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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尽冠缨 三


  位于梅里联邦东北的马萨州,六月份的气温并不高,是令人舒适的二十度上下。晴朗而蔚蓝的天空与查尔斯河的波光粼粼相得益彰,河畔的宽阔草地青翠欲滴,在阳光普照、水汽蒸腾之中,散发出属于青草与泥土的清新而慵懒的味道。

  这所屹立在查尔斯河畔的马萨理工学院将在六月上旬迎来又一年的毕业季,但在此之前,在学院搬迁后的标志性建筑——仿罗马万神殿式的“大穹顶”里,将迎来一堂万众瞩目的讲学。

  二十六岁即颠覆经典物理学,以光量子假说发起革命的物理学家,在二十年后的今日,已经以狭义相对论奠定他在物理学届的地位。这个懒洋洋的午后,他将在“大穹顶”下为马萨理工学院的学生们献上毕业典礼前的一道盛宴。

  但意料之中地,这道名为“广义相对论”的大餐是如此令人难以下咽,厨师选材用料的复杂性便令试图浅尝辄止的食客们望而却步。几个小时的讲学下来,大多数听众愈发云里雾里,仅仅出于礼貌而坚守在原位上罢了,与他们形成明显对比的是物理系的师生,如痴如醉的神情犹如在倾听音乐会。

  即便如此,讲学结束时,讲演者依旧获得了掌声如雷。

  天已暮色,留给听众的提问时间寥寥无几,在座未能产生几个与他面对面交流的幸运儿。

  “明天上午,我们有机会出席教授们与这位先生的会谈,”听众散场时,里德向他的同伴问道,“赫丘利,你要不要一起来?”

  与身材高壮、顶着一头乱蓬蓬的亚麻色头发的里德形成鲜明对比地,他的同伴是一个黑发黑眼的少年,过分清秀的相貌使这少年在这群西方人里略显稚嫩,即使他一米八的个头并不算矮。若是请一位陌生人来猜测,这两人中哪一位名唤“赫丘利”,不明所以的陌生人十有八九会选择那位高壮的白人。

  “我可是听说只有研究生才有机会旁听。”被称为赫丘利的少年问道。里德由于即将升入研究生部,同样得到列席的机会。

  “事实上,罗德里格斯教授依旧希望你改变想法,你放弃继续深造将是学院的一大损失,”里德蓝灰色的眼眸里填塞满了真挚,“对你自己来说也是如此。”

  赫丘利将手插入西装裤的口袋里,同样真挚地再度解释道:“我有不得不回国的理由。”

  “噢,噢,我知道,你需要回去完成你的家族使命,”里德不无讽刺地说道,同时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但众所周知地,他是一位坚定的无神论者,“回到那个神秘兮兮的、怪力乱神的国家,说不定你会成为一个牧师。”

  赫勒斯没有在意他的口不择言,在大多数梅里人眼里,中州确实是那么一个奇诡的地方,开化程度甚至比不上越来越倾向西方文化的东瀛。与他们争辩无济于事,因此他冷幽默地说道:“牧师?我想我至少能够成为主教。”

  如果他真的那么容易被劝服,就不会回绝包括院长在内的多位教授的挽留,里德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在他看来,赫丘利合该致力于物理学,年仅十八岁的他在数学和物理上的天分有目共睹,即便在人才济济的马萨理工,他的成绩也一直独占鳌头,甚至能叫教授们另眼相看,让仅为本科生的他参与多项研究,并在论文上署名。

  然而,赫丘利复杂的身份也是师生们心知肚明的。

  赫丘利全名叫做赫丘利·沈,据他所言,这个与他本人外貌截然相反的名字来自于他那位热衷希腊神话的父亲,但在传闻中,他的父亲却是波顿地区中州人黑帮的头目。

  不管传闻如何,十四岁即破格被马萨理工录取的亚裔少年在学校中遭到歧视不可避免,尤其是在梅里联邦排中法案余波未平的形势下,以恶作剧为传统的马萨理工里,打着恶作剧名号针对他的欺凌一度层出不穷。里德万分庆幸自己没有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他亲眼所见,那些恃强凌弱的人每每自食其果,赫丘利却毫发无损。倘若中州人都像赫丘利那样身怀绝技,里德想他能明白为什么波顿警方会将中州人的黑帮视为心腹大患。

  虽然暂时无法继续在物理学领域继续深造,但赫丘利也不想错过物理学家们的学术会谈,他欣然应允了里德的邀请。

  但遗憾的是,次日他却无法赴约,终究错过了参与这个向往已久的学术会议的机会。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个穿着中式对襟短衫的男人来到这片与他格格不入的西式建筑中,站在他的宿舍门外,为他带来一个噩耗。

  “门主被警察带走了!”还没来得及进门,郑竑就急冲冲地对他说道,焦虑已经从他的心脏蔓延到全身,令他大脑充血,冲动无比。

  “郑叔,先进来。”他将郑竑拉进他的单人宿舍里,情绪在一瞬的波动之后很快被按捺了下去,问道:“怎么回事?”

  大概是被他的镇定所感染,郑竑喘了两口气后简短叙述了前因后果:“最近波顿地区连续发生多起奸杀案,受害者都是亚裔,波顿警方伪造证据,将这些案件栽赃到门主和几个堂主头上,他们申请了逮捕令,大批军警拿着枪包围了我们的各个堂口,门主没办法,只能跟他们走……”说到最后,这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气急败坏无处发泄,只能怒而往沙发上砸了一拳,但沙发太软,他的拳头就像砸在了棉花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集合中州人反抗种族歧视和欺压的组织日渐壮大,逐渐被当地警方视作治安威胁,欲除之而后快,这一系列的凶案正中他们下怀,既可去除心腹大患,又能给市民一个交代,何乐而不为。

  中州人盟会最重义气,作为门主的沈鹤,就算有千般本事可以脱身,也不得不顾忌门人。门主和几位堂主被捕,其余门人就像被抽去了主心骨,幸亏他们还有住宿学校逃过一劫的少主沈修篁。在三清门中,门人对少主的敬畏绝不亚于门主。他尚且是个未及冠的少年,但知悉内情的门人都晓得,少主的本事其实还在门主之上。

  “我会救出父亲和堂主。郑叔你回去先稳定局势,这时候千万不能乱。让所有人分散开来,不要聚集在堂口。”沈修篁说道。

  他从容的神情与笃定的语气令郑竑安下心来,点头应道:“是,少主,我这就回去。”

  郑竑离开后,沈修篁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才站起身,打算出门。

  “嘿,赫丘利,你要去哪儿?”里德的宿舍在他的隔壁,沈修篁一打开宿舍门便不碰巧地与他撞了个照面。

  “我父亲出了点事,我得赶回去,”他解释道,“今天我恐怕没法旁听会谈了,替我向教授们道歉。”

  “噢,那可真遗憾,”里德的神情显得比他还懊恼,当与他暗沉如夜的双眼对上时,这个高大的梅里人竟有一瞬间的心悸,“事情很严重吗?你的表情真可怕……”

  “一点小意外,我能解决,我只是太担心父亲了,”他匆匆与里德告别,“我先走了,希望回来时能看到你的笔记。”

  “当然。”里德冲他挥了挥手。

  马萨理工所在的剑桥市与波顿市区隔河相望,沈修篁乘船渡河时,太阳已从地平线升起,日光穿透云雾普照众生,为查尔斯河洒下粼粼波光,往来络绎的船只划破碧蓝宁静的水面,带起一道道浪花。

  据郑竑所说,波顿警方星夜出动,围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沈鹤等人被带走后不久,待堂口局势稍稍安定后,他便动身前往剑桥,距离此刻不过六七个小时,沈鹤等人想必还在拘留所。无论警方多么想给他们定罪,碍于他们完备的身份证明,该走的程序一道也不能少。

  穿梭在波顿的街头巷角,沈修篁的速度极快,且没有一个人能察觉他的踪影,潜入拘留所也不是什么问题,高墙电网与荷枪实弹的狱警对他而言如无一物。

  不需要一间间找,他的神识散发开来便确定了沈鹤的位置。

  他将一张画着繁复符文的黄纸贴在牢房的小门上,驱散所有人的注意力,使这里的异常无人得知。他没有破坏牢门上的锁,而是花了一点心思用灵力将它解开,堂而皇之地步入沈鹤的牢房。

  沈鹤并没有遭到恶待,和其他犯人一样,被囚禁在十平米左右的牢房里,床铺、桌椅、马桶都配置齐全。且他的精神还算不错,似乎这遭被诬陷的牢狱之灾并没有减损他半分精神,这让沈修篁不免稍稍放下心来。

  从房门有异动开始,到沈修篁走进牢房,沈鹤脸上神色一直平淡,没有半点惊讶,沈修篁的潜入在他的预料之中。

  “师父,你没事吧?”虽然已有□□分确定沈鹤并未受到虐待,沈修篁依旧询问了一句。不是在人前称呼的父亲,两人独处之时,他称沈鹤为“师父”。

  “我没事,”沈鹤说道,“事实上,他们对我还算客气。”

  沈修篁稍稍扬起眉,似乎略有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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