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年刀光剑影2
No.4
一九九七年春天，香港有部电影《古惑仔之战无不胜》红遍了大江南北，大江南北与海峡两岸都很爱看这一部关于黑帮的电影，简直太帅了。
特别是王小源，爱到痴迷，他的房间里贴的全是古惑仔的海报，时常模仿古惑仔的一些经典动作和台词。
这一年，他们不再在十八梯的小巷子里上演古惑仔斗争。十八梯那条原本寂静的暗巷在遇到一群爱演戏的少年之后，喧闹了一阵子，现在又回到了从前的寂静。
已经十七八岁的他们，不再是没皮没脸的小孩子，而是变成了大孩子。
这天下午，白苏苏高三五班的英语课刚结束，她趴在桌上休息，满脑子里都是刚刚英语老师讲的要死记硬背的重点内容和英语答题标准。
刚下了化学课高三四班，从化学实验室回到自己的教室，王小源怀里揣着东西左顾右盼偷偷摸摸的从他的教室跑出来，一溜烟儿的跑进高三五班，白苏苏的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包重庆牌香烟塞到白苏苏的手里，勾住白苏苏的脖子，威胁白苏苏说“我刚收到风，等会我们班可能要突击检查，这个藏你这，要是敢出卖我，别怪山鸡哥对你不客气。”
被王小源勾住脖子的白苏苏嘴角抽了抽，心想这家伙莫不是疯了吧。竟然学起了抽烟，还把香烟带到学校里，一定是想要找死。
她慌慌张张的连忙把手里的一包‘罪证’塞进课桌里，冲王小源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没错，这家伙一定是疯了。
白苏苏胆战心惊的煎熬完一节政治课以后，把香烟包裹在深蓝浅白相间的校服外套里跑到隔壁高三四班，王小源和林白的教室后门门口，鬼祟的朝王小源招招手。
正在和同学易阳闲聊的王小源一副饿狗看见肉包子的架势屁颠屁颠的朝着白苏苏跑过来，二话没说正要接过去。
眼看着这两个业余的特务头子就要交接成功，王小源班主任胡老太，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男子阴森森的突然冒了出来，阴不阴阳不阳的轻咳一声“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看着他虎视眈眈的双眸，白苏苏知道自己完蛋了，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打开来看看”胡老太说。
怎么办？白苏苏悄悄在背后，伸出手掐了掐王小源的小蛮腰。
王小源立即会意的向前走了一步，像一个勇士一样，仰起脑袋看着胡老太的眼睛，这一刻，王小源就像是白苏苏的英雄。
岂料，他下一秒非常狗熊的将白苏苏出卖了，他指着白苏苏说“老师，香烟是她带来的。”
白苏苏不敢置信的望着王小源的后脑勺，我去，王小源，你二大爷的。若不是胡老太还在跟前站着，她早就把王小源毒打一顿，从二楼窗户直接扔下去。
白苏苏呵呵尴尬一笑，把香烟虔诚的交了上去，非常委屈的解释“胡老师，真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胡老太问。
白苏苏扭头，怨念极深的看着王小源的侧脸，想用九阴白骨爪把王小源直接给撕碎了。
“最后一次问你，到底是谁的？”胡老太明白的将视线转移到王小源脸上，脸上漾起一丝寒冷的阴笑。
王小源支支吾吾的说“是山鸡哥的”
这个神经病，这算是什么解释啊，站在一旁的林苏苏差点晕倒。
她眼睁睁的看着胡老太拎着王小源的耳朵走向了办公室的方向，王小源一路上龇牙咧嘴的吼叫着求饶“老师，老师，耳朵要断了。”
胡老师并不搭理他，继续走着。
又走了几步，胡老太回过头锐利的扫了白苏苏一眼，摆摆头“还不过来，你自己去和你班主任领罪去。”
“哦”
No.5
白苏苏的班主任叫刘然，二十来岁，他是历史老师，徜徉于历史的长河之中，成功的把自己养成了一个还未过三十，已经有了秃头的迹象的油腻幽默的微胖男子。
胡老太拎着王小源的耳朵，走进办公室，刘然坐在办公室的窗户边，胡老太就坐在他的对面。白苏苏跟在胡老太和王小源的身后，走进了这间说是常来也不常来的非常不搭调协调的办公室。每次来到这里，白苏苏都在心里无数次为刘然默哀，他这么一个逗趣的人，竟然坐在胡老太这个无趣的人旁边，生活该有多么无聊啊。
刘然一看见王小源被拎进办公室，心里就已经十分清楚，肯定是这小子又闯祸了，没能藏住眼角末梢的笑意，他敲了敲桌子，打趣说“哟，小源你这又是怎么气着你们胡老师了？”
在没有分文理班以前，刘然曾经教过王小源一年，对王小源十分熟悉。
胡老太丝毫不客气的说 “刘然，你也别太高兴，你看看，他还有帮手。” 他朝后面的白苏苏努努嘴。刘然顺着他努嘴的方向把视线转移到白苏苏的身上，稍稍的呆滞了半秒。
咋回事？白苏苏成了帮凶，不对啊，她这次怎么被出卖了。
白苏苏和刘然对视的那一刻，她分明感到了对方的眼睛珠子在眼眶里抖了几抖。
额，他不会真的生气了吧。他什么时候学的和胡老太一样了？
分明他们上午才在历史课上见过，刘然还是那样的憨态可掬。只不过才过了一个中午，刘然，你变得太快了。
不禁在心中悲愤的呐喊，仿佛，刘然是一个骗子。
刘然果然没有辜负白苏苏对他的期待，在一阵沉默以后，刘然忽而发出了杀猪般的狂放笑声。
眼睁睁的看着对面胡老太的脸，暗沉下去，白苏苏多想上去拍着刘然的肩旁，和他一起狂笑。可她，没这个胆子。
胡老太因为生气而变得通红的鼻尖，像是被谁打了一拳一样。他松了手，王小源摸着自己被拎的通红的耳朵，嘴巴里不断的呼着气。
白苏苏疑惑，奇了怪了，耳朵痛嘴巴呼气做什么，难道是想装的可怜一点博取刘然的同情，太卑鄙了。
刘然也真吃他那一套，侧目问他“小源，你耳朵没事吧？”
小源摇摇脑袋“还好，还好。”
白苏苏更加鄙视他了。
胡老太沉重的叹口气，站起来，俯身敲了敲刘然的桌子，提醒他“刘然，你不要总是这么教育学生，好不好？”
刘然傻笑着看着他，在胡老太冷漠的眼神下，刘然神色变得有些别扭的严肃，他转过头对白苏苏和王小源假装凶道“你们两个人犯什么错误了？”
“把香烟带到了学校里。”
“哦”
白苏苏和王小源面面相觑，心里想着，刘然还真是不走寻常路，一句哦就完了，一句哦就没了下文。
直到胡老太抬了抬眉眼，刘然才正了正自己的态度，严肃的说“还不快向胡老师承认错误。”
他的手伸到桌角，隔着桌子指了指胡老太的方向，朝着他们挤眉弄眼的示意，聪明的他们照着刘然的背后指示，连忙对着胡老太一百八十度的弯腰鞠躬“对不起，胡老师，我们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胡老太也不接话，也不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是随手拿起桌边的一份试卷，审阅起来。
及时雨刘然再次很自然的接过话茬，打了圆场“好了，你们胡老师原谅你们了，以后再发现，就让你们当着全校的面写检讨，知道了吗？”
“知道了”
刘然摆摆手，连忙放他们走“去吧去吧”
“等会”胡老太截住他们。
白苏苏和王小源同时紧张的看着胡老太，深怕他又出什么新招数来为难。胡老太欲言又止，好一会儿，他轻声叹了一口气“去，操场上罚站一节课。”
王小源得到了释放之令，拉着白苏苏的手，转身就跑，颇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身后又传来一阵刘然的傻笑。
走出教室，王小源仿佛得到了新生。
他颇为得意的拍着胸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白苏苏翻了一个白眼，不遗余力的打击他“福你个死人头，要不是刘然恰好在办公室，要是他不在，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No.6
去操场的路上，白苏苏和王小源并肩走着，整个走廊很安静，同学们都在上课，唯有她和他显得像个异类。
有一个问题在白苏苏的心里憋了很久，一路上她都在不停的思考，走到楼梯的最后一层台阶，白苏苏忽然停住脚步，王小源也停住脚步，转过头莫名其妙的看着白苏苏。
白苏苏咬着嘴唇，皱了皱眉，歪着脑袋问“小源，你说我们家刘然是怎么做到和你们家胡老太是好朋友的。”
王小源抓了抓脑袋 ，同样皱了皱眉，他想了想说“大概刘然也不愿意吧，可谁让他们同窗苦读四年，毕业后又一起到我们学校来当老师，就像是狗皮膏样一样，甩都甩不掉我们家胡老太，只好这么将就着呗。”
王小源总是这么的，额，这么的嘴贱。
却恰好合了白苏苏的心意，白苏苏点点头，表示赞同。太心疼她家刘然了。
他们顶着一头的烈阳，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像一座雕塑一样并列而站，就像是狼牙山的五壮士，只不过缺了三。王小源站的尤为狰狞，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站姿，笔直的像路边的小松柏树。
站着站着，王小源忽然泄了气，靠在白苏苏的肩头有气无力的问“额，苏苏你说，为什么刘然对我这么好？”
对啊，好像刘然一直对王小源挺好的。为什么呢？在思考中，白苏苏看到了操场最左边的沙坑，心里突然明了，用手肘捅了捅王小源的胸骨，明媚一笑“大概是因为一年前，你在沙坑里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吧。”
时光倒回一九九四年夏，他们刚刚步入北海高中的大门，而刘然也才刚刚到北海高中任职，担任高一五班的班主任。开学才不过短短一个星期，而已。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林白和白苏苏站在沙坑旁边，左顾右盼的焦急的等待着。
白苏苏对着林白问“林白，你说小源能把刘然引过来吗？”她内心有点害怕，又有点激动。
林白按捺不住内心躁动的因子，笑着点头，拍着白苏苏的肩旁说“放心吧，小源没问题的。”
“你说，刘然闹到教学主任那里怎么办？”白苏苏不安的问。
“怕什么，刘然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刚来这个学校，和我们一样，在这个学校里都是新人，他不一直叫嚷着和我们是朋友嘛，既然是朋友，开个玩笑怎么了？”
“好吧”白苏苏虽然担心挨罚，但还是点头答应了。怕什么，就算被罚，又不是她一个人被罚，反正有林白和王小源陪着。
盛夏午后的太阳有些毒辣，恍的人睁不开眼来，透着刺眼的阳光，白苏苏看见刘然徐徐走来，英姿飒爽，刘然在王小源的引领中，站在沙坑前准确的落了脚停住，他问“小源，你们有什么事不明白？”
王小源坏笑着问“就想问问刘老师，物理好不好？”
刘然虽然有些疑问，但他自己和学生说好，要当好朋友的，可不能食言。他说“我虽然教历史，可我物理也不错，你们有什么问题？”
王小源偏头，一边问一边冲着林白使了一个眼色“就想问问老师，关于自由落体运动方面的…..”
领会到眼神的林白慢慢退到刘然的后面挥了挥自己的左脚，然后刘然被踢进了大坑里。
“就想问问老师，关于自由落体方面的，如果一个人被另一个人踢进了沙坑，会是什么样的速度和力度，感觉怎么样？”
爬上来的刘然，一改风姿，从最初的英姿飒爽变成了现在的油腻幽默。
白苏苏想，他这乌龟式的一摔，趴在坑里，一定摔出了他和胡老太在一起压抑已久的原始灵魂。
就像那年刀光剑影，风中飘过的云烟，遮蔽了星与朗月。
他们都更喜欢现在的刘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的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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