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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九重天阙隔云端


  两日后,云姝答应了元俨的请求,随一行人等离了太原,去往汴京。

  一路行来,正值仲夏,沿路景色秀美,风光怡人,宛玉见云姝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便在轿中为她细细讲解。这几日相处下来,宛玉早已和云姝情同姐妹,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只苦了安宁,自那日后,杜迁果然跑来要和她对调职位,不由分说就帮她将行李送到元俨隔壁,如今无论元俨在哪,她都必须紧跟其后,半步也不能离开。

  京城正门外旌旗招展,华盖如云,两旁侍女手执翠羽宝扇,怀抱玉瓶香炉,拥着两位华裳丽人,引颈相望。右边站立之人凤珠翠冠、红罗霞帔,腰饰白玉双佩,仪态端庄娴淑,左侧之人着金丝鸾凤祥云裙,鬓戴金镶珠宝半翅蝶簪,虽较右边之人年长,却风姿卓约,气度华贵,正是当朝郭皇后与刘贵妃。

  见元俨一行人到得城门,郭皇后与刘妃携手上前相迎。元俨上前行了礼,侍女扶着宛玉下了马车,还未来得及盈盈一拜,皇后早已上前扶了宛玉起身,细细端详了片刻,又情思切切地道:“此番受了这等大罪,官家和我日思夜念,犹恐出什么意外,如今你能平安归来,可见有袓宗庇佑,也不枉我的一番诚心祷告。”想起这几日的忧思难安,不免落下泪来,宛玉本已近乡情怯,此时触动心中酸楚委屈,泪水早已盈满眼眶。

  刘贵妃在旁道:“公主是有大福气之人,必能逢凶化疾,如今安然无恙,本是大喜之事,怎先哭起来了,官家已在宫中备好美洒佳肴,此时恐也急等着见公主和王爷呢!”

  皇后听了拭了泪道:“正是,官家还在宫中等着见你们兄妹,来日方长,嫂嫂改日再同你絮叨。”挽了宛玉的手,同上鸾驾凤车,众人也各换了马,随行其后。一时礼乐声声,钟鼓齐鸣,如云仪仗浩浩荡荡,逶迤前行在宏伟壮观的御道上,路边观礼的人群,被这皇家威仪唬的低垂了头。

  一路过了朱雀门,行经州桥,进了宣德楼,又向西一直行到升平楼方才停了鸾驾,侍女上前依次扶了皇后、公主、贵妃下来,元俨和廷琸等下了马,一同上殿见驾。

  升平楼早坐满了后妃命妇,一室笑语暄暄如莺啼宛转,翠羽华裳如花团锦簇般耀眼,令人目不睱接。

  皇帝虽已等候多时,见了一干人等仍亲自下得高台,上前挽了元俨和宛玉的手道:“见到你二人,朕心安矣。”

  侍女又重新摆了美酒,传了佳肴,替公主接风洗尘,高台上舞姬曼妙多姿,高台下乐师击鼓鸣筝,此情此景,有如吴宫仙殿,几疑天上人间。

  云姝第一次出谷,就入了天下最富贵之地,不免有些惶惶,她所认识的两人都远在高台之上与皇帝把酒言欢,独留她孤伶伶在此,她原先在谷中也是锦衣玉食,到了此地才知道真正的富贵是何等模样。

  耳听的有人唤到:“谁是云姝?”

  云姝茫然起身,原来是皇后正听宛玉说到自己中毒不醒,全靠云姝救命,因此也想见见这位神医之称的女子。见眼前之人不过二八芳华,生得眉目如画,楚楚动人,更有一番出尘脱俗之清丽,看着不免欢喜道:“真真是个小美人,更难得有如此医术,听说你从小长在太原?”

  云姝点头称是,皇后看向左边道:“与贵妃却是同乡。”贵妃笑着点头,问道:“不知云姝姑娘贵府何地?”

  云姝恭身答道:“云姝从小长在慕云山中,只是一介乡野草民。”

  那贵妃听到慕云山,似是一惊,忙随手拿起桌上玉杯一饮而尽,待放下手中玉杯,便也不再言语,只是一双眼犹上下打量。

  皇后正向皇帝请赏,元俨又将此次侍卫有功之人一一报上,说到沈雁南千钧一发之际从贼人手中救回公主,皇帝龙心大悦,宣了沈雁南上来,与云姝各赏了百两黄金,两人领赏谢恩,正欲退下之际,宛玉忽道:“陛下,宛玉之所以遇袭,正因为没有得力侍卫保护,此次沈雁南护卫有功,宛玉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圣上成全。”

  “宛玉有何求,朕自是一力成全。”

  “那也还要皇兄舍得。”宛玉指了指元俨。

  “无妨,朕为你作主,”皇帝已然猜到了宛玉的心思,乐得作个顺水人情。

  “宛玉想向八皇兄求了两人做我的侍卫,一个吗就是沈雁南,另外一个就是,”她调皮地指了指元俨身后的安宁道:“你身后那人。”

  “这有何难,元俨你就全了你皇妹吧。”宛玉心知私下里元俨必是不答应的,但皇帝金口玉言,料想他虽然心有不甘,也不得不妥协。这几日她眼看着元俨对着安宁冷若冰霜,心想着安宁跟着八哥必定不开心,不如留在她身边为好。至于沈雁南吗,她确实缺一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他这样厉害,以后定能护她周全。

  沈雁南与安宁对看一眼,眼看就要改弦易主,两人却没有反驳的权利,元俨微微一笑:“宛玉这么说,为兄的哪有不应之理,不过,安宁虽为人莽撞但心细如发,沈雁南武艺非凡胆识过人,他二人皆是我的左膀右臂,宛玉若觉得身边侍卫护卫不力,待我再去帮你挑二三个得力助手可好。”

  安宁听得元俨评论她“为人莽撞”不由冷哼。

  没想到元俨会一口回绝,皇帝想了想,决定做个和事佬:“宛玉,他二人既是元俨的左膀右臂,君子不夺人所好,你便拆了他一臂即可,不然元俨可要滴血了,元俨,宛玉这次遇袭,确实和侍从护卫不力有关,你身为兄长,也当割爱才是。”

  从前元俨对她千依百顺,今日却没有顺她的意,宛玉虽有些不开心,也不再坚持,正准备说出安宁的名字,察觉到元俨目光不善,手一偏,终指了沈雁南做她的侍卫。

  其余随行侍卫皆有封赏,众人一同上前叩谢。

  此时歌舞又起,觥筹交错间,酒香四谥,舞台上万千光影辉映,只上九霄之外。

  歌舞正酣,元俨告辞了出来,沿着长长宫墙前行,行到静安阁,侍女见是元俨,忙进去通报,元俨示意安宁守在门外,自顾进了门。

  德太妃正与静太妃闲话家常,闻听元俨过来,两人便齐齐迎了出来,元俨上前问过安,德太妃拉了元俨的手问他一路是否凶险,又抚了元俨的脸道是瘦了不少。元俨将一路情形道过,凶险之处略过不表,饶是如此,德太妃也急出了不少冷汗,又听得宛玉安然无事,两位太妃都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德太妃着人将早已做好的点心,甜汤端了出来,元俨虽早已饱腹,仍捡了平素爱吃的山楂糕细细品尝。

  见桌上放了一堆卷轴画卷,元俨便随口问了一句,静太妃在旁笑着说,太妃操心元俨孤身在外,府中也没个可心的人嘘寒问暖,因此着人将京城名门闺阁的画像名贴备了过来,张罗着给元俨选个王妃。

  德太妃忙拿了画像展开道:“这是万太傅的三女儿,知书达礼,秀外慧中,这是邵御史家中的嫡女,容貌秀美,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母亲,太早了些吧。”元俨放下手中美食,无奈地道。

  “都十八了,不早了,你几个哥哥哪个十八岁还没娶妻的,现今还有娘替你操心,再过几年,你且看谁来管你。”抹了下眼角,又叹息道,“早几年还有太皇太后替你们操这份心,如今太皇太后也去了,官家要操劳国家大事,皇后又自顾不暇……”

  静太妃忙在旁使了个眼色,又将话岔开:“俨儿,你娘也是一番苦心,你可得体谅一二。”

  德太妃点头道:“娘又不会害你,总之,趁我如今身体还利索,且得替你将这终身大事张罗妥当,你放心,娘一定替你寻个满意的。”

  因着提到太皇太后,两位太妃唏嘘感慨了几句,又忆起先帝在时的情景,元俨也不由回想起祖母孝安太后最后的时光。

  孝安太后是先帝生母昭宪太后的表妹,因自己无后,从小帮着照看太宗皇帝,将太宗皇帝视如几出,又因昭宪太后去的早,太宗皇帝便将孝安太后当做亲娘一样奉养,皇宫上下都对这位太后尊敬有加。

  这位孝安太后最大的爱好,便是帮着一帮皇子公主物色妃子驸马,京内的哪家闺秀生的好,哪家公子长的俊,全都如数家珍,并且乐此不疲,甚至连才十二岁的元俨都不放过。

  那一年也是夏末,他刚下了宫学,带着小侍卫从御苑转道回自己的居所,御苑里树木繁盛,花开的正艳,他边走边观赏着美景,冷不妨迎面被几颗樱桃砸中,红滟果汁霎时布了满脸,元俨恼怒望去,却见绿树掩映着一张熟悉不己的脸,正惊惶不已地想从旁枝溜下逃离,元俨抹了脸,愤怒指责:“顾明月,又是你。”

  见躲不过,小女孩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准备迎接他的雷霆一怒,宫墙内的宛玉正接过顾明月摘下的果子,闻听动静,忙不迭地绕出墙来,大声呼道:“八哥,你不要欺负明月姐姐。”

  “谁说我要欺负她了。”元俨又好气又好笑。

  “你这么凶,肯定是你要欺负她。”宛玉护短地道。

  “我不过是要她给我道个歉……”元俨接过侍卫递来的方巾,将脸上擦净,顾明月远远地不肯上前,道了一声歉便一副随时跑路的架势。

  这边的喧闹惊动了彼时正在赏花的太后,满头白发的太后扶了宸妃的手颤微微地走了过来,见到几个粉雕玉琢的小孩不由满面笑容,一把搂过宛玉和元俨,一面指着明月问道:“这是谁家的小丫头。”

  明月略微噘起嘴:“我不是小丫头,我叫顾明月。”

  一旁的宸妃笑道:“太后,这是我的侄女,永宁候府的嫡姑娘,入宫陪宛玉来玩的。”

  “宛玉这孩子平常不大爱说话,今天看着到活泼许多。”太后慈爱的摸了摸宛玉的头。

  宛玉脆生生地道:“明月姐姐可好了,只有她肯陪我玩,八哥不肯陪我。”

  “你八哥要读书习武,哪有空陪你。”太后宠溺地点了点宛玉的头,对这两个幼孙她一向最是疼爱。

  见此元俨忍不住道:“下个月初七是我的生日,那天我不用去宫学,如果你乖乖地,我便陪你玩一天。”

  宸妃在旁笑道:“说来也巧,我这个侄女也是七月初七的生辰,与八皇子恰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

  “哦,那倒真是巧了。”太后唤了明月上前,见眼前的女娃眉眼弯弯,唇红肤白,又转头看自已家的孙子俊逸挺拔,两人犹如观音座前的金童玉女,不禁越看越喜,忍不住将两人的手一起拉过来道:“小丫头,将来作元俨的媳妇可好?”

  “不好。”两个小孩齐声怒目拒绝。

  一个指天发誓:“我宁愿做尼姑也不嫁你。”

  一个跺脚赌咒:“我宁愿做和尚也不娶你。”

  两人不欢而散,令一片好心的老太后失望不已。

  没过多久,老太后受了风寒,终日只能靠着塌上休息,元俨去看她时,老太后还拉着元俨的手道:“俨儿啊,那个小姑娘挺好的,你将来长大了,可得娶了她。”

  他不忍拂了病中老人的一片心意,只好答道:“皇奶奶放心,将来孙儿长大了,一定娶她。”

  老太后便高兴地握紧了他的手道:“如此奶奶死也瞑目了。”她又让身边的梅娘取了一个盒子过来交给他,里面装了一枝东海明珠镶嵌的碧玉钗,让他将来长大了当做聘礼,聊表她的一点心意。

  没过几日,老太后便崩逝了。

  他在灵前放声痛哭了好几日,想起老人最后的叮咛只得了他的随口敷衍,不由又悔又痛。

  也许他的执念便是从此时开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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