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折杨柳 > 56.恨心终不歇(四)

56.恨心终不歇(四)


  廖翚垂着脑袋道:“王老爹,你知道她是谁么?她可是安国公的千金、朝廷的千户!”王老爹惊道:“原来是柳大小姐!老汉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小姐莫怪,莫怪!”

  廖翚晃晃脑袋,斜着双醉眼看着柳胜男,忽然笑了起来,道:“柳大小姐,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说着一摇三晃地向柳胜男走去。

  他的同伴忙拉住他,劝道:“廖哥,你喝醉了!”柳胜男这才看清,那人是李允。廖翚一把甩开李允,走到柳胜男面前,满嘴喷着酒气,道:“这种地方,也就我们这些人才会来喝两杯。大小姐……”他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说道,“应该,应该去杏花楼……捡个能看到七星泉湖的雅座,浅酌几杯……几杯……掺了水的桂花酒……”

  柳胜男望着他,看他步履蹒跚,双眼浑浊,心中有些难过,道:“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廖翚猛地抬头,通红的眼恶狠狠地盯着她,道:“怎么成这个样子……哈……哈哈哈哈哈……不是拜你们所赐么!你们不是号称大胤最强的军队么!居然让你这个女人混在里面!难怪……难怪金关会被屠城!”柳胜男心头一震,那惨烈的一幕再次在眼前展现,仿佛有一只手在她心中的伤口上狠狠挠了一把,连痂待肉挖得血肉模糊。

  她还没回过神,就感觉到有人扯着自己的衣襟拼命摇晃。她稳住身形,眼前晃动着的分明是廖翚那张淤青肿胀还没完全消退的脸。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酒臭,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显得十分可怖。李允大惊失色,忙冲上来,将吼着“就是因为你们,琇娘才会死”的廖翚狠狠地往后拖。 

  廖翚被他用力一扯,整个人倒在地上,兀自嚷嚷着:“就是因为你们,琇娘才会死!就是因为你们,就是因为你们……”李允将他扶起,大声道:“廖哥!你喝醉了!别疯了!你要是难受,就冲我来!”他又冲柳胜男哀求道:“大小姐,这事你可千万别跟国公爷说,不然廖哥他……”他看了眼廖翚,见他已经不再大声叫嚷,只是一边流着泪,一边自言自语着什么。

  柳胜男喘着气,也红了眼角。

  “李允!你还是不是男人!别求她!”廖翚突然又叫喊了起来,“让国公爷知道又怎么样?大不了一刀砍了我!也好过现在这般!”他猛地将身边的桌子掀翻在地,碗筷酒菜稀里哗啦撒了一地。王老爹看着心疼,见他狂态毕露,哪里还敢上前。

  柳胜男拎起酒坛,又看了眼拼命拦着廖翚的李允,道:“李允,你照顾好他。”

  廖翚吼着:“谁要你管!谁要你假惺惺!”柳胜男不再看他,转身出了酒馆。

  王老爹紧跟着出来了,甚是为难地指着店里,低声对她道:“大小姐,这……你看……” 柳胜男给王老爹丢了块碎银,道:“算是赔老爹的桌椅了。”

  王老爹连连摆手,道:“小姐误会了,老汉不是这个意思。”

  他叹了口气,道:“廖小哥到关城不过两年,人是真的好人。老汉我只一个闺女,跟着女婿在州府做点小生意。廖小哥时常带着他的兄弟来我这里坐着说说话,替我挑水砍柴啥的。有时候有些无赖喝了酒不付钱,他知道了也总会替我讨回酒钱。他以前常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以后闯出了名堂,升了官,就要去别的地方闯荡游历一番。看他现在这样糟践自己,我这心里头难受啊。”

  “没人来劝过他么?”柳胜男问道。

  王老爹摆摆手,痛心疾首地说道:“谁说没有啊!他那些兄弟们也来劝过他,可他谁的话都不听,劝得紧了,还翻脸动手。前日他们队长来劝他,话没说两句,被他一拳打得坐在地上。这两日,也就李小哥还会来陪着他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成这样了呢!”说着,抹了把眼泪。

  柳胜男听了,心头也是难受。她见王老爹连连抹泪,忙宽慰道:“老爹放心,他会好起来的。”

  话音未落,两人便听到屋中又传来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伴着碗碟碎裂声的,是廖翚声声怒吼。柳胜男道:“老爹,这段时间有劳你了。若是有什么难处,便来总兵府找我。”

  王老爹连声应了。待柳胜男走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擦干眼泪,缓缓回到店中。

  柳胜男回到府中,将酒交给柳兴,自己从厨房拿了壶冰镇杏皮水,只推说暑气太盛,紧闭着房门不出,直到柳承岳来敲门喊她吃晚饭才稍微梳洗了一番。

  这顿饭是岳承谟的接风宴,本地文武官员,悉数到场。席间少不得夸赞岳承谟少年稳重,善于练兵,隐有大将之风;柳承岳骁勇善战,气吞万里;连带着也奉承了几句柳家小姐巾帼英雄,难能可贵。

  亥时之后,宾客陆续告辞。柳延绍让张春把黄子凡、郑国泰叫来一桌,着下人换了碗筷,看着众人笑道:“来来来,场面事结束,自家人在一起,不必拘束了!”

  黄子凡立即抢到岳承谟身边,笑道:“岳大哥,你来了可就好了!咱们兄弟三人都在大帅帐下,保准能训练出一支精兵!不出三年,管保叫什么西羌、北胡、吐蕃见着柳字帅旗便望风而逃!”

  岳承谟淡淡一笑道:“我今日听师父说起,打算就在这永宁关守军中,先遴选出一批人品武艺俱为上乘的士卒,单独为一营,严加训练,作为精锐。”张春道:“不错,大帅确实有此打算。短则半月,长则一月,待到关城及下辖诸卫所人事安定,便准备开校场大比,军中将士不论品级,俱可下场比试,则优而选。”

  黄子凡连连点称是。柳承岳见状,道:“逊尧,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别说我,就是胜男那关,你都未必能过得了!”黄子凡白了他一眼,道:“你什么意思?凭我的人品武艺,还能……”他突然收了声,望着柳延绍,愕然道:“军中将士不论品级?大帅,你的意思是……我们想要入选,也得通过比试?”

  见柳延绍微笑着点了点头,黄子凡哭丧着脸,对胜男连连拱手道:“大小姐,万一校场上遇到,求您手下留情!留情!”

  张春见他这般,不禁笑骂道:“胡闹!”黄子凡讪笑着道:“张叔叔,我知道,大帅此举是为了以示公平。”

  柳延绍道:“原本男儿从军,不管是自愿也好、被迫也罢,大多都盼着能搏个好出身,光宗耀祖。可你们也知道,军中武官多是世袭,无能之辈但凡有些祖荫,都能有个一官半职。而普通军士纵使武艺再高,亦难有出头之日。长此以往,谁还愿意阵前搏命?”他望着几个年轻人,道:“此番为了遴选精兵而开大比,汝等身为军官,自当以身作则,切不可徇私放水,枉顾公平。此其一也。你能可记住了?”

  几人齐道:“记住了!”

  柳延绍满意地点点头,又道:“军中多血性儿郎。此番操练精兵,也是为了鼓励士卒发奋图强,激发他们这一身胆气。因此在操练一事上,你们也务必身先士卒,切不可偷懒犯浑。此其二也。”

  黄子凡正色道:“大帅所说,我等俱记住了。总之不能坠了柳家军的威名!”

  柳延绍笑道:“你这可算说了句正经话。”他看向柳承岳,道:“承岳,最近为了巩固城防,虎贲营的操练有些松懈,儿郎们也有些散漫。如今承谟也到了,明日开始,由你和承谟、子凡负责,胜男从旁协助,虎贲营恢复正常训练。”

  几人领了命,岳承谟道:“师父,您方才说道遴选精兵,我倒是想起个人来。”几人都来了兴致,柳胜男更是追问道:“师兄,你可是要跟我爹举荐什么人?”

  岳承谟点点头道:“这人原是我沙州卫的斥候,大约两年前被派到永宁关,依旧是名斥候。他年纪不大,比胜男还小几岁,却弓马娴熟,尤其善射。我当初见他是个可造之材,还教了他一段时间枪法。可惜他毕竟年轻气盛,看不惯卫所中那些乌烟瘴气的事,也从不阿谀拍马,所以虽然颇有才华,又积累的不少军功,始终得不到升迁……”他停了下来,见众人神情古怪,心头疑惑,道:“你们……怎么了?”

  柳胜男看看他,又看看柳延绍,道:“师兄,你说的,是廖翚么?”

  岳承谟眼睛一亮,连声道:“是啊是啊!就是他!”他抚掌笑道,“想不到你们都已经知道他了!我就说啊,这只小鸟不是平庸之辈,果然有师父慧眼识英雄,这么快就发现他了……”他停了下来,见柳承岳隐隐含着怒气,郑国泰不屑地哼了一声,黄子凡则以手扶额,张春和柳延绍相对叹息,不由地问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么?不是,我在甘州还听说他的名头呢,都说他是这河西军中最好的斥候!“

  柳胜男有些艰难地说道:“师兄,他现在……”她咬了咬唇,似乎难以启齿。岳承谟霍地站起来,急道:“他怎么了!”

  柳胜男似是下定了决心,道:“我带你去看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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