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折杨柳 > 70.边庭飘飘那可度(二)

70.边庭飘飘那可度(二)


  廖翚目瞪口呆。他行伍数年,见识的从来是军阵搏杀,从未见过江湖人比拼。原以为柳家父子与麾下将官们的武功之高,世间少有,谁料眼前这个文弱书生一出手便如雷似霆,恐怕这一身功夫并不弱于柳胜男。他偷偷看了柳胜男一眼,见她面上波澜不惊,眼中却隐隐有担忧之意。他不禁暗想:“看她甚是担心,难道那个什么云统领的功夫还在这个穆淳之上?”

  那云统领缓缓解开披风,连着风帽一起掷于地面,露出一身劲装。她还是个妙龄女子,可莫说头上没有钗簪饰物,便是腰间也无一条流苏衣带,连一头青丝,也在脑后盘得整整齐齐,头发丝都不曾漏出半根,加上森然的铁面,整个人看起来齐整得不近人情。

  她森然说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执械拒捕!”说着,一声呼啸,山坡上的几名岗哨闻声而动,迅速向白塔林聚拢过来。廖翚见两人藏身处将暴于人前,心中一紧,却被柳胜男拉着,在残垣断瓦间如鬼魅般一闪,避开了所有影卫,重新藏在一丛红柳后。

  穆淳涩声一笑:“既然已被当成大逆,再杀几人,于我而言,不过是剐九百九十九刀和一千刀的区别。倒不如多拉几个去垫被。”

  云统领抽出腰刀,缓缓向他走去。天网阵被破,在场影卫俱被碎刃所伤,有几个侥幸未死的,倒在地上□□,他们手中的火把掉在雪地上,失了方才的炽烈,烧得有气无力。摇曳的火光照得云统领覆着半面铁面具的脸忽明忽暗。一阵朔风吹过,卷起碎玉般的雪沫,穆淳宽大的衣袍在风中烈烈作响,两人就在这影影幢幢的火光中无声地对峙着,说不出的肃杀。

  忽然,穆淳那波澜不起的脸上浮起一丝疲态,他微微闭了闭眼。便在这刹那间,云身形暴起,手中长刀已攻到穆淳面前。

  穆淳反应奇快,手中铁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云的刀势封住。可惜他一路躲避影卫追捕,纵是年青力壮,武功卓群,也经不起如此消耗。而与飞鼠一战,看似胜得容易,为了将天网阵撕得粉碎,也已将精神消耗殆尽。此时的他不过强弩之末。

  云手腕一翻,已突破他的防守,眨眼间又是几刀。穆淳失了先机,被她迫得连连后退。他手中兵器奇诡,又应了“一寸短一寸险”,本是适合小巧腾挪,贴身近战。可是连番激战下,一路逃亡留下的新伤旧患一起发作,他原本行云流水般的动作间出现了些微凝滞。

  云统领也很明白双方优劣,长刀一番快攻,如雷霆般滚滚而去,不肯给穆淳丝毫喘息之机。廖翚看得心惊肉跳。只见云统领的招数环环相扣,疾如闪电,猛如蛟龙,将自己和穆淳卷在刀风绞起的冰雪中,廖翚睁大了眼睛也看不清她的招式!

  他自大比之日被柳胜男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后,今日又目睹穆淳大破天网阵、力战云统领。眼见穆淳与云统领不过比自己稍长几岁,手头功夫却厉害得紧,他心头又是惊又是惧,不禁想到天底下如穆淳、云统领这般高手不知几许,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功夫在此等高手面前完全不值一提。从前的自高自大不过是井底之蛙那鄙陋的自以为是罢了。一念及此,他不由得冷汗淋漓,无地自容。

  正在廖翚惭愧自省之际,柳胜男身躯一震,廖翚便感到一直被她抓着的手一阵剧痛,疼得他差点叫出来。他忙向外看去。这一看,却吃了一惊。只见穆淳身上多了几处伤口,一袭青袍被血浸得斑驳不堪,脸上疲态尽显,脚步踉跄,手上已失了章法。而云统领的刀却如吐着信子的毒蛇般,向着他大开胸膛狠狠刺下!

  这一刀立时将穆淳捅了个透心凉。刀势不减,穆淳被压着直往后退去,背心重重地撞在那半座石塔上。石塔荒败已久,此时猛地被他一撞,竟彻底坍塌了!震落的积雪和大大小小的碎石没头没脑地砸下。云统领猛地拔刀,在石头砸到她之前,迅速抽身退开。

  云统领不再管穆淳的死活,对手下影卫道:“首逆伏诛,有些弟兄受伤不轻,去城里请安国公来帮忙。”待人去远了,她冷冷地看地上□□的受伤影卫,道:“今夜你们听到之事事关重大,不可走漏半点风声,知道如何处置吗。”她顿了顿,又道:“以后的事,按卫中规矩来。”那几个受伤影卫闻言,止住□□,摸索着拾起兵刃,竟纷纷饮刀自尽!

  待再无一个活口,云统领的脸上忽然露出几分哀伤。柳胜男从藏身处走出。廖翚大骇,心道:“姑奶奶,你若是在这里出了事,安国公还不得把我活剥了!”没奈何,只得跟着她一道走了出来。

  柳胜男见廖翚横刀护在她身前,神情甚是紧张,不禁心头一暖,低声道:“过来帮忙!”说着疾步走到彻底坍塌的石塔前。廖翚一愣,只见那云统领也奔到石塔前,与柳胜男一起将正压在穆淳身上的石块搬开。廖翚满腹疑问地收了刀,看到柳胜男甚是悲戚,那云统领更是泫然欲泣,硬生生将好奇心咽下肚去,跟着两人一起清开碎石。

  三人手脚麻利,不多时已把血人一样的穆淳给刨了出来。柳胜男出手封住了他伤口周围几处大穴,掏出一只小木盒。穆淳微微睁开眼,冲着云咧嘴一笑,几不可闻地说道:“死……死不了……”柳胜男皱着眉道:“别说话!张嘴!”说着从盒中取出一枚药丸,让他含在舌下。她站起来,打量了下一地死尸,见塔下一具尸体,刚才被碎石砸花了脸、身量又和穆淳差不多的,便指着那尸体对廖翚说道:“快把这个人的衣服给穆淳换上!”

  廖翚有些明白她们要做什么了,摇摇头眼,眼中隐隐写着坚持,道:“怎么能脱死人的衣服!”云怒道:“叫你脱你就脱!哪来那么多废话!”

  柳胜男已经明白过来,拦住云,冲廖翚道:“只是给他们俩换一身衣服,并非要他暴尸荒野。”廖翚听她这么说,这才冲那死者道了声得罪,三下五除二地将尸身上的衣服除下。

  几人给这一人一尸换了衣服,云统领抽刀向那尸身胸口狠狠捅下。廖翚惊道:“你做什么!他都死了你为何要□□他的尸体!”说着便冲上去阻止她。云看都不看,抬脚将他踢到一边,用刀指着他,恶狠狠地说道:“再啰嗦,信不信我砍了你!”

  柳胜男无奈地看着他俩,道:“廖翚,你要是不忍心,就下山去等着,城里很快就会派人来。今晚的事情太过重大,你要想活命,刚才看到听到的一切,一句也不能泄漏出去。”廖翚爬起来,见她神色坚决,愤愤地向山下走去山。

  柳胜男待他去得远了,将那尸体拖到石塔下,与云统领一道对那尸身做了一番伪装。两人处置好,便看到一队人马自关城向白塔林驰来。柳胜男见廖翚背对着山顶,坐在半山腰的山岩上,不禁叹了口气,道:“我先去接应。”说着向山下赶去。

  廖翚等着了她,跟着一同往山下走去。快到山底时,他突然问道:“你和那个云统领,是不是认识?”柳胜男脚下微微一顿,旋即道:“认不认识,有什么关系。”廖翚只觉得她这一句话中,包含着说不出的无奈与不忍。他回头望去,几团还没熄灭的火光苟延残喘地在风中挣扎,云统领纤细的影子在残焰中有些说不出的凄凉。

  鹰扬军素来雷厉风行,不到半个时辰,便将白塔林的战场打扫干净。组成天网阵的一干影卫除了一个重伤,其余全部殉职。柳胜男命人准备棺木收敛死者,又与云统领商量,将那重伤影卫接进帅府,命城中最好的大夫立时进府疗伤。那老郎中检查了伤者的伤势,连道多亏此人年轻体壮,伤后处置及时,加上天气极寒,创口被冻住,才保住性命,只是毕竟伤得太重,能否捡回性命还得看他的造化。

  待一切安置好,送走了老郎中,柳胜男站在檐中,长长地叹了口气。廖翚走到她身边,手里夹着一个小小的酒壶。柳胜男秀眉一挑,面露狭促。廖翚哼了一声:“大帅说今晚这趟差出得辛苦,特许喝点酒去去晦……呸!去去寒。你要不要也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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