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再来一碗！”
柴靖云“嘭”地放下碗，吩咐灵芝添饭。看着又一次被吃得一粒米都不剩的瓷碗，灵芝瞪大了双眼，迟疑着询问道：“小姐……您这已经是第三碗了……”
听到这话，柴靖云不高兴了，放下筷子翘着二郎腿道：“怎么？宋家还养不起我吗？我现在可是伤患，多吃点怎么了？”
逃跑计划暂时落空，柴靖云干脆化悲愤为食量，每天吃得饱，睡得香，一方面是想养好钱黛儿瘦弱的身体，一方面是为了让灵芝卸下警惕，放松对她的看管，好为下一次逃跑做准备。
幸运的是，脚上的伤口恢复得十分好，没几日就能下地行走了，这日柴靖云心情舒畅，起了个大早，见外头天气晴好，踢了踢受伤的那只脚，感觉没什么大碍了，开始在院中练起拳法，舒展筋骨。
宋知谨去邻城办事了，明日才回来，今夜是个逃跑的好时机。
一套拳法耍下来，柴靖云已是大汗淋漓，却倍感神清气爽，正准备回屋洗个澡，忽看见截黑色的脑壳在院门处晃动。
“嗯？”
她眯眼望去，看清那个小黑影是谁后，笑意也跟着爬上了嘴角。
“别鬼鬼祟祟躲在后面！我看见你了！”
她朝宋知行招招手，笑喊道：“过来陪姐姐玩！”
自从知晓她与‘柴靖云’是故友后，宋知行对她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只见他稍作犹豫，便走进了院中，神情却是有些扭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柴靖云熟知他羞涩腼腆的性格，扑嚇一笑，轻揉他的脑壳温柔笑问：“你有话想和我说？”
“方才……方才你练的那套拳法，能教教我吗？”
宋知行说完，柴靖云反倒疑惑了一下，挑眉问道：“这拳法你不是学过？”
宋知行微低下头，目光不知望向何处，神色有些伤感，小声道：“云姐姐是教过我……可我还没学会，她就不在了……”
“那虞子懿呢？”柴靖云问他：“他不是也答应过要教你吗？”
虞子懿是她的小师弟，虽然他从小就看不惯冷若冰霜的宋知谨，对小行却是十分疼爱，在小行提出想学武术时用力一拍胸脯，说这事就包在他身上了。
现在看来，这小子也忒不靠谱，这么多年过去，小行竟连最基础简单的一套拳法都没学会，她作为钱黛儿嫁进宋家这么多日，更是连他的影儿都没见着过。
宋知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拉了拉她的衣袖，颇有些撒娇地意味祈求道：“你就教教我嘛……我也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他垂下双眸，手中却仍紧拉着柴靖云的衣袖，认真道：“这是云姐姐唯一教过我的拳法……我真的很想学会……”
宋知行一撒娇，柴靖云恨不得立刻把天上的星星都捧来给他，顾不上脚上的伤没好透，手搭在他双肩上正色道：“好！包你学会！”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小行除了三年前她教过的那两下基础，竟然什么也不会。
柴靖云深吸一口气。
虞子懿啊虞子懿，你搁这骗小孩呢？等回了山庄，看师姐怎么收拾你！
到了晚上，柴靖云愁得快要秃了。
小行竟然什么都不会。
这下她要食言了，纵使再有天赋，小行也不可能在一日内学完这套拳法，而她今夜就要离开宋家了，若这次不走，下次这样的好机会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灵芝！”
柴靖云灵机一动，喊道：“你去给我找些纸和笔来！”
她奋笔疾书，不知不觉就写到了后半夜，终于将拳法招式与一些武学基础详细写下，看着面前密密麻麻写满字的厚厚一叠纸，满意地伸了个懒腰。
字是丑了一些，不过不影响阅读，小行应该不会介意的。
想着，她又在最末页加上了一行字：
小行，不能亲自教你，十分抱歉，希望你能不要生我的气。
放下笔，她看了一眼外头漆黑的夜色，灵芝早已在她的吩咐下去睡了，此时估计正在梦乡里。
她走到床边，拿出早已藏在床底的包袱，轻轻吹灭桌台烛火，生怕弄出一丝声响地推开了屋门。
微弱的月光洒在静谧无声的小院中，夜风带着丝丝凉意，柴靖云紧了紧斗篷领口。
生怕钱黛儿这具身体又冻着冷着，她特意披了件适合初冬的轻便斗篷，小心翼翼猫着腰一步一望地走到后院，偷溜进仓库翻出洛满灰尘的木梯。
她将包袱背好，轻手轻脚地抱起木梯，好在不是特别沉，很顺利地就搬到了院墙下。
确认木梯放置稳当，她提起裙摆，一阶一阶向上攀爬，脑袋还没越过墙头时，一股熟悉的骨汤浓香突然钻入鼻尖。
柴靖云一愣，紧接着再向上爬了两阶，小巷里，果然是刘娘子早早就开始支起了馄饨摊。
摊子虽然简陋，可刘娘子的熬汤的手艺却是一绝，记得她第一次来到小巷出摊时，浓浓的骨汤香味，隔着院子就把柴靖云吸引了过来。
那年，她也是这样搬了把木梯，寻找香味的源头，趴在墙头一时看得忘我，正要爬下梯子去买碗馄饨，结果一低头冷不丁地，看见宋知谨那张好看的木头脸正面无表情望着自己。
“啊——！”
她吓得差点从梯子上滚下去，慌乱中抱稳了墙头，下方张开双臂要接住她的宋知谨松了口气，然后开始看着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什么也没说。
“你也是被外面的香气吸引过来的吧？！”
柴靖云两眼像星星一样冒光，兴奋道。
宋知谨愣住，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
后来，他们二人就成了这摊子的常客。
回忆到这里，柴靖云不禁发出一声感叹。
没想到啊……刘娘子的摊子还在，而她……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寒凉月色下，刘娘子动作一如当年麻利地包着馄饨，只是两鬓长出不少白头发。柴靖云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一边回想着过往种种，眼眶在不知不觉中湿润。
她紧了紧肩上包袱，深吸一口气，握住木梯扶手，准备继续向上攀爬，翻墙而去，低头查看脚下是否踩稳梯阶，万万没想到，看到了宋知谨那张面无表情的木头脸。
“啊——！”
她脚下一滑，大惊失色，扑棱着双臂没扒拉住墙头，整个人向下摔去，摔进了疾步上前而来的宋知谨的怀里，与此同时下巴也狠狠磕在他的肩头，在听到他一声闷哼的同时，自己的上下牙也“咔”地撞在一起，疼得当场两眼飙泪。
跟宋知谨砸了个正着，柴靖云迅速从他怀中退出，捂着下半张脸蹲在草地上疼得话都说不清了
“宋吱谨……你四我的克星吧……你怎么老四神粗鬼没的……”她吚吚呜呜委屈道。
“抱歉……”宋知谨上前一步，担心问她：“伤得严重吗？”
他还穿着昨日的衣服，发梢有些凌乱，似是刚从邻城赶回来。
柴靖云抬头看他，眼泪水还在泛红的眼眶里打转儿，杏眼水汪汪地一副可怜像，猛一吸鼻子，摇头道：“我没事儿……你没伤着吧？”
宋知谨也摇摇头，顿了顿，又看向她身后的木梯，问道：“钱小姐这是……？”
猛然想起自己是逃跑来的，柴靖云身形一僵，手下意识搭在肩头包袱上，深吸了一口气。
好家伙，这要怎么解释？
“我……我……”
柴靖云咬着下唇，眼珠左右转动，忽地眸光一闪，指着身后院墙提议道：“好香啊！我们去吃馄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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