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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等回到客栈安顿好睡熟了的小娃娃,明炎皱眉道:“小夜年幼体弱,这两天竟见了许多不该看的东西,此地阴气也太重了些,明日可还要让她去么?”

  “早都让她知道了鬼市和抢孤都有三日,要怎生再让她不去?反正她还小,就是见到了她也分不出什么,你我又不会专门指给她说哪个是鬼哪个是人,只让她胡乱看个热闹也就是了。”岚羽不以为然道。

  ……这小东西自离了清阳山,还是头一次接触如此繁华热闹的人间景象,正是惊喜不断流连忘返,又已得知了是为期三日,如今若要想出个说辞来拦着不叫她去哪有那么容易。

  明炎沉吟片刻,只得点了头:“也罢,毕竟是中元节,阴气重些也是天地灵氛轮转交替所致,就算是别处想来也是免不了的……总归有你我在,应也不至让她沾染到甚。”

  两人既已议定,第三日便照常给小东西打理妥帖后带她出门,明炎终究是不肯再让她在这人鬼掺杂的街上过多游逛,只略行了一段便早早同岚羽携她入了酒楼雅间等着看抢孤。

  小夜接连逛了两日街市,新鲜事物看足了满眼,倒也并不再如何贪逛,吃过了宵夜点心之后便只守在窗边看看近处的热闹街景和往来游人。

  抢孤却是要到半夜子时才开始,他们一行今日未曾怎样游玩便在此等候,倒是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明炎岚羽自是不觉如何,小夜在窗边看了会子街景之后却困了起来。

  她连着两日都睡得极晚,纵然白日里起得迟,然而终究是骤然改了起居时间不习惯,头两日晚上在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街上东张西望脚步不停,还不觉怎样,此时只在酒楼雅间内休息等候,却是撑不住渐渐想睡。

  明炎赶紧招来跑堂去要一壶浓浓的香茗,又哄她道:“既是倦了,不如就回去睡罢。”

  小夜哪里肯,虽是犯了困,然而这几日早就将这最后一日抢孤会是如何精彩错过今日便要再等一年才有的看这类议论听了个满心满耳,前日和昨日的抢孤又果然好看,今日既是优胜双方一决高下,那更是加倍精彩才对。因此虽是困了,也依然不肯不看,只等跑堂送了茶来,自己捧着喝了一盏浓茶,才又强打起些精神。

  明炎见她实在想看,也只得由她,给她喝了茶,又让跑堂送了水来,拧了块帕子给她擦擦脸,驱赶一下睡意。

  今日是抢孤最后一日,场地之内已是重新整理布置一番,头两日的数根粗竹已经卸去,只留了两根最粗最高的矗立着,两根粗竹距离颇近,到得顶端,竹梢彼此之间牢牢拴着一条约有七尺长短的牛筋绳索,粗如儿臂,不仅将粗竹顶端连在一起,更是将长长的两根粗竹都各自绷拽出一个极陡峭的倾斜弧度,绳索正中便悬挂着顺风旗,黑底红边,翻卷飘扬。

  随着子时渐近,此处人群更是稠密,洛水城内几乎人人出动十室九空,男女老幼形形□□,就连着来此赶市做买卖的摊贩,此时都有不少临时收了摊子来此看这最后一日抢孤的,由楼上望下去,一片人头攒动密密匝匝。

  又等了约个把时辰,终于,随着鸣锣声响彻夜空,子时已至。

  前两日的优胜者,那位青年男子,和那名鬼生少年,已是各自守着一根粗竹等候号令。围观者见他二人出现,纷纷向他二人不断欢呼。

  随着一声号令,先时还各自冲着围观人群拱手示意的两个人,已是转眼之间攀上了粗竹,人群顿时叫好声鼓劲声哄然而起,两人各自都是身手敏捷,攀在那油滑的粗竹上,如猿猴也似,虽是竹身滑不留手,然而那二人却如履平地般,片刻之间便几乎同时的攀过了三分之一的高度。

  小夜好容易挨到这个时候,先前喝了浓茶又擦了脸,却只管了一时,后又渐渐困上来,只因着心中想着看抢孤,便一直强提着精神扒着窗口等着,然而终究年纪小,小孩子要忍困又哪里那么容易?喝过茶到现在已是一个多时辰过去,倦意早就又涨了上来,先还想着要等抢孤,好容易等到了,心里一放松,竟比方才强等时还要撑不住,虽还是扶窗面朝着街心抢孤方向,然而一颗小脑瓜已经快垂到窗沿上了。

  岚羽看着好笑,这小东西站着也能睡着吗?刚想叫她,明炎冲他一摆手,蹲身轻手轻脚把困糊涂了的小娃娃抱了起来。

  小夜眼睛半睁半闭,只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明炎抱着她手上柔柔轻拍着,没几下,这小东西就偎在怀里没了动静。两人好笑的对视一眼,索性留了块银子在桌上,直接出了雅间。

  先前两天他们都是直等到抢孤结束之后再停一停,等人群散一散,才带着小夜离去,今日因小夜困倦出来得早了,等出了酒楼,才觉这街上果然人多得插不下脚去,只得抱着小夜贴着墙根慢慢退出人群拥挤之地。

  两人一前一后沿街边而行,约过了一盏茶时,人群才渐渐没那么密集。

  岚羽耐着性子人群里挤了半天,早就不耐烦,就连明炎都自觉有几分失策——早知这般还不如就在酒楼内直接遁术返程。

  再行一刻,好容易人少了些,岚羽松口气,回身刚想跟明炎说什么,话还未出口,身后抢孤赛场方向猛然响起一片潮水般的惊恐喧哗!

  两人一愣,不约而同的灵识一展,瞬间便齐齐沉了脸色。

  不等他二人说甚,一阵超出了人耳接收范围的惨烈悲号骤然响彻了夜空!

  那第一日获胜的青年和那鬼生少年,早在片刻前便已各自攀援接近了顶部,两人一个正直盛年健壮有力,一个灵敏迅捷身轻如燕,一时之间竟是齐头并进,难分轩轾,直看得围观之人目不转睛。直到攀爬愈高,竹身在韧性作用下开始加大摆动幅度,方才渐渐显出了些微差距。

  那青年毕竟是成年男子,体格强健,本曾一度占些优势,然而随着晃动幅度的加大,他却逐渐有些吃亏——鬼生一个少年,比他要占了几分轻巧的便宜,虽是竹梢有粗绳将两竹连在一起,一晃皆晃,然而终究还是他这边因了他体重的缘故,晃动幅度却较鬼生那边要更为强烈。

  两人各自身手皆是佼佼,这在旁人眼中并不如何明显的影响,却已足够在这二人之间分出胜负。

  只见那鬼生少年渐次拉开了距离一路领先,一旁的青年虽是奋力攀爬紧追不舍,却仍是逐渐落后了约一人身长。

  青年心中不由发急,然而他愈是急躁之下用力攀援,竹身受力之下就愈是摆动强烈,也就愈是难以抓稳。

  反观鬼生那边,虽是亦有晃动牵连,却终究是身形和力量都要小些,若是放在别处这本是不利之处,在此却反成了鬼生的优势,又加上他确是灵活非常,眼看着已是逐渐接近了竹梢,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一展臂,便去摘那翻卷飞扬的顺风旗。

  那青年顿时急了,他是附近村郭的猎户,家境并不富裕,又上有双亲要奉养,虽是除了猎些野物之外还零碎帮人做些短工,却也只够糊口。本是早也到了成亲的年龄,想要娶妻却凑不出彩礼钱,这才动了心思想来抢孤得一笔钱财好能成家。

  为了夺魁,本也已自苦练过整两年,上山打猎之时每每都在林中攀援苦练,又是正当年轻力壮,自也是练出一副好身手。第一日又胜得轻松,原本以为这顺风旗必是囊中之物,谁料却眼看要败在这一少年手下,急切之下又哪里能甘心?也是他年轻胆大,情急之下把心一横,看了看两人各自竹身之间的距离,竟然铤而走险,只将双腿用力夹住竹身之后拼力一个蹬跃,如一只大鸟一般整个人离了粗竹猛然斜蹿了上去,同样伸臂一捞,几乎和鬼生同时拽住了顺风旗!

  这一下兔起鹘落不过瞬间,青年人在半空,眼看去势已尽,他却用空着的手臂和双腿猛的一圈,竟牢牢攀在了鬼生那根竹上。

  这般惊险万分的一起一落,直惊得下面人群一片吸气声,旋即便是喝彩声冲天而起。

  然而不待人群声息,高竹之上变故突生!

  那青年一跃之后虽是攀住了鬼生所在这根粗竹,然而高竹之上本就承载一人,他这一蹿一扑,那粗竹哪里还稳得住?登时大幅摆荡摇晃了起来。

  此时两人一上一下,攀着同一根粗竹,一人抓着旗头,一人拽着旗尾,本就各不相让,又加竹梢之上晃动甚是剧烈,二人单手攀竹都有些不稳,却又不舍放了顺风旗,不由各自发力,各执一端将那顺风旗一拽——

  那名鬼生少年论力道本就弱于那年青猎户,他的位置又是在上,那猎户在下只需抬手扯着旗子连带自身体重一起向下发力,他在上却需弯着腰向上拖拽,连带着青年猎户的重量一起,又哪是他能拖动的?竹身本就油滑,此刻竹梢又狂摇乱颤不止,攀在竹身上的单手不免一滑,那猎户在他正下方哪里知情,只当是对手手上弱了力道拽不住旗子自己获胜在望,再次使足了力气狠命一扯,便只听得一声惊叫,那鬼生在他这大力一扯之下竟一个失手滑脱了竹梢,从十几丈的高空如落叶一般直坠而下!

  登时便是血溅当场!

  欢呼喝彩之声戛然而止,围观人群死寂了一瞬,惊恐尖叫便响彻了全场。

  与此同时,赛场中心平地卷起一阵狂风,亮如白昼的灯烛刹那齐灭,骤暗的夜色之中,浓重的阴气迅速聚集,一团团模糊的暗影狂乱飞舞呼啸,众目睽睽之下,那宛若实质的阴影挟带着冷戾狂风一卷而上,只听一声惨叫,那竹梢上的青年猎户当即脱手坠落,街心场地的青石路面上登时又多了一片殷红!

  人群登时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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