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十四章第七节

　　梦晓在医院的自行车棚里找到了自己的车，没有上锁，居然依旧完好无损的停在那里，八十年代满街都是自行车，上班族的代步工具基本全依靠自行车，但是在那个年代即便你不锁车把车停在那里好几天，也不会丢失的......他走上前，从一旁另一辆自行车座下拽出了一块擦车布，把车把、车座还有车大梁都擦拭了一遍，然后又将那块擦车布塞回了原来的位置……刚要离开，却在车棚里发现了浑浑噩噩的刘卫军。

　　“哎，你在这干嘛呢？傻不愣登的站着，等着你的女神接见你呢啊？”梦晓悄悄的走到刘卫军的身旁，突然在他的肩头拍了一下，笑道：“大哥，你这算不算为情所困啊？”

　　刘卫军似乎没有任何的反应，也是，对于一个心境茫然的人而言，周围的一切都早已与己无关了，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梦晓，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又再次将头低了下去，仿佛梦晓根本没有出现一般，继续保持着他那茫然的姿态。

　　“嘿……你是被雷劈了还是被电击了？怎么一点生命体征都没有了啊？”对于刘卫军的熟视无睹，梦晓感到十分不解与失望，他在刘卫军的肩头轻轻的擂了一拳，继续说道：“这不是没被警察逮到嘛，干嘛无精打采的啊？哥们还为你担心呢。”

　　刘卫军的反应似乎迟钝到不在同一个世界一样，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就像是一尊雕像，他停顿了许久，微微的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的回答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我正好要找你呢。”梦晓根本没有留意刘卫军那一反常态的状态，他一屁股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依旧若无其事的说道：“哎！找你家老兵给我开张病假条去呗？拉肚子发烧什么都可以，我今天……”

　　“你以后少在我面前提老兵那两个字！她有名字，他叫楚——娜——娜！”刘卫军终于爆发了，这样的爆发似乎是心头压抑半个世纪的一种倾泻，这种宣泄来得很突然而且势不可挡。他的双眼喷射着愤怒的火焰，似乎是要将梦晓以及周围的一切全部熔化掉一般。他声嘶力竭的怒吼着说道：“你要干什么就去干，没人拦着你，但少让别人当你的马前卒，我不欠你的，娜娜更不欠你的！你明白吗？”

　　梦晓被刘卫军歇斯底里的愤怒吓到了，他一下子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竟然会让刘卫军这样暴跳如雷？刘卫军的喊声很大，引得很多路人向这边投来了好奇的眼光……梦晓用左手的食指挡在了唇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嘘！……你这是吃核武器了吧？干嘛呢？不就是让她帮忙开个病假条吗？至于这样核裂变吗？好好好……娜娜，娜娜姐行了吧？我操！大哥你今天这是玩哪出啊？”

　　“我说不要管闲事吧，你非要假装什么水泊梁山上的好汉去替天行道；我说不要去管那个陈二龙吧，你非要把他送到医院里来；你想做好汉你想行侠仗义你自己去做呗，干嘛非要拉上我祸害娜娜呀？”刘卫军全然不顾周围驻足的人投来好事的眼光，竭尽全力的发泄着内心深处压抑许久的愤怒。他站直了身体，向前跨了一大步，与梦晓仅保持着二十厘米的距离。“现在好了，你做了英雄应该满意了吧？！”

　　梦晓感到的自己心里的底线被瞬间击穿了，自己不知道刘卫军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抱怨？为什么要对自己发这么大的无名之火他没有退缩而是直视着刘卫军的双眼，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势。“我满意什么？又做错了什么？我没有强迫你跟我一起去帮陈二龙，我认为正确的事情，从来就没有要求过别人必须跟我保持一致！做好汉怎么了？行侠仗义又怎么了？难道躲在一旁隔岸观火或是看着小人得志就是正确的？那我们是什么？还是光明磊落的部队院子弟吗？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们跟那些胡同串子又有什么区别？！”

　　自行车棚里的气氛异常紧张，而且火药味十足，两双同样喷射着怒火的眼睛，双方的目光就这样短兵相接的交织在了一起。两个人都没有动，但是稍微一个不正确的眼神，或许就可以转换成一场激烈的搏杀……刘卫军眯着眼睛，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怎么着，你想打架吗？”

　　梦晓丝毫没有回避刘卫军的眼神，只是冷冷的回答道：“无所谓，谁拍谁呀！”

　　僵持！时间似乎被浓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都陷入到一种焦灼的对抗之中，此时对于两个血气方刚的大男孩来说，退缩是绝无可能的，进一步？谁都明白任由事态的发展，这种兄弟情谊也就走到了尽头……刘卫军指了指梦晓的身后也不看他，眼眶泛潮小声说道：“你走吧，以后没什么事不要再来找我！”

　　男人，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动物。多数人一定都不会赞同这个观点，男人精通权术富有智慧，懂得权衡善于变通，人类的文明至少有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男人创造的。但是，在这个世界上男人是最拿得起但放不下的物种，男人可以是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懂五百载的智者，可是一旦为情所困，所有的智慧瞬间会被蒸发，即便一百四的智商也可以在刹那间归零。梦晓很是失望的点着头，向后倒退了好几步，昨天还生死相依的好兄弟，今天就变成了一对陌路人？他想不明白，是什么改变了一个朋友的性情？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的行侠仗义，直接导致了这样的情义瓦解？“为了她？就为了一个比你大五六岁的女朋友，哥们你都不要了？”梦晓一会转过身一会又转了回来，一脸失望的看着刘卫军，说道：“你是不是上次伤了脑子，真的成为弱智了？”

　　“不到五岁，没有六这个数字！”刘卫军不知为何突然间平静了下来，他将身体重新靠在了车棚里的铁柱子上，脸上带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冷冷的说道：“你根本就不知道她对我有多么重要……”

　　梦晓离开了医院的自行车棚，刘卫军用茫然的眼神目送着梦晓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林荫路的尽头。刘卫军心里明白，其实刚才自己的做法的确很过分，但是，自己刚才说的话没有哪句不是自己的肺腑之言……有一点刘卫军很清楚，无论未来会是怎样，自己必须从现在开始换一种活法……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道路，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宿命。

　　直到多少年以后，刘卫军始终不理解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跟梦晓把事情解释清楚，或许，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始终遵循着一个信条，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的事情就应该自己解决。但是，就在那一天，他真正的懂得了，什么才是茫然的状态……茫然，绝对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一种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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