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活口
雪鹰又可以展翅翱翔了，它高高飞起，爬升，一直爬升。山真的太高，看不到顶。它已经没有气力继续往上，勉强的话只会像第一次那样力竭而坠。
它放弃往上，顺着它留在山壁山的记号下降。这是巫雅绮要求它的，每升高数十丈就必须在山壁石上留下印记，方便下来时不迷失方向。
今天的风很怪，哪里怪？
血，是血的味道。对，风里有淡淡的血腥味，还是人血。不好，雪鹰收起翅膀让自己直直下坠。
“不好，雪鹰坠下来了。不要吓我，不能再吓我啦！”巫雅绮仰得脖子酸痛，突然发现雪鹰以极快的速度下落。难道又……她不敢多想，全力飞起去接。
感受到巫雅绮的着急，雪鹰悬着的心着地。它张开翅膀，一声开心的叫喊，告诉巫雅绮它没事。接着一个俯冲盘旋，稳稳托住巫雅绮。
“雪鹰，你现在越来越胆大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吓人的。”
“别说话，我们得离开这里。”
巫雅绮立即明白雪鹰一定是感觉到危险，难怪它那么急于找着自己，她伏下身子，抱紧雪鹰。
血腥味完全没有了，雪鹰才带着巫雅绮落下。
“主人，有人来了。”
“是上次来的人吗？”巫雅绮问，心里冒出一股寒意，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雪鹰马上意会到她是因为想到纳竹承林，上次那个人是与不是对她来说都是极大的煎熬。这段时日她们都刻意不去提起纳竹承林，因为那个伤口太深，鲜血淋淋不可触碰。
“雪鹰，我受得住，迟早要面对的。”
“来人是谁我不知道，我闻到了血腥味，是人的血。”
雪鹰说是人的血那一定是人的血。她很想知道究竟是伤人了还是死人了，那些人来这里的目的是跟她一样吗？她不问是因为雪鹰没说，没说就是它也不知道。
“希望没有死人……可惜后来我们再也没有找到聚能石，如果有聚能石我们可能已经达到功力上限。虽说后悔于事无补，我真的很后悔以前没好好练功。”
“主人，你最近练得很拼命，功力比之前进步了太多。关键时刻还是可以……”
“不许说，以后也不许说。”巫雅绮打断了雪鹰，她知道雪鹰让她逃命。如果可以选择让雪鹰逃命她一定让它逃命，她知道雪鹰不可能丢下她，也知道逃命之后要承受什么。“当初我们刚进迷雾荒原时，承林哥哥就是那样说的……命是什么？活着为什么？我宁愿与他换。”
“我记住了，以后绝不再说类似的话。也请主人记住，你没有逃，从来没有逃。”
“当初我接受了承林哥哥的保护，如今，我必须好好地活下去，不然他的付出就失去了一切意义。何况我现在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虽然那人不认识我，我一定要弄清楚他是谁。所以雪鹰，我会坚强活下去，会迎接所有的磨难和考验。而你必须陪着我，永远。”
……
阳光隐退，风起，夹杂有星星点点的水汽。他们之前是多么痛恨这风，但此时，他们心里都在期盼风快点，大点吹。因为会带来更大的雨水，他们所有人实在是渴极了。
这一群不远千里，离乡背井追随主导大人的人中，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只有一位年轻人。她安静地坐在最后面，低头将下巴埋进衣领里。如此年轻就开始寻找延年益寿之法？死对她那么可怕吗？
风大了，雨点密集。众人轻微骚动，小心地察看四周，很害怕的样子。相互不敢直视交谈，微抬头，张嘴接雨水喝，贪婪而享受。活了几十年的他们以前并不知道雨水这么好喝，他们以前也不知道迷雾荒原这个地方一会儿不喝水人就口干的受不了。
那个年轻女孩眼珠滴溜转动，见没人注意她，慢慢抬起下巴喝水。
看清她的模样就明白她因该不是为了多活几十年。她额头饱满，目如悬星，鼻子点缀的恰到好处，因该是方圆百里难得的美人。
但她不是美人，是个丑八怪。因为鼻子以下实在无法直视，她没有嘴唇，牙齿暴露在外，甚是狰狞。
虽然没人注意她，她喝一口水马上把头低下，看看众人后又才用手围住嘴抬头接水喝。
……
洞里光线幽暗，洞壁上放着一块寒光石，放出幽暗的蓝光。
“师父，我看外面的那些普通人可能熬不了多久啦。聚能石能使他们感觉不到饿，但会让他们越来越渴。”一个蒙面女人说。
主导大人闭着眼，手指轻弹太阳穴，手指停住时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你把快熬不住的调出来，就说他们已经过了第一关，可以进行第二关修炼了。”
“是。”蒙面女人恭恭敬敬退出洞外。
蒙面女人来到那群人练功的地方，围绕着人群转一圈后，清清嗓说，“我刚看了各位，让我很高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中有三个人通过了第一关，可以进行第二关练习。只要通过第二关，主导大人就会亲自教你们，那时看各位的毅力和造化。练得好的超过我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有人通过了第一关，这无疑一剂良药，所有人都精神一振，等待着好运落在自己身上。
“你，你还有你。对，就你们三个。”蒙面女人挑出其中三个人，一老头，两老妪。其中一个老妪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她就是当初差点吓尿的那个老妪，她的老头居然没有通过第一关。她很高兴她第一批通过，她实在不想待在这个地方，可老头没通过，她又不愿与老头分开。
蒙面女人不耐烦了，大声道，“你，快点。如果你不愿意去第一关，可以自行离开这里，我们绝不勉强。”
老妪几乎吓破胆，看向她老头。她老头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她满心失望，努力站起来，坐久了腿脚发麻，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在她后面的年轻女孩急忙扶住了她。
众人都替女孩捏把汗，要知道没有接到指令是不可以动的。女孩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犯错，她扶住老妪一动不动，等待处罚的降临。老妪感激地轻抚女孩的手，摇头替她惋惜，干涩的眼睛湿润开来。
“你，扶她一起去。”蒙面女人说。
众人谁也不敢喘大气，他们已经猜到女孩的结局——死。
女孩扶着老妪跟在后面，由于没有嘴唇，也看不出她具体的表情。老妪腿脚无力，走几步整个人就需要依靠在女孩身上。“姑娘，你真是好人，真是人不可貌相。老天没眼，你这么好心的姑娘可惜了，可惜了。”
女孩用手比划着让老妪不要出声，不然蒙面女人会杀了她的。老妪凄然一笑，“姑娘，我算是明白了。都是假的，不老不死是假的，老头是假的，过关也是假的。我们都是黄土埋了大半的人，迟早是死。姑娘你还年轻，只要有机会，想办法活着出去。”
女孩不说话，老妪的话她似懂非懂，好在老妪见她不做声也没再说话。她们静静跟在后面，不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走了好久，女孩几乎是拖着老妪而走。蒙面女人再次发话，“看见那边那个小土山吗？你们几个自己走过去，到了那里自会有人安排你们。”说完蒙面女人人影一闪回去了。
她们四人对视片刻，默默无语向土山走去。老妪实在挪不动脚，女孩让她坐在地上，自己为她轻轻捶腿。
“姑娘，你走吧。你心好，可在这里好心救不了我，只会害了你。”
“哦……哦……”女孩比划手势，口里发出几个不清楚的字音，原来她说不了话。
老妪疲累极了，她不再说话，躺在地上休息。闭上眼就没再动弹，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不是三个人吗？咋只两个？”一个声音响起，有脚步声朝这边来。女孩发现不远处有一坑，就地一滚躲进坑里。这时一个中年男子来到老妪身边。
“我说怎么差一个，原来死这里了。”他弯腰在老妪颈部一探，从嘴角吐出一句冰冷的话，“我还是发发善心，帮你早解脱。”说罢手起一道白光，老妪脖子上出现一道细细的红印。
中年男子走远后，躲在土坑里的女孩爬出来。心一直突突地跳，虽然她也明白老妪活不了多久，可眼见着被割喉还是异常害怕。她想去看看，可憋不住内心恐惧，犹豫再三还是没走过去。
女孩原地转一圈，辨了辨方向，然后选定一个方向前行。
……
“雪鹰，我听见脚步声。你听见没？”正练功的巫雅绮警觉起来，她听见远处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雪鹰早听见了，它不想在它主人面前显耀，而且它确定来人毫无危险。“来人的脚步沉重。”
“一定伤得很重。”
“没有一点血腥味，不像受伤，倒像普通人。”
“普通人？普通人来这里，干嘛？”
“除了寻死还能干嘛！”
“雪鹰，好好说话。”
雪鹰闭口，可是却左右使劲扭动脖子表示不太服气。巫雅绮又好笑又好气，这雪鹰越来越不像她的宠兽，更像是一有点小脾气偶尔任性的朋友。对，是朋友。
“谢谢你把我当朋友。”雪鹰朝巫雅绮笑，眼珠在眼眶转圈做鬼脸。
巫雅绮笑，“没想到你在迷雾荒原还练就了这项本领，不知道火狸见了会怎么想。”
“那人来了，奇怪，只有一个。”雪鹰说。巫雅绮当然明白雪鹰故意岔开话题，她意识到自己还是不够坚强，不然雪鹰也不需要时时刻刻这样小心为她。
“我们去看看，也许她需要我们帮助。”巫雅绮边说边迎着那人的脚步声走去，雪鹰紧跟在后面做最忠实的保镖。
雪鹰与巫雅绮的突然出现，女孩吓得魂飞九天。同样，巫雅绮猛的看见女孩狰狞的牙齿也吓得不轻。
雪鹰上前将巫雅绮挡在身后，它原地扇动翅膀，风卷尘土立马迷住女孩眼睛。女孩本能退却，因恐惧绝望口里发出嘶哑的“哦哦”声。
“她伤害不了我。”巫雅绮对雪鹰说，她来到女孩跟前，仔细打量她。发现正视她时其实并没有那么恐怖，而且自己脏兮兮的一身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一个普通人，她在这迷雾荒原是不可能活下去的。而且她还是一个丑陋的女孩，一个人在这里一定吃了很多苦，巫雅绮顿时觉得自己比她幸福太多，至少她饿不死，至少她还有雪鹰保护。而这个女孩什么也没有，她突然很想救这个女孩。她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亲切，面带微笑对女孩说，“我叫巫雅绮，被困在这里很久了。这是我的雪鹰，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女孩又退一步，她眼睛死死盯着巫雅绮，像要把她看透。
巫雅绮又说，“我们是被一个叫主导大人的人打伤后困在这里出不去啦。”
听见主导大人几个字，女孩身子不由自主颤抖，那几个字她听过很多遍，每听一遍都让她不寒而栗。不过女孩看巫雅绮的眼神透露出信任。
巫雅绮见女孩不再惧怕她，上前拉住女孩的手，柔声细语，“不怕，以后我们一起作伴，一起想办法离开这里。”
女孩使劲点头，并发出“哦哦”声，眼睛泛红。看得巫雅绮心头一阵酸酸的，她似乎看到刚困在这里时的自己，绝望无助，想哭都找不着肩头依靠。她把女孩搂进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背，她想把自己那时渴望得到的全部温暖给予这个可怜的女孩。
雪鹰最初是反对巫雅绮与女孩亲近的，对这个丑陋的女孩那是一脸嫌弃。但它还是耐住性子站在一旁，只要主人没有危险，其他的忍忍也就过去了。没想到巫雅绮居然挽留丑八怪与她们一起生活，那就是以后每天都要看见丑八怪了，那怎么行。它咬住巫雅绮的袖子拉她，想分开她与丑八怪。那知她们抱的还挺紧，一用力，袖子嗤啦一声扯为两节。
雪鹰知道要挨训了，叼着半截袖子一脸委屈样看着巫雅绮。巫雅绮双目圆瞠，眉毛倒竖，伸手要打雪鹰，不过手落在雪鹰身上只剩下四两力，她不过做做样子而已。“雪鹰，记住，到此为止。”说着取下雪鹰嘴里的半截袖子，稍作思索将其撕开后做成一块面巾，她先在自己脸上试试而后替女孩系上。
就一块小小的布，女孩的变化就从魔鬼到天仙。面巾不光遮住了女孩裸露的牙齿，还平添了几分神秘。女孩自幼受人欺负造就于她骨子里的自卑与自傲，在没有狰狞的牙齿冲击下，在她眼睛里闪出与众不同的光芒。
“你的眼睛真好看。”巫雅绮对女孩说，女孩目光炯炯，眼角渐渐湿润。“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
雪鹰“呜哇”一声，它不得不承认戴上面巾的女孩很美。
巫雅绮擦掉女孩眼角的泪珠，说，“我没有嫌你丑的意思，只是这样你可以更自然地跟我们一起生活。懂吗？”
女孩轻嗯一声，眼里流露出一片暖意，她朝巫雅绮深深鞠一躬，她所有的感激的感激全在这鞠躬里。
巫雅绮心里无限感慨，人只有到最绝望的时候才知道只有希望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计。她不知道以前自己遇见这个女孩会不会如此与她亲近？以前她哪里有机会遇见这样的人！
(https://www.biqudu.com/88_88145/4508877.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biqud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