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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边庭飘飘那可度(一)


  云在馆驿中呆到日薄西山,飞鼠依旧没有消息传来。她把玩着茶盏,唇角挂着一丝冷笑,今天又是一无所获,飞鼠那张脸不知道会难看成什么样子。驿丞点上灯火,正打算询问大人们何时用晚饭,就见一个影卫密探冲进来。

  云的唇角沉了沉,手中的茶盏轻轻挨在桌面上。她挥手让那驿丞退下,问那密探:“可是有了消息?”密探点点头,低声道:“城外白塔林。”

  云的瞳孔骤然一缩,左手擎住腰间长刀,倏地站了起来。她走到馆驿外,对亲随道:“你去……”正说着,只见迎面一个穿着卫所军服饰的军士肩上扛着刀,哼着小曲,一摇三晃地走来,正是廖翚。

  那亲随问道:“大人有何吩咐?”云轻轻一笑:”去持我令牌,叫开西门!”亲随领命,立即跳上马背,飞驰而去。云牵了马,慢悠悠地往外走。

  廖翚见了云,装模做样地整了整衣服,没脸没皮地道了声:“统领大人这是要去哪?”云脚步不停,经过他身边时低声道:“白塔林。”

  白塔林距甘州不远。出了西门,向西北行上五里,可见一座石头山山伸出条手臂,蜿蜿蜒蜒地伸进戈壁滩,融入碎石沙砾中。在这座山坡上,散落着一片废墟,中间孤零零地站着一座七八尺高、塌了半边的白塔。据说数百年前,一位吐蕃高僧在此建寺说法,方圆百余里的善男信女纷纷前来听经供养,一时香火极胜。那至今屹立不倒的半座石塔,据说就是那高僧的灵塔。然而百余年来此地战火频频,古寺在战乱中日渐衰败,终于只余下残砖败瓦和半座石塔。昔日普渡众生的禅院,如今却沦为沙狐野狼的巢穴。

  柳胜男带着廖翚赶到白塔林时,天色早已黑透。两人避开云统领留在山坡下的岗哨,悄无声息地隐在残垣的阴影中。西北苦寒,积雪难消,这片废墟也笼在冰雪下,看不出本来面目。那半座石塔下,倚坐着个年轻人。影卫手中的灯球火把将这一片废墟照得如同白昼,也将塔下的年轻人照得须发毕现。他青衫染血,清俊的面容略带倦色,而斜飞入鬓的长眉下一双寒潭般的双眸和紧闭的薄唇,却让他拥有了几分凛然英气。他身处影卫重重包围中,丝毫不见惧意,只是把玩着手中一根一尺多长的细铁棍。飞鼠见众密探在这片见山坡上布下的天网阵将那青年困得死死的,甚是得意,提着刀,狞笑看着他。

  穆淳却丝毫不以为意,他气定神闲地抬眼向包围圈外望去。穿过层层影卫,他的目光落在云的身上。云的脸上覆着终日不曾取下的铁面,将头脸掩在风帽下。

  穆淳的眼中融入几份忧伤,嘴角却泛起几不可察的浅笑:“影卫副统领——云?”

  云向前走了几步:“没错。逆犯穆淳,还不交出那个孽子,束手就擒?”

  廖翚刚想探头看个究竟,就被柳胜男狠狠按住。两人屏住气息,仿佛与这片废墟融为一体。只听云统领道:“你如今已困在飞鼠的天网阵中,插翅难飞,还妄图一搏么?”

  穆淳一声长叹:“孽子?那个孩子可是皇长子殿下!”此言一出,四周影卫相顾失色。

  飞鼠冷笑:“皇长子?皇帝龙子何等尊贵,岂容你在此妖言惑众,混淆血统!”

  云说道:“恭妃不守妇道,淫/乱宫闱,与人私通生子,证据确凿。劝你识相点,交出那个孩子,束手就擒,或许还能罪不及家人。否则……你要眼看老父慈母因你而受千刀万剐之刑吗?”柳胜男惊呆了。她无法想象一向温柔敦厚的恭妃怎么会背负上这样歹毒的罪名。

  穆淳一直把玩着细铁棍的手倏地停住了。他抬头仰望天空,此时正值月末,月亮还没升起,满天繁星皎皎。

  廖翚悄声问:“这个天网阵真有那么厉害?”柳胜男回过神儿,低声道:“飞鼠是黑道上闻风丧胆的追捕王,凭的就是天网阵。不过……”她顿了顿,“此阵虽精妙,却有缺憾,遇上高手恐力有不殆。”说着,目光重新凝在穆淳身上。

  穆淳垂下眼,缓缓说道:“我心如河汉,皎若天上星。只可叹奸人惑上,陷害清白之人。”他抬起眼眸,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云,愤声道:“单凭一个看不清容貌的背影,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绣春囊,一个不知何时混入禁军的无赖的片面之辞,便可构陷后宫、谋害皇子!何其荒唐!”

  飞鼠喝道:“一派胡言!此案乃圣上亲断,岂会有错!”穆淳闻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叹道:“如此荒谬的冤屈,却害得一位贤妃含冤井底,一位皇子葬身边陲!”

  柳胜男听穆淳道出真相,手攥成拳,指甲狠狠地抠着掌心。恭妃总是带着浅笑的脸浮现在眼前。她无法想象这样一位与世无争的皇妃居然会被人构陷,含冤儿死。她强忍着悲痛,心中想着:是谁!是谁竟敢赔上皇家声誊,谋害皇子!陛下又怎会如此轻易中计!京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却听飞鼠惊道:“葬身边陲?什么意思!”穆淳望着他,脸上满是悲愤:“乌鞘岭的那场大雪,飞鼠大人忘了么!要不是你追得紧,我何致冒雪夜奔!可怜殿下……一个刚满周岁的婴儿,如何能受得了那般寒冷!”他眼中戾气大涨,直勾勾地盯着飞鼠。

  飞鼠对上他的目光,心头一紧,手心中不知何时沁出了一把冷汗。只见一直倚坐在石塔下的穆淳缓缓站了起来,他冲着飞鼠冷冷说道:“天网阵确实精妙,只是我若不动,阵法便无法发动。飞鼠大人往日所见之贼人,遇到官兵围捕,无不奋力搏杀,却不知他们越是挣扎,越是被这阵法束缚,败得越快。”

  飞鼠面沉似铁,道:“你以为你不动,我就奈何不了你?”说着,他抽出腰刀,一步跨入阵中。

  穆淳冷眼看着他,脸上不悲不喜。那条细铁棍被他交在右手,整个人一扫方才的疲态,竟生出几分岳临于渊的气势。他淡淡说道:“你大可……”

  飞鼠不待他说完,腰刀递出,刀柄上竟连着一根长长的铁链。穆淳身形一动,天网阵瞬间发动。飞鼠心中得意,他这天网阵一旦发动,从未失手。

  穆淳袍袖翻飞,堪堪闪过瞬间欺到身畔的八名影卫递出的乒刃,飞鼠的链子刀已飞至面前。他右手扬起,手中铁棍已架住刀,一声金铁交鸣,那链子刀已碎成无数碎片。飞鼠大惊。他手中链子刀虽算不得神兵利器,却也是难得的好兵,谁料与穆淳与的兵器甫一接触,竟毁得如此彻底!只见穆淳双袖翻飞,那些碎片像长了眼睛一样,向组成天网阵的影卫们激射而去。伴着影卫们的哀号,密不透风的天网阵刹那间七零八落。

  飞鼠处在这极大的震惊中,只觉一丝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了上来,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跑!快逃!”恐惧带来的逃跑的念头一旦升起,就无法克制。飞鼠刚要抬脚,便觉喉中一凉,他艰难地低头看去,这一次他看清了,穆淳手中攥着是一支铁笛,笛子不知何物铸成,在火光下涌动着流水般的幻彩波纹,笛子前端管壁伸出一支与笛子同样材质的短刃,深刺进他的咽喉!穆淳低低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试试看。”

  穆淳的声音很好听,清冽中透着一股儒雅。可是飞鼠却无心欣赏。随着穆淳抽出刺在他喉中的短刃,他的生命伴着伤口中喷出的鲜血迅速流逝,身体缓缓地瘫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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