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拾玖、从前 四
在他怀里闷了一会，伸手去解他的衣裳。
他也不惊，只淡淡看着我。
从外袍到里衣，一件一件被我扯的松松垮垮。低头咬破手指，我吸一口气稳一稳心神，伸手在他心口描画。
每次只画几笔伤口便愈合，便再咬破，如此锲而不舍不知折腾了多少次，才最后停了手。
我看着狐血渗下去。
然后在他的心口呈现出狐血特有的紫色，变成一只蹁跹的蝶。
我知道是他用了术，血才会渗下去。
也知道狐血触及皮肉的滋味可谓痛入骨髓。
自然也知道这颜色永生永世都没法褪去。
是有点狠。
我执了他的手，抬头望进那人的眸子里，水泽从眼眶满溢而出，“相公。”
他从一开始便一直淡淡看着我，看我咬破指尖，看我在他心口绘上蝶，看我执了他的手，这人的眸子一直像是一泓深不见底的古水。
但现在却突然将我按进怀里去。
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沙哑开口，“用刚刚我说的一切，换你平安回来，行么？”
他臂上力道又是一紧。
半晌，他忽然轻声唤我，
“娘子。”
恍若叹息。
我在床上几乎睁着眼等到天明。
难熬的很。
前堂有很多人。
最扎眼不过那三道人影。
狐族本就偏白，如今黑衣一衬，更显得三人眉眼如画。
这是我第一次见雾穿黑色的衣裳。
他穿什么都好看的紧。
可这是天蚕软甲。
他定了定，朝我走过来，眉峰紧锁。
刚刚站定，那人便扣住我的下巴吻上来，霸道的撬开齿关，将口中任何一个位置都尝了个遍，却在最后送下一颗丹药来。
他用舌尖一推，那丹药便像珠子一样滚下肚去。
我惊恐看他松开我，沉声入我耳畔，“能解这药的，只有我的血。”
我怔在原地，看他越走越远。
他说，
若我活着，便一定会找到你，让你重新记起我。
若我没能去找你，你只能忘了我，别无选择。
我三天三夜不敢合眼，疯了一样想将那人绘出来。
但那三天三夜，只有九张而已。
再醒的时候我哭了整整一日。
却不知道为什么。
心里很空，却是麻木着一点都不疼。
书案上有九张画子。都是同一个人。
琥珀色的眸子。山水一样的眉峰，微扬的眼角。
一见这画子就不住落泪。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想将它们全烧掉，可娘不许。
留着吧，留着至少是个念想。
娘说这话的时候眼眶湿润。
可我记得自己连画上这个人都不曾见过。
何来念想这一说。
奇怪得很。
我陪了娘三个月。
最后我站上城头，看远方逐渐靠近的一队军马高举着焱系血红的军旗。
刚祭出天蚕软甲，一道结界便在我周身展开。
我一惊，转头却看见娘缓缓走近过来，将我拉进怀里去。
她看着我笑笑，“然儿，以后娘怕是没法再管你了。”说着飞快封了我身上几处大穴。
我只好僵直杵在城头，看她在我面前跪下来，如月华般的银发盘做精致的发髻。
我看她温柔挽起我的袖管，看她低头咬破自己的纤纤指尖，听她念起我从没听过的古老咒语。
封印一闪，淡入我的臂上，变成一点小痣。
“如果他们都死了，然儿，我唯一能保全的，只有你了。”
我眼看着那个绝世女子走下城头。
她跟我一样有紫色的眸子。
她是我在这世间最后一位至亲。
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点一点消失在我眼前。
然后就是烈焰似红莲，铺天盖地绽开。
邪神被困在这奕狐灵境里，任凭他阴兵百万仍是没能破出灵界之围。
其实要全灭阴兵，还有一个法子。
红莲业火。
娘用血祭天地，辅以万千奕狐的破碎灵魄，施上古禁术，祭出红莲业火。
九日九夜不灭。
我眸中尽是火色。
火舌舔在结界上，却是冰凉。
九日九夜，我僵直守着一片火海。
奕狐用灵力搭建的虚无玄境一片一片被吞噬在火里。
第九日夜里，灵境完全破灭。随之而来，却是一夜暴雨。
随着结界的消失，雨点毫无预兆砸在我身上。
空气中并无半点焦糊味。反倒清清爽爽，干净的不像话。
身上没有力气，我忽然倒下去。视线里，一片黑暗模糊。
等到再次看见光亮，四周景色早就变了模样。
“醒了！醒了！陛下，公主醒了……”周围一帮老头子叽叽喳喳，一个个红光满面面色红润。
我伸一伸毛茸茸的爪子，扑腾着站起来。
一旁有人伸手过来，将我抱进怀里去。
灰紫色的眸子，俊逸秀雅的眉眼，宁静沉稳。
我很喜欢这个美人，于是不由自主往他脸上蹭蹭。
他笑一笑，将我抱给一旁的一对衣锦袍着华缎的人。
“陛下，皇后，公主已醒，除伤后体弱，并无大碍。”
这一大群人的声音渐渐失真听不清楚，我从那无休止的梦境主脱身出来。
俯视从前那些记忆，我忽然笑起来。
终于，我还是找到你们了。
睫羽一颤，我睁开眼。
眸色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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