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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燕云未勒归无计


  第二日刑部狱吏果真上门通知众人去狱内接人,言明乃是圣上亲颁圣旨。众人千恩万谢,忙去办了相应手续,接了沈俊彦回来。

  沈俊彦出来后得知曲瑶竟然刺杀广陵郡王,原还一片痴心,以为她冲动行事全是为了他的缘故。安宁气的泼他冷水道:“我看她明明是以你做幌子,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要去行刺,你却还傻乎乎的以为她是为了你。你等着,我一定查明真相,免得你不死心。”沈俊彦被她当头棒喝,灰心丧气了不少,只管呆呆坐着沉默不语。众师兄弟又都宽慰了他许久,大夫也嘱咐他安心静养,不可劳心劳力。

  待这边事了,沈雁南和安宁便收好行装去王府报备。

  因广陵郡王一早去皇宫议事还未回来,随侍在元俨身边的侍卫杜迁便带二人参观了府中的地形布局,又带二人去了住宿的地方。推开房间,倒也干净整洁。

  “王爷特地命人收拾了两间上好的房子出来,足见两位在王爷心中颇为重要。”

  见到有单独的房间,安宁可算松了口气。

  杜迁又道:“王爷吩咐过了,两位情况特殊,无须随侍在王爷左右,每日只需去大理寺同冯大人一同办案。平日里既可在王府内休息,也可回家中休息,一切随意。此等待遇,我们这些人可享受不到。”两人想不到元俨厚待如此,俱有些意外。

  王府侍卫大约有二十来人,大半在府内轮值守卫,另有几人被广陵郡王遣往外地办事,随侍在元俨身边的原先只有杜迁和李坦两个。杜迁道:“其实跟着王爷真的算不错的,俸禄高,任务少,除了前几日那一起事件......”说到这里又懊悔道:“王爷向来喜欢独自外出,不喜我们跟着,幸好王爷身手好,若不然......”唉声叹气了一阵,见两人默默听着,也不答话,心想可能是新来乍到,有些不习惯,又换了轻快的语气道:“平常也没什么大事,王爷自己的武功高,我们不过是个摆设,只是最近因为刺客的事,才允了我们几人轮流跟着。王爷性格温和,日子久了你们自然明白了。”

  安宁心中暗想,王爷发怒时的脸,与温和二字实在是不搭边。甭管将王爷夸的天花乱坠,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现在唯一烦恼的,只是赵元俨到底有没有认出她来。

  广陵郡王每日寅时便己起身,寅时末出发,坐上马车,穿过安静的街巷,于卯时前赶到皇宫早朝。若无重大事项,辰时便可出宫,然后去往中书省处理大小事务,或去往枢密院协商,又或去往六部,忙到天黑才回王府。

  雁南这才恍然大悟,为何之前青山守在王府前从未见过广陵郡王。

  安宁倒见怪不怪,好在她二人无需随侍,因此也不用早起,只每日去大理寺处寻了冯廷琸,协同办案。偶尔在王府中见到赵元俨,赵元俨也只是略略点头,除了问些案情进展,多余的话也未说过,安宁这才稍稍安心。

  这日散了朝,广陵郡王先去静安阁见过德太妃,又陪着说了会话。未几,皇帝身边的小宦官寻了过来,宣郡王去崇政殿觐见。

  皇帝换了朝服,正立于书案后挥毫泼墨,见了元俨,指了刚作好的画作令其品评。

  元俨上前看来,原来是一幅“海棠春睡图”,右上角刚题的一首诗墨迹未干,还散着新安香墨的清香:“春律行将半,繁枝忽竞芳。霏霏含宿雾,灼灼艳朝阳。戏蝶栖轻蕊,游蜂逐远香。物华留赋咏,非独务雕章。”

  元俨抬头见殿外的大片海棠花开的正艳,因皇帝素来最爱海棠,平日里也常以海棠入诗。宫中花匠遍寻天下品种,诸如贴梗海棠,垂丝海棠,西府海棠等尽移植于宫中。此时恰值花季,大半个宫中皆是海棠花的灼目光华。

  元俨也不由道:“春风用意匀颜色,销得携觞与赋诗......”皇帝摆手说道:“并不是让你看画,你且看我这字,写的可有先皇风骨?”说这话时,已带了几份期盼神色。

  原来皇帝提的诗,并未用一向擅长的小隶,而是仿先帝喜好,用飞白体写成。

  先帝晚年迷上了飞白体,虽然日理万机,仍趁着一点闲睱时苦练飞白。飞白字体“取其若丝发处谓之白,其势飞举谓之飞”极费精力,太宗有时也不免抱怨道:“小草字学难究,飞白字势难工,吾亦恐自此废绝矣!”日以继夜下,其后终得大成。然众皇子中唯有元俨曾得太宗亲自教导,一手飞白字体也写的最是精妙。皇帝每每提起,总有些不着痕迹的遗憾。

  元俨笑道:“陛下其字,体势遒劲、有如夙习,甘畅纯厚、严谨险劲,比之双王,亦不遑多让矣。”

  皇帝听了不免指着他笑道:“比之双王,差的远矣,元俨你专会拣好听的话来讨朕欢心。”又将手中笔递给他道:“不如也写几个字,让朕瞧瞧。”

  两人正说笑间,突见宰相向敏中及兵部尚书王佑臣手捧了文书从花从后急匆匆穿行而来。近的前来,禀明是刚收到边关军报,宦官接了文书,呈于皇帝手中。

  原来辽国十多天前已将多年叛乱的阻卜诸部招抚归安,自此辽国境内一统,内患己除。威虏军守将李继宣及都巡检使杨廷昭等人疑辽国会再次卷土重来,因此上书朝廷招兵买粮,早做准备。

  皇帝原本诗兴正浓,看了军报,叹了口气,久久沉吟不语。

  向敏中行礼道:“咸平四年,我军以三万兵马击退耶律隆庆的八万精兵,斩级二万,阵斩辽统军铁林相公以下将领十五员,此战大挫辽军威风。想来那辽军经此一役,不敢再轻举妄动,臣以为李将军及杨将军等人多虑了,不过是内部平乱,无须大惊小怪。”

  王佑臣颇不认同:“那辽国亡我大宋之心不死,两年前一役辽军虽惨败,这两年也消停不少,但暗中扶持西夏,收服高丽,如今又扫除内患,只怕狼子野心不改,必会伺机而动,陛下应早做准备,以全万策。”

  皇帝负手站于殿内西角,墙上左面张挂《天下州县图》,右面是《边境图》,边境图上朱红标记的“燕云十六州”格外刺目。

  大宋自□□皇帝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之后,被后晋石敬塘献出的燕云十六州便成了大宋三代皇帝心中绕不开的伤痛。收复燕云之地,完成华夏一统成了每任皇帝的目标。□□在内府亲置“封桩库”将每年的财政结余存入库内,打算积攒到三五十万贯的时候,用金钱赎回失地,如果契丹不答应,就用这些钱财,在全国招募英雄勇士,以举国之力收复城池。太宗皇帝也曾两次亲率大军,挥师北上,无奈时也命也,不仅损兵折将,惨败而归,太宗皇帝也因箭伤发作而殒命。到了当今皇帝赵恒手上,才登基六年,和辽国已打了数仗,双方各有胜负。好在三年前威虏军一举打败前来挑衅的辽军,这才稍停战火,双方暂且休养生息。

  有燕云十六州横阻在宋辽之间,宋军失了防守之地,往往只能被动挨打,而辽国却能借着掩护,突袭宋境。

  皇帝思量着自登基以来的种种艰难,只能沉沉地叹了口气。

  元俨在旁道:“燕云十六州丢失己久,若不早日收回,恐人心北向,到时失了民心,恐又生其它事端。”

  皇帝道:“朕自是明白,只是年年争战,百姓离苦,国库空虚,这两年眼见国泰民安,朕实不忍心。”

  向敏中附和道:“大宋这两年人口又增了十万户,税收也较三年前多了五成。陛下善待臣民,天下归心,那辽国不过藩邦蛮夷,除了四处劫掠,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王佑臣在旁气愤道:“宰相此言差矣,臣闻听如今辽国重用燕云之地的汉人,不仅律法政事效仿我朝,且早己圈地而居,农耕为食,听说辽国皇帝也每日吟诗作画,几与汉人无异。契丹几十年前不过是四处游牧的乌合之众,这些年下来,己成了正统王朝,前朝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攻克的游勇散兵,到我大宋朝,己难上千倍万倍,这件件桩桩算下来,焉不是那石敬瑭贪生畏死以致我华夏今日之患!”

  一番话嘲的向敏中老脸通红,眼见宰相吹须瞪眼,元俨在旁岔开话题指着边境图道:“陛下,若想一战永逸,只有取道西夏境内绕过燕云之州,直蹈辽国腹地,如今西夏在宋辽之间摇摆不定,若能令西夏臣服,辽国亦不敢轻举妄动。”

  向敏中在旁道:“西夏的李继迁也算是一方枭雄,我朝也不能漫待于他,不如臣即刻选一能言善辩之人出使西夏……”

  皇帝皱眉打断他的话否定道:“李继迁只是一介小小西平王,我大宋焉能自贬身份出使西夏,他若臣服,大宋自有恩赏,他若反叛,大宋也不惜一战。”

  向敏中见触怒龙颜,忙跪于地上请旨恕罪,皇帝怜他老迈,挽了他起身道:“宰相无须如此,军国大事本就须直言敢谏,朕岂能因此怪罪于卿!”

  向敏中这才略略放松,又拭了额角汗水道:“陛下圣明!”

  皇帝又温和笑道:“淑妃这几日身子不适,烦劳宰相去往后宫慰问数语,以遣忧思。”

  向敏中知道皇帝这是给自己台阶下,忙称了声是退出崇政殿。

  王佑臣见皇帝面有不愈,也随之告退。

  皇帝揉了鬓角,对着元俨叹道:“向卿忠心不二,奈何眼光短浅,难担大任阿!元俨,你来说说,这满朝文武,何人可匡扶社稷?”

  元俨沉吟片刻道:“先帝曾拜寇准为参知政事,陛下如今也令他掌管三司,寇大人岂不是最佳人选?”他又笑道:“陛下心中只怕早有论断吧!”

  皇帝朗声笑道:“知我者元俨矣,只是那寇老儿为人刚直,先帝怵他,朕也有些怕他。”

  元俨道:“臣年少时曾听先帝言:吾得寇准,犹文皇之得魏徵也。陛下知人善用,德被天下,福泽四海。从古至今只有明君才能得贤臣,朝廷有此栋梁之材,是陛下的福气,也是天下百姓的福气。”

  一番话说得皇帝心中无比熨帖,皇帝又将招兵买粮之事托于元俨,令他尽快办成此事。又关切的问了刺客一案如今办的怎样了,可有收获,又令元俨出门时小心行事,多带些亲卫随身,万万要保护好自身的周全,不要令太后,太妃操劳挂心。

  元俨一一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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