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人生第一次笔录
意料之外的发现让繁云觉得有些惊喜，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要怎么解释才好呢？
肯定不能全说实话，但撒谎也容易被洞察力极强的警官发现……
胡思乱想着回到自己的病房——就在萩原病房的正上方——繁云看着病床上的女孩猛地反应过来。
对哦，我要装傻来着，根本不用解释的嘛。
水母的触腕轻轻搭在女孩额上，感受着两个躯壳间玄妙的联系，繁云静静睁开双眼。
再次连接的瞬间，一股无法言喻的沉重涌上心头。随即难以抵抗的奇特睡意再次袭来，繁云的意识再一次陷入沉眠。
第二天准时醒来的繁云陷入沉思，这种奇怪的现象实在太过诡异，值得她警惕。
她就这么静静地躺着，直到清早来查房的护士推开门，发出一声惊喜的轻呼。
“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疼？”护士说着迅速跑出病房，“稍等……叫医生……”
将对方的话理解了个大概，繁云终于将目光移向对方离去的背影，随后意识到哪里不对。
她刚才的表现过于“无动机”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这可不像她的性格。
或许她大概清楚那仅限于人类躯体的奇怪睡意是怎么回事了，简单来说，就是为了提高同步率。
即使再理智，她的行为和想法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原主残留情绪的影响，恍惚中繁云甚至有些分不清哪些才是自己的部分。
不过无所谓，反正繁云最大的优点就是乐观且适应力强，她欣然接受了那些素材。
好耶！写剧本可用的情节又增加了！
跑走的护士姐姐很快带回了一票专家医生，跟随而来的还有一个同她一样金发蓝眼的青年。从医生的称呼中提取出一个名字，繁云意识到这位大概就是自己那位幸运的哥哥。
鸣海瑛太，她的表哥，完全没有辜负混血的优良基因，长得那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和一般对斯拉夫人的印象不同，并不粗犷，甚至可以说相当精致。身形高挑，五官立体，发色和她相比更浅些。一双蓝紫色眼睛眼尾上挑，眉梢不知是不是因为担忧而下垂，整个人气质显得忧郁无害。
总之是那种隔着一个次元壁能让人大喊着老婆我可以然后扑过去被满地裤子绊倒的app90东欧美人。
但此刻繁云只能表示：没有那样世俗的欲望jpg
围着她的医生实在太多，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什么珍稀保护动物，除了让她社恐情节大爆发之外还激起了原主留下的抗拒情绪，现在她整个人从头麻到脚，只得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自家哥哥。
好在鸣海瑛太相当靠谱，迅速接收了妹妹的求救信号，将大部分医生请了出去，只留下两位负责检查身体。
经过一通繁琐的检查和几乎听不懂的对话后，繁云终于从瑛太口中得知了自己接下来的安排：继续躺着吧，恢复得不错，再躺半个月差不多就可以下地了。
表哥还带来了另一个消息：介于她的恢复情况和精神状况良好，再过两天警方可能会派人来询问爆炸事件当时的现场状况。
“不能再多等两天吗……”瑛太不满地嘟囔着，给她掖了掖被子，“应该让你再多休息两天嘛。”
繁云静静地看着对方，思索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个“亲人”。
按记忆中母亲的叙述所说，姑姑和表哥是在她出生之前就离开了俄国，从此再没回去过。
因此原主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这两个身在异国他乡的亲人，但只要亲眼见过就无法否认他们之间的血缘，毕竟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原主的愿望尚不明确，但怎么想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她悲剧的人生扭转。
理性思考，一个美满的人生需要一个美满的家庭。
原生家庭肉眼可见的悲剧，等自己去组建一个需要的时间和成本又太多。但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可以加入，从其中成员看，氛围大概也很不错，想必融入也不难。
而且他们也并没有见过原主，其中可操作空间很大，不需要去刻意表演什么。
于是繁云试探着开口了：“今天，就可以……哥哥。”
青年将惊讶的目光投向她：“你……叫我什么？”
“不行？”繁云理直气壮看回去。
“不，完全可以！”鸣海瑛太露出一个令周围黯然失色的笑容，“你认识我？舅舅给你看过照片吗？”
完全没有，那个所谓的父亲完全没想到这种细节。
“显而易见？”繁云想了想，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帮女孩理了理头发，瑛太把话题带回去：“真聪明，不过还是让警察先生们过两天再来吧。”
见繁云好像还想说什么，他做了个噤声手势，轻声道：“妈妈和我很担心你，乖，听医生的话好吗？”
水母沉默了，虽然她觉得自己确实没问题……
但是，好吧，谁能拒绝一个温柔的男美女呢？
——
说实话，在床上躺着很爽，但干躺两天还不能乱动也着实有些磨人。
纵使哥哥和姑姑贴心的给繁云准备了解闷的东西，闲不下来的性子让她感到闷得慌。
好在熬过百无聊赖的两天后，医生见繁云恢复良好，终于松口允许警方来进行问询了！
水母：好耶！
介于她尚且年幼且语言不通，鸣海瑛太作为家属陪同并充当翻译。
“失礼了，我们是约定好来做笔录的警察。”“打扰了——”
两位负责问话的警察进屋，一位西装革履，率先出示了搜查一课的警官证。而跟在后方的那位领口别着墨镜语气慵懒，看起来倒是更像是个□□成员。
繁云看着那头卷毛疑惑地眨了眨眼：怎么爆处组的人也来掺和搜查课的工作了？
警官们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寒暄后便开始了询问笔录。
起初的问题不过是些姓名年龄之类的基本状况，鸣海瑛太直接替自家妹妹答了。
卷毛警官没有参与问话，靠在一旁打量繁云，而暂时无事可做的女孩也在看着他。
两人沉默地观察彼此，渐渐地不知为何变成了“看谁先眨眼”的幼稚较量。
直到笔录进行到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的部分，瑛太才唤回走神的繁云，将问题轻声翻译给她。
繁云仔细思考，斟酌词句后才慢悠悠、磕磕绊绊地，中英俄混杂连说带比划，略去水母的部分把当时的情况描述一番。
为了不暴露自己，她故意表现得反应很慢，像是脑子转不过来一样。
和其他人的供词相符，但几乎没有任何参考意义。追问得到的回答也是最简的词句，问得笼统了也只能收获对方不解的眼神。
这么走完流程得到的笔录只能说是：但凡有一点用，也不至于一点用都没有。
围观了全程的松田阵平只觉得血压都有些高，他特意打申请跟来就是为了解开自己的满腹疑惑，但这笔录都做完了得到的信息也全是他已经知道的。
听萩原研二透露了更多信息的松田阵平意识到对方有意隐瞒，于是他选择直接开口问：“【炸弹要炸了，快往这边逃】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会这么确信？”
繁云有些惊讶，一字不差，这不是她说过的话吗？
“你明明会日语。而且为什么你知道炸弹会爆炸？”松田阵平盯着她，眼神锐利。
病床上的女孩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神平静，毫不退缩地望回去。
开口是有些生涩的日语：“说了，也没有人会信。”
病房中另外两人惊讶地看向她，注意到目光，繁云在心底叹了口气。
在神秘侧面前大谈科学，在科技侧却准备当个神棍，我好叛逆。
松田皱起眉，他下意识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可能性：“被胁迫了吗？尽管说，警察会保护你。”
“不……没有被胁迫。”繁云摇摇头，“只是，如果说是梦到过，你会信吗？”
“哈？”警官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偶尔，能梦到未来的事。”她回忆着自己看过的那些画面，“梦里没有我，炸弹爆炸后，你的嘶吼是那个名字是叫……萩原？”
松田下意识看向鸣海瑛太：“你们告诉过她？”
瑛太一脸茫然：“救了我妹妹的那位警官吗？倒是有说过……”
“嘛，小孩子的想象力总是很丰富的。”做笔录的警察站出来打圆场，“不过小妹妹，编的故事是不能当做证词的哦。”
繁云猛地拔高声音，语气讽刺：“你看，没有人会信！”
“反正就算我在梦中看到了凶手的长相，这种东西也不能当做证据对吧？”
最后的话轻得像耳语，如果不是松田阵平听力灵敏，只怕察觉不到。
之后的时间里，无论他们再如何发问劝说，神色落寞的女孩都不再开口。
无奈，两位警察只得先告辞离开，瑛太起身相送。
在他们走出房门瞬间，松田阵平听到屋里传出女孩幽幽的声音。
“莫比……预言他人的命运是坏事吗？”
回头看去，女孩面对的方向只有空气和窗外投下的阳光。
——
“不好意思，舍妹给你们添麻烦了。”鸣海瑛太歉意地对两位警官笑笑，“这孩子……之前和祖母一起生活，您知道的，老人家总是会比较迷信。”
“不不不，我们也太心急了。”搜查一课的警官连连摆手，“没关系的，孩子嘛。”
两人正交换着社交辞令，一旁松田阵平却陷入了沉思。
mobi，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似乎是名字的发音了。
上一次听到这个发音是在和萩原研二交流情报的时候，萩原告诉他曾在爆炸前听到小姑娘这么喊过。
这是人名？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真实存在还是女孩精神分裂导致的幻觉？
疑问充斥着他的内心，但直觉告诉他这肯定是个关键。
于是等谈话告一段落，他让搜查一课的警察先回去交差，自己则转头去了楼下的一间病房。
向萩原研二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后，却发现自家幼驯染正一言难尽地注视着自己。
“小阵平，你以后如果和女朋友吵架……不，说真的这样能找到女朋友吗？”萩原研二忍不住扶额。
“哈？这两件事有任何联系吗？”松田阵平额上冒出井号。
“你可不是去审问犯人的呀？也难得有小孩没被你吓哭。”萩原苦笑，“所以这次几乎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吗。”
松田抓了抓头发，苦恼道：“除了那孩子说自己能预知未来之外没有任何新信息，但这话你相信吗？”
他能判断那女孩没有说谎，只是这话听起来过于荒诞。更何况对方有精神病史还是个未成年，证词几乎不具有法律效力，上面其实没抱什么希望，笔录也只是走个流程。
只不过他自己不甘心罢了。
对方可能知道炸弹犯的相关信息，而他一定要抓到那个差点害死萩原研二的罪犯。
“无论信不信，这很有可能是个突破口。”萩原思索道，“有机会我找她聊聊吧。”
“也好。”松田有些泄气，“所以说我不擅长对付小孩子嘛。”
“哈哈，毕竟小阵平的臭脸还是挺吓人的——谁在那里！”萩原打趣着，视线无意间扫过房门，却见到玻璃上贴着什么黑红色的东西。
“怎么了？！”松田迅速回头。
“门口好像有人。”
松田阵平动作很快，门猛地打开给了外面的家伙一个措手不及。
黑红色巨大水母飘在空中，人性化地后仰，松田阵平却视若无睹，向走廊上张望着。
“没有，可能已经跑掉了。”松田回头，“你看到了什么？”
清楚地看到水母依旧停留在门口的萩原研二咽了口唾沫：“是吗，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明明没有眼睛，但却清楚地感受到了视线，对方正注视着他。
对方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仅有单纯的好奇，但这种被猛兽盯上一样的感觉只让他背后发凉。
耳畔似乎传来一声轻笑，水母像之前一样，向上穿过天花板消失了。
“真的没问题吗？你最近好像总是眼花。”松田阵平试了下两人的额温，“没发烧啊？”
“我很好，大概。”萩原研二恍惚着露出微笑。
——
繁云一溜烟窜回自己房间，感到有些内疚。
原本只是想多看看活的松田阵平，结果恶趣味上头好像不小心吓到萩原了。
不过这样一来，干脆找他寻求合作吧，毕竟有些事情光凭她一只水母肯定做不到。
嗯，就这么办。
水母连脑子都没有，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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