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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沉舟侧畔千帆过


  自昭帝驾崩,举国哀悼,到底有许多势力蠢蠢欲动。不消多时,霍光便征召刘贺前来长安主持丧礼,刘弗陵无子,其意图已经显而易见了。

  诏令昌邑王:派代理执行大鸿胪事务的少府史乐成、宗正刘德、光禄大夫丙吉、中郎将利汉征召王,乘坐七乘的传车前往昌邑国在长安的府邸。凌晨时分打开诏书,次日中午,刘贺便启程前往长安了。一路上刘贺虽求皇位心切,却少不了些荒唐的闲言碎语传来长安。

  诸如两个时辰便赶了赶了一百三十五里,侍从人员的马一匹接一匹死在路上,郎中令龚隧上谏才将郎官掖者五十余人遣返昌邑。

  诸如在济阳,寻求鸣叫声很长的鸡,路上买合竹杖。

  诸如在弘农,让身材高大的奴仆善用装载衣物的车辆装载抢来的女子。

  ……

  这些消息传来长安之时霍成君还沉浸在刘弗陵去世的悲痛之中,以为刘贺虽然行径荒唐,但也只是从前扮猪吃老虎的掩护,只当是别的势力编排出来的胡话,等到刘贺真的到了长安,才发觉事情有些出乎意料了。

  刘贺到霸上,大鸿胪便早早地在郊外迎接,主管车马的驺官奉上皇帝乘坐的车子。一切便都如此近在眼前了。

  刘贺让他的仆从寿成驾车,郎中令龚遂同车。刘贺天明到了广明东都门,龚遂说:“按礼制,奔丧望见国都就要哭。这已是长安的东郭门。”

  刘贺摆摆手道:“喉咙痛,哭不出来。”

  到了城门,龚遂又说道应该哭出来了。

  刘贺又推托说:“城门和郭门一样的。”

  将到未央宫的东门,龚遂说:“昌邑国的吊丧帐篷在这个门外的大路北,不到吊丧帐篷的地方,有南北方向的人行道,离这里不到几步,大王应该下车,向着宫门面向西匍匐,哭至尽情哀伤为止。”

  刘贺下了车,跪拜在宫门前,匍匐着,嚎叫着,向西一步一步挪走动着。

  ——“到底没哭。”同成君私交甚好的门客余尚悄悄地冲霍成君说了句,一面还抬眼看了看成君的反应。

  却发现她对此倒颇不在意,依旧忙着丧礼种种繁琐小事,连头也没抬:“那便没哭罢。”

  霍成君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希望能完成,这便是刘弗陵的陵墓。霍成君日日从平陵回来,下月初七便是刘弗陵下葬的时候了。霍成君呆呆的立于平陵前,心头有万千言语却无可出。

  “你知道的,我以前常常贪玩,会去鸿固原玩,你小时候还常常笑我,这么喜欢鸿固原,便将我以后葬在那边。那时候我小啊,不懂事,还说要你陪我一起葬在鸿固原……”霍成君自嘲的笑了笑,“可是要帝后才能葬在一起啊,而且你那时已即位,你也知道自己百年之后便是永远呆在离未央宫不远的这里……所以你为何……”

  霍成君噙着泪水,却忍着不落,再回想起曾经往事,当真便是一场梦了。

  把下葬之事都照理清楚,霍成君才慢慢从平陵回霍府,却见着一群乐人戏子欢声笑语的从宫门经过进宫了,霍成君一问旁人才知,刘贺叫人取出乐府的乐器,把昌邑国的乐人引进宫来,击鼓歌唱、吹奏乐器,扮演戏子,日日笙歌,好不潇洒。

  霍成君看着刚刚过去的乐人们,有些不可置信。刘贺啊刘贺,你便如此沉不住气?皇位的诱惑有多大?让你如此等不及连装装台面功夫也不行吗?

  当日下午,霍成君便私下见了一个她私以为对皇位野心最大的那个人,那天下午的谈话,恐怕改变的不只是刘贺的个人命运,还改变了汉王朝的整个历史。

  六月初一,刘贺接受皇帝玺印和绶带,嗣孝昭皇帝后,继承帝位,却并未谒见高祖庙,史称“汉废帝”。刘贺尊汉昭帝皇后上官氏为皇太后。

  至此刘贺算是真真正正的成了皇帝,一朝完成夙愿的感觉着实不错,刘贺开始更加肆无忌惮。等到六月初七,昭帝灵柩下葬返回,刘贺就到前殿去敲打钟磬,还把泰壹宗庙的乐人沿着辇道引到牟首,击鼓吹奏,载歌载舞,演奏各种音乐。

  于行宫,追野猪、斗老虎。

  未除丧服,便酒肉伺候。

  与官奴骑乘皇太后用的小马车于掖庭中嬉笑。

  同孝昭皇帝的宫人蒙等行淫乱之事。

  将泄露外传的人就处以腰斩之刑。

  ……

  一桩桩一件件,刘贺倒是让底下群臣诚惶诚恐,即便是观察刘贺已久的霍光听闻,也觉得匪夷所思。

  “大将军,陛下如此行事,这……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是杜延年第一个提出了废皇帝的建议,霍光沉默不语。

  直到郎官统计刘贺即位二十余天做的荒唐事之多竟罄竹难书之时,霍光才松了口:“无人可选,无人可选。”

  杜延年一抬眼:“怎的无人?废太子之后刘病已,大将军是知道的。”

  霍光却依旧沉默。

  深夜的南书房,霍成君同门客束褐与余尚仍在处理事情,远远地便传来大门开门的声音。这应该是霍光回府了,这几日刘贺越发荒淫无度,霍光常常与之面谈至深夜,每每被刘贺无所谓的眼神和依旧如故的举止气得拂袖而去。

  霍成君忖度父亲可能要来南书房,便收拾好手头的内容,冲着老师束褐以及其他门客说了一声,刚一开门,迎面而来的便是风尘仆仆的霍光。

  “怎么,一见我就走?”霍光示意让霍成君进屋。

  霍成君只好向霍光行礼:“父亲,是女儿恰好处理完手中的事情,便想回屋歇息了。”

  “进来说几句。”霍光头也不回的推门而入。

  霍成君只心中轻叹一声,自从知道父亲对自己隐瞒刘弗陵的病情并派遣自己去东海找寻復中翁时,霍成君便有意躲着,而自己回来之后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对父亲的命令惟命是从,开始为了刘弗陵的利益而不是霍家的利益为先。

  霍光进了南书房,便进了里间,见霍成君进来,才慢慢开口道:“怎么样?”

  余尚刚打算汇报今天的一些文件,却被霍光打住,让旁人出去,道:“成君,你我父女二人好久没单独聊聊了。”

  霍成君道:“父亲为先帝……”

  霍光却抬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抬眼看了看:“你是不是觉得阿翁对你太狠心了。”

  霍成君倒直截了当:“当年阿翁同赵将军玩笑道家中无可靠之子,恐怕要找个别人家的儿子来养,成君从小变不服气,如今也算是让阿翁满意了,千锤百炼成男儿身了。”

  “男儿身?”霍光冷笑一声,“你若真有你说的那么争气我倒乐得清闲。”

  霍成君笑而不语。

  霍光见霍成君避而不答,倒是丝毫不恼火,反而笑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嗯?从什么时候霍家变成了你的二心,还以为自己姓刘?”

  “霍府所为皆为陛下,哦,皆为先帝,这点道理成君还是明白的。”

  霍光冷笑一声:“明白?你明白姓刘的这一群小子愚钝荒唐比霍禹那小子还让人匪夷所思,你明白?”

  霍成君浅浅一笑:“成君自然是不如父亲看的通透,既然先帝连復中翁也无力回天,成君也不会逆天意。顺应天意这回事,成君再明白不过了。父亲自然选出了个让大汉更好的君王来。”

  霍光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霍成君,有些不敢相信:“当年刘病已那出让广陵王刘胥惟命是从的法子,你,也有参与?”

  霍成君只低头不答。

  霍光见这反应,也笑笑:“是啊,我早该想到的,我放任你用兵制衡刘贺,没想到却让他对皇位痴迷之意竟更加严重。哈哈,成君啊,你真是做了个很好的选择啊。”

  霍成君乖巧的看着霍光道:“父亲,做选择的不是我,是您。”

  霍光用手臂撑起身子:“当真是我做的选择?这几日你去见了谁真当我不知晓你真是我的好女儿啊。”

  霍成君又不答。良久,霍光轻叹一声,才开口让霍成君离开。

  次日一早,霍光便请了皇孙刘病已前来霍府,同霍光进行了一场长达三个时辰的对话,这次刘病已并没有像那次下棋一样如坐针毡,也并没有见到一个身着蓝色襦裙回首嗅青梅的姑娘。

  这次刘病已同霍光在书房长谈三个时辰,下人第二次上茶点时去发现两人并没有用过茶点。这次几近整日的会话彻底扭转了汉代的进程,也改变了所有人物的结局。

  而第二日,霍光跪在皇太后面前,走过场的来进行一个自己早已做好决定的改变,而这个选择却是他一手培养的女儿做出的。同样也是霍光唯一的选择。同尔后痛哭送走刘贺,立新帝刘病已,也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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