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折杨柳 > 95.马踏深山不见踪(二)

95.马踏深山不见踪(二)


  山顶平出一大块平地,立着幢两层的土石大屋,前后左右都有三三两两的土匪。廖翚一眼便看出,这些看似散漫的土匪们其实所在的位置、所看过去的方位都大有玄机:若是有人想潜入大屋,除非能飞天遁地,否则无论如何逃不过这片罗网。他心头震惊不已。先前只知黑和尚狂暴残忍,如今才知道原来那黑和尚并非是一悍匪,单看这岗哨便知此人绝不简单。

  屋前竖着九条四丈来长、碗口粗细,飘着白底黑色卍字纹大旗的旗杆,一根最粗最高的旗杆立在大屋前,旗杆下堆放着扎着彩绸的兽头。那些彩绸有的颜色正艳,有的早就褪色斑驳,被风沙扯成得丝丝缕缕。清冷的日光下,白森森的兽骨泛着冷光,森然可怖。其余八根旗杆,在一条碎石道旁两两相对,直延伸到大屋的台阶下。

  大海道缺水干旱,谷中植物也多是矮小耐旱的灌木,因为经此通往西域较之沿着沙海边缘要近上一半,倒有不少商队会选择这条捷径。前朝末年的乱世中,商路断绝,待大胤开国后,便派了驻军谓之“守海”,有紧急军情时才启用此路。是以在黑法师盘踞黑石堡前,上千里谷地除了野骆驼、野驴,再无人烟。要在这里竖起九根如此高大的旗杆,不知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柳胜男望着那九条迎风摇晃宛若乌云的旗子,叹道:“若是在别处,十九根旗杆也是不稀奇的。不过此地荒凉,大旗飘扬着实震撼。”

  郝通哈哈笑道:“也不算什么,不过就是让人给抬进来罢了。”寥寥数语,在柳胜男等人听起来,十分刺耳。

  穆淳淡淡说道:“法师好魄力。”

  郝通得意洋洋,插着腰道:“我们法师的名号,莫说是黑戈壁上,便是西域诸国的王侯老爷们听到,也须得抖三抖。”丝毫不曾在意穆淳眼中闪过的一丝寒芒。

  说话间,原本在屋前屋后守岗的土匪们已经聚了上来,在碎石道两侧站作两条。廖翚只道他们见了柳胜男嘴里又要不干不净了,于是暗暗戒备,将柳胜男挡在身后。谁知这些人一言不发,腰间兵器出鞘,高举头顶,残阳在精钢刀刃上留下惨白的星芒,这片空地上登时杀气腾腾,让人不寒而栗。

  穆淳道:“佛爷,这是何意?”郝通哈哈大笑,道:“想要见黑法师,便从这刀丛中过吧。”

  柳胜男微微一笑,刚要往前走,却被郝通拦下。郝通指着她腰间的长剑道:“姑娘,想见佛爷,便把兵器留在这儿。”

  廖翚大喝道:“你说什么!”郝通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哼一声:“这是我们黑石堡的规矩。你要是不留下兵刃,佛爷也不留你。”

  那二十七名火铳手闻言,都不由得喝骂起来。郝通抱着双臂,鼻孔朝天,任凭他们骂得再凶,却是理都不理。

  柳胜男举起手轻轻一摆,身后立即安静了。她笑道:“客随主便,既然主人家有这样的规矩,我们做客人的自然该遵守。不过,这兵器可是要留在佛爷这里直到我们出堡?”

  郝通哼了一声,道:“自然是……”

  “自然是见过洒家便能取回。”头顶传来一声,如雷似鼓。柳胜男抬头看去,只见二楼当中的窗户大开着,一名面相凶恶、颈悬佛珠、身材魁梧的和尚撑着窗台,正望着自己。那和尚身穿一件出家人常穿的海青却袒露一臂,露出一身黧黑虬结的肌肉。自然便是这黑石堡的主人——黑和尚。

  郝通有些诧异地望着黑和尚。黑和尚哈哈笑道:“小姑娘,你的剑确实是好剑,不过,洒家若是想要,抢来便是,何必坑蒙拐骗大费周章。”

  柳胜男冲他一抱拳道:“晚辈见过法师。只因此剑乃是家师所赐,不得不慎之又慎。”她看了穆淳一眼,道:“穆先生、廖翚随我见法师,其他人在此等候。”

  郝通道:“这些兄弟们就这么站着,传出去绿林上要笑话黑石堡缺了待客礼数。不如到偏房稍作歇息。”

  柳胜男冲郝通道:“佛爷,我这十条家伙,可千万要好生照管。不然……”她故意压低声音,“若是法师怪罪起来,你我可担当不起。”

  郝通一凛,低声道:“你什么意思!”

  柳胜男神神秘秘地一笑,也不解释,便将佩剑解下,立即有一名土匪上前接过。廖翚心中不忿,可柳胜男已经交了兵器,他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跟着解下腰刀、摘了弓箭。柳胜男见他愤愤难平,潇洒地笑道:“不就是刀丛么,走过去便是。”说着,摘下风帽递给他,大步往那刀丛之下走去。

  她刚刚经过一名悍匪面前,便感到脑后一阵凉风,身后传来一片惊叫。

  廖翚一个箭步冲上去,被穆淳一把扯着右臂拽了回来。他奋力欲甩,却感到右臂上如箍了个铁环一般,哪里甩得脱,只能指着郝通的鼻子骂道:“你他娘的什么意思!”郝通得意地笑道:“这刀丛,可没几个人能走的过去。就看你家小姐有没有这个胆子和这个命!”

  穆淳道:“黑石堡中果然卧虎藏龙!这群刀手各个刀法精湛,眼力、劲道、凶狠无一不是此道高手。刀丛下的人若是胆怯而稍稍有所犹豫,恐怕便一刀被斩为两段了。”此言一出,郝通变了脸色。他之前从未多看这脸色苍白满面病容的书生一眼,只道他是安国公的幕僚。谁知这书生眼力颇高,一语道出刀丛之密,让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此时穆淳已经放开廖翚,见郝通看向自己,礼貌地笑着微微颔首。郝通并没有见到他制住廖翚,此时见他面上一片云淡风轻,也吃不准他的深浅,饶是如此,心头也有些惴惴。

  郝通光顾揣测穆淳乃何方神圣,忽听柳胜男道:“佛爷,看来我还是有命通过刀丛的。”郝通猛地望去,只见她站在大屋前的旗杆下,笑眯眯地望着自己。郝通唾了口唾沫,看着穆淳等人道:“还有谁要见法师的,请便吧。”

  穆淳与廖翚,一个闯荡江湖多年,一个刀里来火里去,都是胆大心细的主儿,不多时两人也都通过刀丛,与柳胜男一同站在大旗下。

  郝通见状,冲那二十七名士卒道:“弟兄们随我下去喝点酒,暖暖身子。”谁知那二十七人竟是理都不理。柳胜男道:“堵在正门前,成何体统,分作两队,各寻空地坐下休息。”话音刚落,那二十七人立即边做两队,一队向左,一队向右,在碎石路两边的空地上端坐。郝通目瞪口呆,又听柳胜男有些歉意地说道:“佛爷见谅,他们都是军人,只听军令。”郝通没奈何,只得恶狠狠地瞪了三人一眼。

  虽然已经过了上元,西北天气依旧冷得紧,太阳也是说没就没。这一番折腾下来,天已经擦黑,灯球火把俱已点燃,在大屋前往下看去,山谷间、山梁上,俱是跳动的灯火,若非此地乃是悍匪的巢穴,每一盏灯火都照耀着一个罪恶的生命,倒当真可以称得上煞是壮观。

  大屋正门紧闭,跃动的火苗映在厚厚的门板上,映出油润的亮闪。

  柳胜男朗声道:“柳胜男见过黑法师阁下。”

  伴着一声闷响,正门徐徐打开。一个蓬头垢面、跛脚驼背的老人一颠一颠地从明亮的堂屋走出来,吃力地抬起头,一双怪眼盯着柳胜男,哑着嗓子道:“进来。”

  柳胜男三人跟着老跛子进了屋。屋中充斥着浓郁的膻腥,四壁里挂着兽骨、兵刃,屋顶正中挂着一个大大的网袋,里面黑乎乎的一团,不知道装着什么。屋子正中的地面上挖着个火塘,燃着熊熊炭火。火塘后的地面上,铺着沾满油污血垢的波斯地毯,地毯上一张交椅,盖着虎皮。

  黑和尚坐在椅中,一脚踩在椅上,以手支头,一双阴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三人。他身后,站着两个衣衫单薄、畏畏缩缩的女子。不待三人开口,黑和尚指了指柳胜男,阴沉地说道:“我知道你,安国公的小姐,虹饮山房岳言的徒弟,朝廷御奉的千户,如今随安国公镇守河西。你此番到底是以什么身份上我这匪窝?”

  柳胜男朗声道:“法师以为自己是绿林,晚辈便是江湖人;可若是法师自认匪类,”她迎着黑和尚陡然一冷的目光,掷地有声地说道,“在下便是千户。”

  黑和尚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件极好玩的事一般。待他笑够了,面皮一抽,厉声道:“洒家自做我的沙匪,逍遥自在,与大胤原本井水不犯河水。谁知岳承谟多次率兵意欲将我黑石堡剿灭。听说他岳承谟是安国公的高徒……”说着,阴冷的目光落在柳胜男身上,“如今安国公小姐亲自登门说要与洒家做笔生意。哼!普天之下敢于洒家做生意的,小妮子你是头一个。洒家倒想听听,你有何话说。不过,”他放下踩在椅面上的脚,劈手扯过一名女子,丝毫不顾那姑娘吓得脸色苍白,身若筛糠,将那姑娘抱在身前,蒲扇般的大手粗暴地揉着姑娘的胸口,森然道,“若是想在洒家面前耍花招,定让你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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