“——哎呀,马上又有演员登场了呢。”

  几人的身形向反方向的树林一越,又迅速隐了去。

  随着林中簌簌的声音越来越大,竟是一只猴子从树上跃出!

  那猴子站在树梢上观察了一会儿,把手放在嘴里,吹了声哨。

  林中的顿时又有哨声响起,像是呼应般此起彼伏了好一阵。

  又过片刻,林中冲出几只精瘦的大犬,在石潭边缘的草地上一阵搜索。

  沉重的脚步带着哐哐的锁链声由远及近,藤林凯门带着部下也来到了这个个水潭边上。

  藤林凯门身边一个黑衣部下禀报道:“家主,方才凭空响起的那声惨叫应该就是服部全藏的。——他们方才应该就在此地。”

  一只大狗狂吠起来,其中一个黑衣众上前去,蹲在草丛中摸索一阵,又道:“家主,地上的血迹,应该就是服部全藏的血。”

  “别是陷阱吧?那家伙刚刚有受伤吗?明明跑得那么快——”

  藤林凯门皱着眉回想片刻:“罢了。方才大地震动,估计他们启动什么机关了。这水潭应该就是‘那位大人’提到过的地方,水下必有密道,去搜。”

  不多时,黑衣众回报,水中残留着血的味道。

  藤林凯门额眼中有几分兴奋神色:“被夜兔的小鬼误导,耽误了我们的时间。——我还担心那些人直接跑了,看来是钻进这里了。——追!猿飞菖蒲一定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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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者经过训练,在水底待的时间都比寻常人更久。

  服部全藏和猿飞菖蒲两人顺着水底的通道游回之前避难的山腹中的溶洞。

  刚冒了头,便看见神威和佐助两人等在岸边。待游近后,佐助拉起全藏,神威便主动向她伸出手。猿飞菖蒲也不犹豫,拉着他的手就上了岸。

  却不曾想,一抬头就对上了神威皮笑肉不笑的脸:“怎么这么久?你们俩后面又做了什么?”

  “师兄妹叙叙旧啊。”服部全藏满不在乎地越过他,向溶洞深处走去。

  “比龙脉更重要的叙旧?”神威虽笑着,脸上写满不信。

  “就真的是……聊了聊。”猿飞菖蒲竟被神威澄澈的蓝色大眼睛盯得有些不自在,四处张望道:“你们先到,发现了什么?”

  “走廊里里出现了一个新的山洞。”神威也不再深究:“去看看吧。”

  一条狭长的楼梯连接了溶洞中的水潭和几人待过之前的药室。那药室正是两百六十多年前那位猿飞家先人研究虚的所在。

  而那狭长的走廊尽头,原本分明无路可走,眼下竟透出了光,连向一处极为宽阔的山洞。

  猿飞菖蒲一进入就注意到了,这山洞果然与别处不同。

  之前的药室也好,狭长的走廊也好,因为在山体之中,黑暗无光,且空气闷郁。而这山洞,不知哪里透进的光,地面上都是光线穿过水面的摇动幽光,宛如水底。而之前的走道也好,药室也好,石壁皆有人为的穿凿痕迹,相对干燥;此地却与之前的溶洞一般,水气极重,石壁光滑,宛如天然流水穿凿而成。但地面平整,顶部极高,只有正中心一个一米高的方形石柱孤独地立着。

  联想到之前外部一池潭水,以及水边换成一圈的石头,猿飞菖蒲立刻想起了:这里地形与这与京都圣护院的地下龙脉竟极为相似!

  那时在京都,桂宮带他走近地下石洞,她看到德川茂茂借阿尔塔纳恢复体力时,圣护院的那一方被石头围住的小水潭,还有圣护院那小潭中的石座——

  猿飞菖蒲惊讶地轻轻捂住嘴,又望向服部全藏。只见他竖起了根手指在嘴边,示意她不要说出来:毕竟这里的几人之中,知道京都龙脉秘密的只有他二人。

  猿飞菖蒲点点头。

  解封龙脉吗?

  她这么想着,一步步向正中心的石座走去。学着那时桂宮的样子,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将手放在石台上。

  她心中有些忐忑,只是闭上眼,将自己的意识集中到这石台上。

  ……

  ……

  过了十秒钟,猿飞菖蒲听到服部全藏错愕的声音:“猿飞,你在干嘛?”

  猿飞菖蒲睁开眼——无事发生???

  只是服部全藏一出声,山洞中原本还在到处看的三个少年瞬间把目光集中到了猿飞菖蒲身上。

  猿飞菖蒲默默将手收回来:“……我就是觉得这石头蛮特别的,摸摸看。”

  之前铺垫了那么多猿飞家血脉和龙脉的关系,怎么啥事没有啊!!!

  桂宮明明就是这么按了一下石头,龙脉的密室就出来了啊!!!

  猿飞菖蒲内心小小咆哮了一番。

  随即她又强行释然了。

  ——反正易着容,丢的不是自己的脸。

  服部全藏像是看穿了她的纠结,笑道:“站那儿别动。”

  说着,他从才藏背上接过断了腿的百地乱破,扶着她一齐走向正中。百地乱破少了一条腿,扶着身边人也勉强站住了。

  一切就绪后,又听他指挥道:“三个小鬼,现在以这个石台为中心,你们全部退到五米之外。”

  服部全藏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

  五米?

  猿飞菖蒲想了想,便忆起了那时在京都圣护院,德川茂茂身边围坐的那一圈巫女。大概……也是这样四五米的距离——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服部全藏解释道:“龙脉古来便有巫女守护,其中一个理由便是它会吞噬生命。你有猿飞家最正统的血脉,但他们三个小孩,还是离得远一些比较好——”

  猿飞菖蒲打断道:“那你们呢?”

  百地乱破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你做好你该做的事,不必为我等操心。”

  “猿飞,手给我。”服部全藏伸出手,猿飞菖蒲心中奇怪,还是把手心翻开递到他面前。

  他又道:“有点疼哦。——不过是你的话,没问题吧。”

  猿飞菖蒲还未及反应,只见服部全藏手里银光一闪而过,他用苦无在她的掌心拉了一道口,随即又迅速在自己掌心做了同样的事。一旁的百地乱破也早有准备,伸出掌心时,已有一道淌着血的深印。

  “把你的手放上去吧。”

  任自己的血滴落石台后,服部全藏将她的手放在石台上,又把自己的手覆在上方,百地乱破最后一个将手覆了上去。

  鲜血从百地乱破的手中一点一点流下来。

  手心的鲜血流得并不快。

  石室内静得只能听到心跳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石台异象终显。

  流下的鲜血没有顺着石台流出去,而向被吸住一般,渗进了石台中。

  大地开始泛起奇异的蓝光。

  整座山体震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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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猿飞菖蒲觉得意识开始脱离身体。

  她的眼前掠过了很多很多的片段:伊贺的花海,紫发的女人,一身黑袍僧侣打扮的虚……还有黑暗中的大河,还有德川茂茂。

  还有之前反复出现在梦里那条发光的河。

  那些见过了很多次的熟悉又陌生的片段再一次闪过。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梦中出现很多次的片段,看清了梦中出现很多次的人。

  那个她很早就猜到的人。

  ——德川茂茂。

  梦里是她熟悉不已的将军居处。

  自己大半夜轻车熟路地溜进去,手里还有一个精致的食盒。待她翻墙入院,那和室的房门紧闭,一片漆黑,不知里面的人是不是已经就寝。

  猿飞菖蒲迟疑了片刻,就听到里面细细簌簌的动静,有人点起了幽幽烛火。

  里面的人小心翼翼地问:“……小猿?”

  猿飞菖蒲轻轻巧巧地跃进房中。

  德川茂茂穿着睡衣,面前的木桌上整齐摆着一套茶具,满脸期待,……还带着些拘谨。

  “你说让我准备好茶叶,带来的是什么点心吗?”

  猿飞菖蒲没有回答他,先训斥道:“将军!你这院里的护卫怎么回事,我进来却发现一个暗卫都没有,多危险?!”

  德川茂茂仿佛被浇了盆冷水的小狗,原本期待的小表情瞬间黯淡下来:“对不起,我就想着让你方便来,所以把他们都暂时遣走了,其他没想那么多——这些暗卫原本也都是我叔父培养的,现在的我……也不太好太使唤。待到御庭番回来,我便打算全部换掉的。”

  “……”猿飞菖蒲叹了口气,把手中的食盒放在木桌上:“猜猜我给你带的什么?”

  德川茂茂的脸上又浮起笑容,眉眼眯起,好奇地问道:“金平糖?” 

  猿飞菖蒲没好气道:“你小时候喜欢吃金平糖就算了,现在当了将军,吃过这么多好吃的甜食,还是觉得金平糖最高?”

  “那不同。”德川茂茂眼中都是怀念:“那时在幕府外,自由自在的,吃过的东西味道都特别好。”

  “枉我费劲心思总给你半夜找各种好吃的。原来你惦记的是那最不起眼的金平糖啊。”猿飞菖蒲长叹一口气,作势就要收走那精致的食盒。

  “啊……!”德川茂茂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手指想要上来抢,却又保持着拘谨的坐姿。不知如何是好,眼中泫然有泪光。

  “噗……”猿飞菖蒲忍不住笑起来:“你怎么总这么委屈巴巴的样子!以前去微笑酒吧、游泳池也这样,让人很想欺负啊。——不闹你了。”

  说着,她便凑在德川茂茂身边坐下,把茶斟好两杯。忽听到身边那个带着好闻气味的大男生凑近在她耳边,不经意地低声道:“这是从那桂小太郎身上学会的,自己实力不够强,示弱又如何?——你看,不是很有效果嘛。”

  湿热的唇风冷不丁地吹进耳中,斟茶的猿飞菖蒲手抖了一抖,茶水险些泼出来。

  “小猿?”德川茂茂有些惊奇地看着她:“你脸上好红,怎么了?烫着了?”

  “没……没没没有。”猿飞菖蒲扶了扶眼镜,小心打开了食盒。

  食盒里是几个糯米水晶团子,团子中裹着一点金黄色薯泥。而团子底座用血红色的小枫叶托着,颜色煞是娇艳可爱。

  德川茂茂的目光瞬间就被吸引了。

  只是团子有些大小不一,其中的金色红薯泥也形状不一。

  他的脸上先是惊讶,随后浮起了了然的微笑。

  “——家传手艺。刚好是秋天,前阵子去伊贺顺手采了点血枫叶。如此搭配着才好吃。”猿飞菖蒲道:“你敢笑话我就……”

  想了想,硬是把后面的半句威胁收起来。

  “不会,只是觉得这样搭配着很有意境。”德川茂茂微笑道:“小猿,你不必拘束……我喜欢你这样同我说话。我已经许久没有与人……”

  “好啦。”猿飞菖蒲打断道:“你喜欢吃甜食,我以后也会经常给你带好吃的,别说那些寂寞的话啦。预防伊贺天人入侵,偷袭见回组,安插眼线进一桥派……你把那么多重要的事交给我——你信任我,我自然会倾心相待。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放心。”

  “……”德川茂茂眼光闪动:“幕府那么多人在质疑我,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我为什么都知道?”

  “我相信你。”猿飞菖蒲将一个团子塞进嘴里:“将军,你这庭院里的枫叶真美。”

  德川茂茂似是感叹一声,看着她道:“是很美。——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京都看枫。那里的景致可比此地美多了。”

  猿飞菖蒲侧头笑道:“好啊,小猿等你。”

  这是她自己的故事。自己经历过的人生。

  但猿飞菖蒲明明白白地知道,这不是她“重生前”的人生,更不是她“重生后”的人生。

  画面如走马灯般一幕一幕闪过。

  再一次定格时,猿飞菖蒲已然动弹不得地倒在地上,炽热的火舌疯狂吞噬着面前的一切。而一个人满身是伤、极为狼狈地穿过火焰,在离她不远处,他终究被一个倒下的柜子压断了腿,伤得走不动路了。他半跪在地上,隔着一片火光温柔而悲凉地望着她。

  将军啊……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

  看到德川茂茂的时候,她觉得着急,又觉得安心。

  天塌下来了,可是和他一起,仿佛也就都无所谓了。她的心中,竟满是对他的依恋和不舍。

  下一刻,两人在爆炸中一起化成了灰。

  猿飞菖蒲看着面前的德川茂茂,心中一阵恍惚。

  自己的情绪写在脸上,自己的想法轻易说与人知,自己的危险一不留神就会大意,自己的性命可以为朋友舍弃……

  这与她“重生”后见到的那个心机深沉德川茂茂,真是太不一样了。

  现在的他,永远是那个淡然微笑的君子神态,谁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他身边有忠诚可靠的暗卫守着,他只需一个眼神便可取人性命。在火海中满身狼狈地找人……更是不可能。

  眼前的这个德川茂茂——是多久以前的他?

  或者说……是第几次重生后的他?

  ——眼前的自己,又是什么时候的自己?

  那是大奥内华丽而有些陌生的景色。

  猿飞菖蒲看着面前的侍从将一盒箱子展开在她面前,里面是一套正红绣花布料,菖蒲是素雅的花,却用金线绣得极为富丽。

  那侍从道:“将军去远征了,这是他送于小猿小姐的礼物。先前送的樱色和服未见小猿小姐穿,想是不喜欢粉色,便送了件红色的。” 

  “我是喜欢粉色的,但……”猿飞菖蒲低声感叹道:“远征?我该是你的利刃……为何却被你收入鞘中了……?” 

  后来自己穿着层层叠叠的小袖和服和一件色彩张扬的打卦平静地跪在幕府富丽明亮的大厅中。——那是大奥武家女子在正式日子才穿的礼服,而周遭的灯火、满地的酒水佳肴——分明是宴会,却带着血腥和肃杀。

  猿飞菖蒲一抬眼就看到那个人眼中的怒火:不是冲她,而是冲着她身边的人。

  ……啊,她身边的人握着□□。好几把□□,抵着她的心口。

  下一瞬,三把刀毫不犹豫地贯穿自己的身体。

  她对面那人清俊的脸上瞬间飞满自己的鲜血。

  他颓然跪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她,眉目间写满苍凉。

  这个眼神,又是这个眼神……猿飞菖蒲觉得心中钝痛,难受极了。她伸出手想要安慰他,却不知怎的,脱口而出:“你别哭,疼痛只会让我兴奋,这三刀舒服得很……”

  闭眼之前自己脸上流下的泪水,不是因为死亡,而是因为分离。

  今后生死茫茫……再也见不到心爱之人、再也无法拥抱他的难过。

  “我是想保护你的。——可是,又没做到。”

  眼睛一闭,一睁,便又是一生。

  后来她看到自己在一个风景很好的地方。

  远山苍翠,黄昏的天空宛若血色延绵无边;而自己身着精致的长衣,病恹恹地窝在轮椅中。

  她侧头一看,还是那个人。

  与之前不同的是,德川茂茂终于没有穿着那身华丽的衣服。

  身着布衣的他正悲伤地望着自己。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若在局中,你我皆不能善终。若好容易逃了出来,你却始终放不下,郁郁成疾。”

  “你又要……离开我了吗?”

  他把头埋在她的手上,喃喃地说着。

  声音却在山风里消散了,变得遥远。

  猿飞菖蒲终究觉得累了,她靠在轮椅上,闭上双眼。

  “多想……重来一次。”她听到自己叹息:“可惜……没有来生了。”

  梦境的最后,她听到儿童拍手唱歌道:将军神武驱天人,一枝菖蒲祸人间,英雄群起匡正道,还政天子复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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