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隔墙有耳

　　我们三人一起进入会场，灯火橘亮，人影林立却不嘈杂，台上的钢琴师正演奏着那首卡农，华丽悦耳，男男女女舞步穿梭，人人都是晚礼服加身，格外郑重，林允风不用说，他看着就是天生不会在这种场合出错的人，连雷战也是丝绒深色套装英气而神秘，我看看自己，仅算衣着尚可不丢人而已……和刚刚我参加过的校园舞会截然是两个世界。

　　雷战和林允风交流不多，听着都是招投标、工期的话。我默默望着他们，望着满眼繁华，心里悄悄生出苦涩，我需要怎么样的机缘才能凭自己的力量站在这里，堂而皇之，不用畏惧别人打探的目光。

　　我暗暗叹气，他们两个不睦，但聊起来也是不含糊，竟然还停不下来了，有正事，也有讥讽，你来我往，我穿着五公分高的短靴，小腿肚子已经有点酸痛了，“我去下洗手间。”

　　他们两人停下来，一起看我，仿佛我说了什么惊世之语，两人表情都是瞪大了眼睛不知做什么反应，我摇头，他们一定是入了自己的世界才想起来我这个局外人，我循着指示牌摸进卫生间，坐在马桶盖上静静休息。

　　豪华的地方连卫生间也人性化得很，整个厕所里一首一首世界名曲播放着，我用手支头，假装自己在听一场音乐会。就在我几乎要昏昏欲睡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两个女人在对话，一个声音娇俏，一个声音庸赖，

　　“全场转一圈还是觉得雷少最帅。”这个声音娇俏。

　　声音庸赖的女人拖着长长的尾音，港台腔浓重：“哪有啦，还是风少最帅，人家可是真正的豪门望族，雷少最近才起来顶多算个新贵，暴发户啦。”

　　“给我哪个都行，我不挑剔的。”

　　两人一起嬉笑，“说真啦，两人都不错，钱包鼓鼓，人也帅到不行，不过要说健壮厉害，还是雷少。”

　　“用看的就觉得我会吃不消。”两人已经开始往大尺度上聊，我苦笑，作为正牌女友听人家赞自己男人那方面强还真是不知道该哭该笑。

　　“不止用看的哦，”庸赖女故意卖关子引娇俏女去问，不用看的那是？我的心漏跳了两拍，手脚冰凉等着她后面的话，“上次Mandy有去陪过一次雷少啦，她说人家不仅身材健壮口味也很重哦，第三天她都没法下床，还是他手下的人送她回去的。”

　　“哇噻！看来雷少没有女朋友喽。”

　　“也不是吧，这两位大少爷都是这两年冒出头来的金主，据说都有不少女朋友排着队等着呢，我刚才好像还看见雷少旁边站了一个。”

　　我感觉眼里有两注冰冷的液体止不住的流下来，心里淌血，她们嘴里说的人我完全的陌生，那不是待我极尽温柔的雷战，那不是就在刚才还站在冷风里等我的雷战，我耳中嗡嗡作响脑子里始终没理出头绪，仿佛坠入迷雾中，门外的人不知道到什么时候走的，我在宽大的梳妆台上，看见自己一张煞白的脸和红了眼眶，才知道我没有做梦，我听到的话，留下的泪都是真实的。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走出去，然后问清楚。

　　问什么我真的不清楚，直到看见雷战的温柔的眼神，在众人中唯独看我不同的时候，我犹豫了，他还在他的战场中，此刻他和林允风身边又多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两人都对他有敬畏的意思，我勉强扯了一个笑容，走过去，那白发老者倒是个眼明心亮的人，往来招呼滴水不漏，见到我站在雷战身边，也不等介绍，主动招呼我：“场子里都说雷少带了女伴来，今天一看，雷小子你可配不上这么斯斯文文的女孩子。”

　　我低头假意微笑，心里苦涩，说我配不上雷战的人多，说他配不上我的还是头一个，这话不知几分真假，听在耳朵里倒是刺耳得很，雷战长臂圈在我的腰上，只是笑而不答，林允风也加入这一回合，“雷少是生意爱情两不误，叫人羡慕。”

　　话题在我身上一转，又重新回到原有的轨道上，我如游魂一般慢慢听着他们，听着时间。

　　老者人称方老，手上有一批城市体育场馆的建设工程，在找合作的资本一同竞标，林允风代表着雄厚的资本望族，雷战又因为两个多月前抢了林家的生意也作为实力新秀纳入参考，最重要的是雷战愿意拿更低的利润，方老的做法无非是用雷战压林允风，用林允风压雷战。

　　三个生意人你来我往，无非就是利益两个字。他们谈笑风生，我在局外冷眼看着只觉得全是虚伪，人情如纸一捅就破，看着别人想着自己，刚刚厕所里听来的话就如深埋进心里的刺，拔比不拔更疼。我和雷战从不谈承诺爱情，在一起就在一起了，既不郑重严肃也没有刻骨铭心，现在横生枝节，更不敢多想未来……想着想着，直到把自己想得心灰意冷，我才发觉舞会已经结束，雷战帮我穿好外套，把我塞进车里，同时也隔绝了林允风不解和询问的目光，他们简单道了个别。雷战上车驶离。

　　我的神色在离场时终于撑不住，从百无聊赖到万念俱灰，只是一个上厕所的功夫，明显的反常他们两人大概都察觉到了，雷战避开耳目，把车停在路边，拉着我的手，“你在卫生间里遇见什么了？”

　　我遇见了大赞你床上功夫的女人！我心里一直在吼叫着这句，可终究没有说出口，我害怕他的回答，他否认我痛苦，他承认我更痛苦。我身心都已经沦陷，不敢求一生一世，哪知道连片刻忠诚也没有……我屏气凝神，望着黑暗里他的眼睛，明亮急切，却觉得逐渐陌生，“没事，突然自卑自己太渺小，配不上你而已。”

　　不停自卑才是符合常理的我，雷战将信将疑，印一吻在我头顶，“今晚闷坏你了吧，不应该带你来的，这个方老头话太多，还爱吊人胃口，让人围着他转，早知道带你去看电影好了。”

　　他还是如从前一样温柔，我冷眼看着，心里绞痛。

　　回了学校，刚好到了宿舍锁门的时间，正好免去了我和雷战繁冗的告别，我匆匆跑掉路过宿管阿姨的时候，听见她念念叨叨：“你们这群姑娘过什么平安夜，都撒欢忘了时间了吧。”

　　回宿舍，彭嫣和陆冰已经入睡，我悄悄揭开阳台上窗帘一角，看见楼下的雷战正望向我的方向，口里一团一团的白气吐出，模糊了他的脸，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在看他，只见他肩膀起伏路灯下无比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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