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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隧道


  挎包里的手机几次震动又停止,不出意外,应该是许可催促的电话。不过林安之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只是抱着膝盖抽泣,不愿意理会。

  退而求其次,许可拨通了喻为止的电话。

  “嗯,已经吃完了。”喻为止望望不远处埋头沉默的众人答道,“好,我们马上就回去会合,第一个十字路口见。”

  许可似乎察觉到环境过分的安静,不太对劲,“安之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是身体不太舒服,刚才趴着睡了一会儿,可能没注意吧。”喻为止垂眸看了一眼林安之,又说谎了。

  “那你们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毕竟跟喻为止不太熟悉,许可也没有多问,到时候回来就知道了。

  “好。”

  喻为止挂断了电话,走到刚才吃饭的木桌前,对秦潇说道:“许队长刚才在灯塔那边的第一个十字路口等你们,你带着两个女生先过去吧,路上小心一点,辛苦了。”不骄不躁,不急不缓,是喻为止一贯的作风。

  秦潇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态度,声音也是沉闷,“好,川哥你……好好安慰之之姐吧。”

  整个店面总共就那么大,几人怎么会听不见林安之声嘶力竭的哭泣。虽然对发生的事情并不十分明确,但是大致也可以猜测出林安之的至亲在一场海难中不幸遇难了。他们来过这儿,也就是老板口中的那一对知识分子夫妇。

  郑真真难得也没有继续刁难,顺从地跟着秦潇离开了。

  人们总是同情弱者。

  林安之坐在一张木质长凳上,单手搁在桌面上扶着额头,眼睛紧闭,睫毛来回不停地扇动。因为常年的水汽侵染,凳子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霉斑,看起来有些恐怖。

  “安之,可以走吗?”喻为止走回她身边,小声地问道,生怕惊扰了她。

  林安之点了点头,往外走去。

  店外的巷子还是一片诡寂。

  明明空气潮热粘腻得紧,林安之却下意识抱紧了胸口,好冷,心冷。依旧是喻为止在前面开路,手臂依旧呈保护的姿态护着身后的林安之。

  巷外就是一片明亮,沿海的防护栏旁一群衣着艳丽的大爷大妈伴随着音乐的旋律轻快地跃动,热闹非凡。巷口角落的几家铺面因为生意寥落早已关门大吉,留下的只有破落的广告牌。

  “许队长那边说现在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赶交通船,让我们赶紧回去,我现在叫车好吗?”浅浅淡淡,满是温柔。喻为止低头看她,她低头看脚。

  蓦然,林安之抬头说道:“我想走回去。”眼里明灭闪烁,没有了林安之的倔强,而是惶恐与担忧。

  上了树却下不来的猫咪。喻为止心笑,这是怕他不同意是吗。

  他笑了笑,“好”字险些脱口而出,余光撇到了她脚后跟隐隐的血迹。

  “不行。”喻为止的眉头打了个死结,拒绝得果决。蹲下身借着手电筒的光芒查看她脚腕上的伤势。

  林安之没想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他会这么放得下身段,赶紧后退两步,试图避开他即将触及的手指。

  “别动。”喻为止一把握住了她的脚腕,声音是少见的凌厉。

  林安之今天穿了一双小白鞋,皮质有些硬,从旅馆出发的时候想的是今晚只是来探探风,不会有太多的步行路程,袜子实在束缚着难受,一恼之下就脱掉了。哪料今晚就是真正开始取材了,加上寻找饭馆的路程,着实不算短。起初胃疼的厉害也就忽略了脚后跟的疼痛,这会子肠胃好些了,脚腕上的疼痛就愈发显得惊人。

  喻为止把手电放在地上,一手握住她的脚腕,一手慢慢褪下她微微粘血的鞋子,神色凝重。

  趁着喻为止失神的功夫,林安之赶紧把自己的鞋子提回来,动作太过迅猛,一不小心摩擦了伤口,发出的难耐地“嘶”响,却还要故作镇定道:“鞋子磨脚而已,谁没经历过,大惊小怪的。”

  浓重的鼻音还没有散去,嗡嗡的声音说着犟嘴的话,特别撩人。

  不过喻为止好像不吃这套。

  “知道鞋子磨脚为什么还要穿它,你以为是来游山玩水的吗?”喻为止缓了缓音调,失了刚才的严肃,反而透着一股莫名的笑意,和着夜风,林安之却觉得凉飕飕的。

  心里却想着,可不是吗。淮大的暑期社会实践太水,每次调研时间都上报个十天半个月,真正调研的时间不过占了十之一二,大多时间不都在游山玩水?

  不过林安之没敢说出口,她知道,喻为止是怒极了。

  恃宠而骄也要有个度,她今天可能是踩雷了。不过心中还是委屈,自己刚刚才大哭了一场,他也不知道哄着点,还对她这么凶,阴测测的笑容,是想吓着谁啊!

  喻为止可不是真的为了配合江以曼无意义的演出才来d岛的,本来今年暑假的采风地点他就在d岛和另外一座南方海岛之间犹豫,只不过江以曼的巧合让他更快地做了决定而已。

  以喻为止的谨慎,基本的环境功课自然是做的全面。d岛开发的时间不久,大多数的岛屿仍然呈现原始风貌,山路崎岖,阶梯也都是未开化的岩石,坡度多在三十度到七十五度之间。林安之竟然选了这么一双不适合登山环游的鞋子,叫他怎么能不恼。

  “你生气了。”林安之抬眼看他,不再争辩。

  “没有。”喻为止抿了抿唇,矢口否认,瞳孔漆黑如墨,叫林安之不敢直视。

  林安之低头不语。她已经太久没有服过软,一时间竟然连句抱歉也不会说了。

  喻为止也不辩驳,不催促,就这样定定地站在她面前,仿若一座巍峨高山,上面清风朗月,却又有庙宇森严。

  林安之深吸了口气,又抬头,还是坚持,“我只是想散散心。”眼里水光盈盈晃动,映出喻为止的身影。

  美人计,喻为止心叹,差点妥协。他没回答,有些事不能惯着她,万一一不留神出了岔子,后悔都来不得。

  “这样行不行。”林安之突然跺脚,在地面一弹,猛地勾住了喻为止的脖子,轻啄了一下他的下巴上的美人尖。

  喻为止还没来得及护住她的腰身,她就又落回了地面,还接连往后倒退了几步,仿佛前面是什么生猛的洪水猛兽。

  喻为止唇角的笑容尽失,陷入了沉思,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不过林安之都做到这份上了,他要是不答应,指不定一气之下会做出些什么举动呢,他轻应了一句,“好。”

  -

  整个港口总共就丁点儿大,从闹市到旅馆也不过三公里,怎么晃悠两个小时也就应该晃到了。

  林安之因为脚后跟的摩擦,步子很慢,基本每走两分钟就要停下来缓缓。走了大半个小时,才见到了来时的那条绵长的隧道,走完隧道离旅馆就不远了。

  “安之,我们好像走错路了。”喻为止看着隧道提醒道。

  “没有,是对的。”林安之斜了他一眼,仿若在说:你真的当我傻吗?这分明就是来时的路。

  喻为止抚头,满眼无奈。他就不应该由着她胡来的,林安之的识路水平他心中有数,不过念着只有这么点大的地方,应该也不至于迷糊得太离谱,谁料林安之是记住来时的路了,不过隧道禁止非机动车和行人通行。

  来的时候他们是在旅馆门口了6路公交车过去的。

  不过他没能拦住林安之,眼看着她快速地越过跨栏,在车流挤攘之中跑上了侧面的矮台,整颗心都悬在那儿下不去。

  林安之自己却浑然不觉,居然还在隧道口的矮台上对喻为止露出了一个挑衅般的笑容。喻为止又气又躁,却也无可奈何,追着她的步子也迈进了隧道。谁叫他不放心呢,有什么办法。

  后脚脖子磨得实在太疼了,林安之早就把后帮翻下来踩在了脚下,一想到把喻为止甩开了,心里说不出的欢畅,一个不稳鞋子往从脚上往矮台下飞了出去。林安之一时茫然,不知所措,赤脚在矮台上蹲下,手臂就往下够。

  “林安之!”耳畔突然响起巨大的喊声,手臂被强制收了回来,□□在外的皮肤都被捏红了。她被吼声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看着身后的喻为止。

  眼眶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哭的是他呢。

  “你哭什么?”她看着喻为止红通通的眼眶,生硬地问道,手指绞在一起,心虚暴露无遗。

  喻为止先是一怔,转而意识到林安之在说些什么,没有解释,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你掉下去了,我怎么办。

  抱歉,天生少一根神经的林安之get不到喻为止的隐藏式告白,非常煞风景地认为这是对她的能力的不自信。

  “只是靠着台壁够一只鞋而已,能发生什么,你看——”趁着喻为止走神的功夫,林安之一个迅猛地勾手,就把台下的鞋子撩了上来。

  飞速行驶的汽车从身侧刮过,喻为止觉得自己有一刻呼吸都停止了。

  林安之为了展示自己的才能,压根没注意另一头的车辆状况,也被汽车的飞速掠过惊了一瞬,低着头不敢抬眼看喻为止。

  是她错了。

  喻为止难得的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捏着她的肩膀,力道不浅。

  林安之也不敢开口叫疼,只能皱眉忍着。

  身后一束束明橙的光打来,突然涌来了数辆电动车,喻为止眉头微皱,对这里的居民素质有了新的理解,把林安之往身后一圈,让她置于靠墙的一侧。

  林安之却有了借口,她怯怯地说道:“我刚才是真的以为这里可以走的。”电动车都能走,行人为什么不行?嗯,她觉得这个理由很好。

  “你不觉得自己的话自相矛盾吗?不想想别人,你要是出了点事,奶奶怎么办!”喻为止努力保持声音的镇静,但是语速还是不自觉地加快,紊乱的呼吸出卖了他的紧张,好似险些丧命的人是他才对。

  提到了奶奶。林安之闭了闭眼,吐出一句道歉。“对不起。”

  是啊,林安之现在也算是无牵无挂了,父母都已经不在,大伯也有自己儿子可以养老送终。就是奶奶,要是之之不在了,她会很难过吧。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都过去了。”喻为止把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眼睛上。他不该提的,这是林安之的禁区。他知道,林安之也会害怕,不过是逞强惯了,忘记了怎么服软。

  “背你回去。”省得再出些什么意外。

  喻为止式的霸道,简单的四个字,就截断了林安之讨价还价的余地。

  “嗯。”林安之温顺点头,自知理亏,也不再闹腾,软弱无骨地趴在喻为止的身上,被托住的双腿一晃一晃的,白莹莹得发光。

  她明明什么也没说,但是喻为止什么都知道。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抓住她的软肋。这么了解她的男人,要是不喜欢她,那一定很恐怖吧。

  “外套呢?”喻为止看着她前后摇晃的双腿,喉结滚动两下,沉着嗓子问道。

  “包里。”喻为止的步子很慢,不知是因为负重还是有意照顾她的情绪。清浅的颠簸之中,林安之趴在他的肩头昏昏欲睡,出口的全然是下意识的回答。

  “拿出来穿上。”喻为止的喘息声浓烈了起来,或许是背着林安之走了太久有些乏力。

  往前再走两步就出了惊险的隧道,喻为止的步子微微加快,预备找一个安全的位置把她放下来穿衣服。担心她掉下来,托着双腿的力道也收紧了些。

  “疼。”林安之半梦中皱了皱眉头,暖湿的气流从嘴唇传出,直接接触了脖颈。双腿沿着他的腰身往上攀爬,好让喻为止施力的那块肌肤不至于太疼痛。

  “先下来穿衣服。”语调一如既往的清朗温润,不细听,是觉察不出其中的忍耐的。喻为止缓缓蹲下身,松开了托住林安之双腿的手。

  被突然放下的林安之这才悠悠转醒,路灯不算明亮,但是她睁开双眼还是费了一点气力。太困倦了,眼泪伤身。

  “我自己走。”林安之迷蒙着眼睛,活动了下四肢,拒绝了喻为止继续背她的提议。

  不过百来米的路程,喻为止也不再勉强,和她并排走在一起。林安之靠里,他靠外。心想:这么多年总算明白了校服的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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