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此时此夜难为情

　　安宁回了房间，因见肩部血迹斑斑，想来是之前箭伤未愈又裂了开来。正准备察看伤口，听的门外呯呯几声，忙收拾好了才开了门。沈雁南端着药站在门口道：“师妹，我看你背后受了伤，便拿了些药过来。”安宁感激到：“谢谢师兄。”

　　沈雁南进的屋内道：“你的伤口自己能收拾吗，要不要找个医婆过来。”安宁忙摆手道：“那怎么行，岂不是让人看到我是女扮男装的。”

　　“我看也没有什么关系，是女子又怎样，我们也不是有意瞒着，再说我们此次又立了大功，王爷待人又好，一定不会为难我们的。之前你被抓走，怕他不管你的性命，我急的差点就告诉王爷你是女子。”

　　“你不会说了吧？”安宁急道。

　　“没有，没有，我忍住了，”沈雁南踌躇良久，“师妹，今天那个李德明说什么心上人什么的，难道他知道了你是女子？”

　　安宁点头道：“那个曲瑶识破了我的装扮，又见王爷的玉佩在我手上，因此胡乱猜测的，说起来我还得感谢这块玉佩，要不然他们早就杀了我。”

　　雁南松了口气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今天那个李德明胡言乱语时，我还挺担心的，看了你的装扮又忍不住笑了。”

　　安宁见自己手脸黑如锅底，一身衣服又脏又乱，头发也乱糟糟的，不由笑道：“幸好曲瑶一直将我们扮的这么丑，要不然听你这样说，我都没法见人了。”

　　两人相视一笑，雁南仍埋怨道：“咱们不过才做了一天王府侍卫，你怎么就为了救那个公主，连命都不要了？”

　　安宁怕沈雁南下次不小心暴露他的身份，只好将从前的事简单告之：“我小的时候在宫内陪公主玩过，也算有些情谊，后来我父亲获罪流放，一路被人追杀，是师父救了我……我和公主也曾拜过姐妹，眼见她被人掳走，岂能见死不救，就算是旁的人我也狠不下心袖手旁观……”

　　安宁本是心善之人，这一点雁南又岂会不明白：“那公主她可认出了你？”

　　安宁点点头：“公主已知道我的身份，但是她答应会替我保密，总之我现在还是待罪之身，因此面对王爷时，千万不能告之我的身份。他那个人非常聪明，若是被他发现我是个女子，只怕再对一下我的脸，便会猜到我是谁，我小的时候得罪过他几次，以他的性格，必定要找我报复的，到那时我大概是真的活不成了。”

　　就算猜测过安宁身份不普通，但没想到她曾与这些皇子公主有过恩怨，若一直这样遮遮掩掩，也不是长久之计，沈雁南背脊一阵阵发凉：“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当初这差事我无论如何都要回绝掉。”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越思量越是忧心，“我看做这个王府侍卫实在是危险重重，哪比的上在挽月山庄逍遥自在。当初我俩只是为了抓捕曲瑶才勉为其难留下来，如今那个曲瑶跳了崖，王爷又查清她是西夏人，俊彦应该也洗清了嫌疑，我俩也算交了差，不如此事一了，我二人便向王爷请辞。”

　　安宁连连点头：“我也正有此意，趁着我二人都立了功，王爷大概也不会太为难我们。”沈雁南也点头称是。

　　因安宁受了伤手臂不方便，雁南便又去后厨里烧好水提了过来，等一切妥当了才离开。

　　安宁关好门，除了衣裳，从头到脚仔细洗过，洗漱完毕，感觉连日的疲惫似乎已消失殆尽。

　　因伤在后肩部，安宁独自上药显得犹为艰难，从镜子里看去，背上仍有一道细痕，想着后背有可能留疤，安宁不由懊恼不已。

　　听的门外又传来敲门声，安宁忙穿好衣服，以为雁南还有事交待，不疑有他，边开门边随口问道：“师兄，还有什么事……”话梗在咽喉，整个人倒抽了口气。

　　门外元俨的笑容也僵硬在嘴角。

　　安宁此时，头发披散着，只着了一件宽松外衣，还未来得及将胸前束住，一看便是明显的女儿身。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还是元俨先回话：“我看你没去大夫那边上药，便帮你拿过来。”边说边递过来一个盒子，安宁机械地接过，元俨忙快步离开。

　　安宁接了药，愣怔地关好门，坐在桌边呆了片刻。

　　突然屋内传来一阵哀嚎，惊的树上的黄雀扑啦啦地飞离了巢。

　　宛玉自从那日后，便一直昏迷，只偶尔清醒一下，元俨守在宛玉床边已几夜未眠，原以为是宛玉从未吃过苦，此番受了诸多折磨，加之身体又虚弱所至，谁知请了众多大夫过来，都查不出个所以然，且宛玉的情况似乎越来越糟。

　　冯廷琸在徐守成的陪同下去往乐平县请来了一位颇有声望的名医，这医者姓庞，在并州之地已行医数十年，各种疑难杂症都不在话下。几人将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这庞大夫果然不负盛名，仔细瞧过后道：“姑娘并非是普通病症，而是中了毒。”

　　“中毒？”元俨和冯廷琸互看一眼，元俨想起安宁曾告之他曲瑶下毒一事，一时后怕不已，冯廷琸嚷道：“定是曲瑶这个毒妇害的，那几个庸医竟也瞧不出来!”

　　毕竟是同行，庞大夫也有些尴尬：“也不能全怪他们，这毒确实从表面上看不出端倪，这也正是下毒者的高明之处。”

　　“那是什么毒，能解吗？”

　　“这位姑娘体内好似聚了几种□□，其后又用了一剂猛药压制，恕老朽不才，此前竟从未见过此等症状，更加不清楚这体内的是何□□，只是，姑娘五脏俱已受损，如若不将毒素及时排出，一个月内便有性命之忧。”

　　原以为这传的神乎其□□医有妙手回春之术，谁想他也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冯廷琸当场红了眼眶，抽了刀狠狠道：“我这变追到西夏去，不论刀山火海也要将他们两人找出来。”

　　“此时还哪里找去，关键时又犯浑了，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别的方法。”元俨喝斥道，冯廷琸抹了把眼泪，心如刀绞，垂了头老老实实坐下。

　　元俨眉头深锁，仍抱着最后一丝希冀：“不知此毒可有解法？”

　　庞大夫摇摇头道：“老朽能解的也是一些常见的□□，此毒倒是难解啊，其性之猛烈，其药之诡秘，绝不是中原人做出来的。”

　　元俨站起身向老者恭恭敬敬地揖首道：“我听说这并州之地，就数老先生的名望最大，您猜的不错，舍妹所中之毒正是来自西夏，还请老先生想想办法，救舍妹一命，元俨感激不尽。”

　　庞大夫早知这几人非平民之辈，此时哪敢受此一拜，忙道：“不敢不敢，此毒老朽确实不会解，但我曾听说，太行山里有一座慕云谷，距这太原城不过百里，那谷主云隐医术非凡，能解世间百毒，只是那慕云谷主孤傲轻狂，若要进去，需要过什么……断魂桥，生死林，无常洞，常人万难进入，我看你们也非凡俗之辈，可去一试。”

　　元俨面露喜色道：“当真？”冯廷琸也从椅上跳起来，恨不能立刻飞去慕云山，元俨知他心急，但是想到目前的处境拉了他到一旁低声吩咐道：“你不能离开，此地虽在府衙之内，但毕竟离关外较近，太原此地鱼龙混杂，咱们现在行踪已然暴露，就怕辽人细作打探了过来，为防万一，还需加紧人手防范，不可松懈。还是由我带人去慕云谷，宛玉的安全就全靠你了。”

　　冯廷琸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本有些不情愿留下来，元俨几句提点下，这才断了念头，转念又想到自己武功谋略样样不行，那什么断魂桥，生死林的，估计自己也过不去，还不如留在这时守护公主，便也不再争辩，自顾去了后院准备。

　　元俨唤了杜迁进来，令他去挑一队人马，随他前去慕云山。

　　安宁正好拿了九龙佩过来欲还给广陵王，因为昨天的事本还有些忐忑，在门外徘徊了许久，听到公主中毒，又说什么只有一个月的性命，当下也顾不得尴尬，上前关切地道：“王爷，公主果然还是中了毒吗？那这毒能解吗？”见元俨摇头叹息，以为宛玉已然不冶，眼泪便瞬间涌到眼角，泫然欲泣道：“都怪我！是我听信那个曲瑶，看到公主醒了便以为毒解了，我当时应该自己试一次药的！”

　　“这也不能怪你，你又不懂……”元俨并未责怪她，见她眼泪越聚越多，只好出言安慰，“宛玉还有的救，你……不要哭了。”

　　“真的！”见元俨又点头确认，安宁这才低头抹去眼泪。

　　元俨问道：“你先告诉我，之前你和公主一路，曲瑶有没有对你下过毒？”

　　安宁点点头：“只吃了一次，说是什么‘阴阳软骨散’。”见元俨大惊失色，安宁忙摆手解释，“我没事，在镖局里曲瑶给了解药，应是无妨的。只是公主……不知道吃过几次□□，我之前见到公主时，她一直昏迷着，也不知昏迷了几天，师父曾经说过，一般使人昏迷的□□，十二个时辰后都会清醒的，后来在镖局里公主吐了血，曲瑶轻轻松松的就解了毒……都怪我，是我没有照顾好公主。”她越说越觉内疚，越想越觉得自己愚笨，两手紧握在一处，连指甲掐进手背都仿若未知。

　　元俨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带到庞大夫面前道：“老先生，麻烦你给她也把一下脉，看看她有没有中毒。”安宁脑子还未回过神来，嘴里忙道：“没有，没有，我是习武之人，有没有中毒，我还是清楚的。”庞大夫两指早已按在她的手腕上，瞧了安宁两眼，片刻才道：“这位姑娘……倒是没有中毒，只有有些气血不足，调理一下即可。”

　　安宁一身男装打扮，不妨那大夫如此说，一张脸顿时红到耳后。

　　庞大夫呵呵一笑，提笑写了一张药方送到她手上，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此刻只想化作一片空气，变为虚无。

　　庞大夫收拾好医药箱便要告辞，元俨亲自送了他出门回来，见安宁仍站着原地一动不动，奇道：“你怎么还在这儿，还有别的事吗。”

　　安宁醒过神来，忙拿出九龙佩道：“之前那个李德明见了这块玉佩，非说我……是王爷的亲信，之后又胡口乱诌，请王爷不要误会。”元俨随手接过玉佩道:“好，我知道了。”

　　安宁见他既没有责问她女扮男装之事，又对方才大夫所言泰然若定，一时也不知赵元俨打的是什么主意。想到刚才听到赵元俨要带了人去慕云山寻医，忙自告奋勇前往，赵元俨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方才大夫不是说你……需要调理一下吗，况且你这段时间也受了不少罪，这趟差事就算了……”

　　“不，公主都是因为我的疏忽才如此的，若是不能为她找到解药，我实在心中难安。”

　　元俨凝视着她道：“我知道你已尽了全力，你……”本想拒绝，看着她期盼的眼神，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又变卦了，“你若实在想去，即刻下去准备吧！”

　　“是，多谢王爷!”安宁心事达成，难掩心头激动，朝他露出一个又感激又开心的笑容，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杜迁到了护院，因上次沈雁南护卫公主有功，便说王爷交待了让沈雁南留在府衙内，点了魏洪，李东林等人随行。出了护院，迎面撞见安宁道：“王爷要去请一位神医，要不你也去吧。”安宁提到自己已向王爷请命，杜迁点点头，自去马厩准备去了。

　　一行人整装完毕，随元俨纵马向太行山出发，一路疾行，第二日午后才抵达慕云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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