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十四章第六节

　　茫然，在很多人看来这是一个形容词，其实，茫然是一种心境。这种心境是没有词汇可以形容的，或许，只有深陷其中的人才会理解这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刘卫军坐在海军总医院的自行车棚里，车棚正对着医院专属于医护人员的通道出入口。大多数患者并不知道这条隐蔽的通道，自己也是在楚娜娜的指引下才知道这个出入口的。刘卫军从一早上一直坐到了太阳西斜，但是始终都没有看到那令自己魂牵梦绕熟悉的身影。

　　此时此刻，刘卫军此刻的状态就是茫然！他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可以用茫然来比喻，刺眼的阳光茫然的照射着大地；干燥的风茫然的从身边掠过；枝头的树叶茫然的摇曳着绿色的肢体；就连偶尔驶过眼前的汽车都仿佛是茫茫然根本找不到方向……其实，这只是那一天给他留下的记忆错觉，实际一切都是井然有序按部就班的，茫然的只是藏在自己胸腔里跳动的心和思绪。刘卫军将身体靠在车棚的铁柱子上，一只手始终在捏着一旁自行车的车闸，一下、两下、三下……已经数不清次数了……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等了多久？时间似乎已经静止成了永恒，他的神情是茫然的；他的眼眶是茫然的；他的心脏是茫然的；他的肢体是茫然的；他甚至感觉就连自己的灵魂也是茫然的。一夜无眠，但是刘卫军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倦意，或许身体里的神经都浸泡在一片茫然的液体里……他感到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自己都不知道在这里到底是在等待着什么？或准确的说在期待着什么？当一切都□□裸的呈现在茫然的状态下时，或许这就是一种心境，然而这种心境会让人觉得失魂落魄；会让人有一种严重的缺失感；似乎周围的一切包括自己在内，都是不完整的都只是一个空空的躯壳。在这种茫然的状态下，刘卫军甚至曾出现了片刻间的幻象，好像就在对面还有另一个自己，相同的衣服；相同的姿势；相同的目光；相同的茫然……那个自己指着自己的鼻子在说：“傻X，站在这里干吗？去找她啊？”而自己只能摇摇头回答道：“不行，已经给她找了太多的麻烦了……”那个自己的脸上带着鄙视的表情对自己说：“你真怂！人活着本来就是一种麻烦！”自己伤心的低下了头，他感到对于那个自己真的已经无话可说……

　　那个自己突然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怒视着自己的双眼说道：“那就离开吧？既然不能得到，那就放手，好女孩有得是，她比你大那么多，何必这么痴情呢？你的未来肯定比她要光明一千倍一万倍，你留在这里对她对你自己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刘卫军抬起头注视着对面那个自己的双眼，毫不犹豫的说道：“可是，没有她我又怎么会有未来呢？”那个自己突然抬起了手臂，狠狠的在自己脸上甩了一记耳光，狠狠的骂道：“你就是个混蛋！”

　　刘卫军的脸上火辣辣的疼，所有的幻象随着疼痛感一下子飞灰烟灭了……眼前站着一个怒目圆睁的小护士，刘卫军捂着火辣辣的脸庞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护士姐姐，更是一脸的茫然表情。那个护士严厉的说道：“你就是刘卫军吧？你说你怎么还有脸到这来呢？”

　　刘卫军放下了手臂，眼前的这个护士很眼熟，自己想了半天，终于记起就是在重症病房护士站里见过的那个小护士......脸上挨了那护士一巴掌，倒还真是把自己打清醒了。“是啊，是啊，我见过你的，娜娜她怎么样了？我一直在这里等她呢！”

　　“等她干嘛？继续祸害她吗？你还嫌祸害的她不够惨是吗？”护士用余光左右瞟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唯恐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她的口气却非常严厉，根本没有给刘卫军留任何的面子。“你们这些部队院子弟仗着父母有些权势就可以为所欲为，可我们不是啊，我们没有那么有权有势的父母！娜娜走到今天容易吗？她那么聪明、好学、漂亮、人缘又好，她本来是可以读医学院，可以提干可以留在部队的，现在就因为你们这些小流氓，搞的失去了一切本该属于他的大好前途，我真不明白都到这地步了你怎么还有脸再来找她呢？”

　　刘卫军羞愧的垂下了头，他十分清楚在此时任何辩解都是于事无补的。对方说的没有错，是自己毁了楚娜娜的未来、他只是小声的辩解道：“我……我不是小流氓。”

　　“你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如果你是个好人就不会为了自己的前程而毁掉娜娜的前程！如果你从来都没有出现该有多好，至少她的未来是可以看得见的坦途，是你毁了她。”护士在刘卫军的面前肆无忌惮的指责着训斥着，丝毫没有缓和的意思。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刘卫军的头垂的更低了，下巴几乎快要贴到胸前了。

　　“对不起有什么用？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护士依然不依不饶的指责着刘卫军，像是要将他置死地而后快一般。

　　刘卫军猛的抬起了头，茫然的望着面前的护士姐姐：“晚了？晚了是什么意思”

　　护士用手指了一下医院的大门口，愤愤的说道：“娜娜被关禁闭了，紧闭！知道吧？被关了禁闭就意味着提干、入党、留院所有的一切都泡汤了！”

　　刘卫军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态的发展会是如此的严重。在部队里，关禁闭就相当于在地方被公安机关拘留。他焦急的追问道：“那……然后呢？”

　　“然后？你说她还有什么然后呢？”护士的脸上充满了惋惜的表情，她抬头看了一眼茫然的天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回答道：“然后……就是下部队呗，要么在连队里的医务室，要么就是到野战医院里，到最脏最累的科室里熬到退伍，再然后拿着一份有不良记录的退伍通知书到武装部报到，最后被分配到小工厂里当一个小工人！这就是她为你着想的代价！”

　　“那，我应该怎么办？”刘卫军不知所措的看着护士姐姐，一脸的诚惶诚恐。

　　“还能怎么办？滚蛋！滚得越远越好！”护士用手指着刘卫军身后的方向，厉声说道：“滚回你们大院去，不要再出来害人了！”

　　“可是……可是，我想见她！”刘卫军不死心的望着护士姐姐，眼神中充满了无限的渴望。

　　“唉……”护士的口气缓和了下来，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恐怕你是见不到了！十五天禁闭期后她就下部队了，至于去哪只有组织上的领导知道，但肯定不会在北京的。你还是回去吧……”

　　“不！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下去的，直到她回来。”刘卫军将身体再次靠在那铁柱子上，脸上的表情严肃且非常的坚定。

　　护士的怒火已经全然消退了，她抬眼看了看继续一脸茫然表情的刘卫军，无奈的摇了摇头：“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那个护士没有把话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车棚里只留下了孤独的刘卫军，继续保持着那种茫然的心境。

　　是啊，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刘卫军在心底狠狠的责备着自己，如果不认识楚娜娜该有多好？心中的不舍已经变成了一种退而求其次的无奈，而自己对于楚娜娜所造成的伤害是难以弥补的更是难以挽回的，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如果这世界上真有后悔药该有多好？！自己宁肯不认识楚娜娜，宁可让自己遗憾一辈子，也不愿因为一时的愚蠢而伤害了那个弄堂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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