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意外

　　说完这句话，张子晴像是终于把心底的郁气和委屈发泄出来了一样，久久没有说话，只有喘息声由重到轻，最后归于平静。

　　抓过放在茶几上的杯子，把里面已经变凉的牛奶一口气喝完，张子晴才接着道，“我知道人都是自私的，没人比我更清楚这个道理。但是我还是想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等家里的外人全都走后，我在他父母面前问曹亮刚刚那姑娘是谁？来干什么？谁知道，没等曹亮说话，他妈就“噗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让我不要再缠着他儿子，他们家就这一根独苗，要给他们养老送终、传宗接代，不能毁在我手里，他儿子之前是不懂事，叫我高抬贵手放了他。而，那个说会永远对我好，不会在意的男人看着他母亲跪在我面前，只是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张子晴脸上的笑变得讽刺，“真是好笑！是他儿子追的我，非要我去他家，我也没有瞒着他，弄到最后，我成了吃人的妖怪、吸血的魔鬼、破坏他们圆满家庭的瘟神，恨不得时光倒流我从来没有出现过！也是到了那时候，我才知道，曹亮回家的第二天就把什么都告诉父母了，他们一家说是去县城买年货，其实是去了县医院做检查，等到下午结果出来发现没什么事儿才回来的，他们也咨询了医生，被告知我不仅会传染性高，遗传的可能更大后，更是立刻下定决心和我撇清关系。且，所谓的有事需要曹亮去做，是托人说了媒，去见不同的适龄姑娘。”

　　“曹亮一开始大概是不愿的，因为他总是找借口不出门。后来也慢慢接受了，可能是发现外面多的是漂亮又合心意的姑娘，没必要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

　　“当天下午我就收拾东西离开了，一个人提着行李去了县城的火车站，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想回家让父母担心，就想着在宿舍待到放假结束，谁知道临下火车时又发现钥匙不见了，这才给经理你打了电话。”张子晴抿抿嘴，看看面色平静的梁益，“我不会打扰太久的，明天我就看看开锁师傅有没有上班的，实在不行有什么便宜的旅馆，我去住几天。”

　　“小旅馆不安全，你一个单身女孩子住更不行，开锁的师傅大部分也都回家了，你就先暂时住下吧。”梁益喝了口杯子里的水，感觉有些凉了，就连室内温度似乎也低了些，拉过一旁的毯子盖到腿上，淡淡地道。

　　“会不会不方便？”张子晴有些犹豫，上一次来梁益家时只有一双女士拖鞋，现在却多了双男士的，房间里也有很多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说明这里不再是独身女子住的房间。

　　“不会。他出差了。”梁益也没刻意隐瞒，简单道。

　　“经理，你记得年会时你给我说的话吗？”张子晴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悠悠道，“当时，你问我，如果最坏的事情出现，是怨天尤人，浑浑噩噩中过一生？还是努力站到高处，过得比所有人都好，让他们只能仰望？”

　　“我当时还信誓旦旦地说，就算这世上没有人爱我，我也一定会好好爱自己。”张子晴抱着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视线虚无缥缈得找不到焦点，“可是我现在才发现，这真的是太难了。我讨厌自己，找不到任何可以爱自己的理由；我也讨厌这个世界，讨厌人们的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这个地球上健康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我？”

　　“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羡慕你！！”

　　梁益沉默。开解人这种事，对于真正伤到骨子里的人来说，再如何巧言善语，也不过是隔靴搔痒，最后只把说话的人自己感动了。

　　所谓感同身受，不过都是些自以为是罢了！

　　羡慕？！

　　哪有人天生就是刀枪不入的？看着若无其事、毫不费力，不过是用过往伤口结成的痂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没有了让人可趁的空隙而已。坚不可摧的铠甲，只是伤痕的另一个名称，如果再一次被人打碎，也只是说明之前受的伤不够重，流的血不够多，痛苦不够刻骨铭心到长记性！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因为失恋已经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你敢保证这次没有意外，就不会再发生什么想不到的事分开吗？大街上分分合合的人那么多，有几个是和初恋白头偕老的？结婚还有离婚的，更何况只是谈个你情我愿的恋爱？当然，你也可以说，如果不是这样，你和他也不会分开，不过，你确定这是你要的吗？一个没有担当、没有主见、见异思迁的男人是你未来里要共度一生的人？”梁益把毯子往上拉了拉，盯着上面的花纹道。

　　“可是他对我意义不一样！对我而言，他像是踩着七色彩云的盖世英雄一样，把我的世界由黑白变成彩色！！”张子晴有些激动地道。

　　“可惜，你不够幸运，眼光也不好！你眼里的盖世英雄充其量只是个人渣，还是最没有格调的人渣！”英雄？只是臆想罢了，就连神仙都说了，求人不如求已，求神拜伄不如求求自己。

　　一句话刺得张子晴刚挺直的背又弯了下去，却没有反驳的话语，甚至不能生气梁益的话说得太过份。

　　“收拾一下，去休息吧。”梁益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晚饭时间，改口道，“吃过饭再睡吧，冰箱里有包好的饺子，你有忌口的吗？”

　　“没有。”张子晴摇头。

　　把饺子煮好，招呼人来餐桌前坐下，张子晴磨磨蹭蹭地过来，平时很喜欢吃的饭现在如同嚼蜡，食不知味地往下咽。

　　她抬眼看看就连拿筷子都比她优雅的梁益，期期艾艾地道，“经理，你说我报复他怎么样？我去到他工作的地方说他始乱终弃、乱搞男女关系，我还知道他说过不少他上司的坏话，这样，他很快就会被辞退吧？也算出了我一口恶气。”

　　“去吧。”梁益点头，“然后，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从此以后，你的生活就围着他转，让自己变成一个怨妇，也让抛弃你的人更加庆幸现在的决定，怀疑怎么会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过，后悔没有尽早甩了你。”

　　“可是，难道就这样放过他？那不是太便宜他了！”张子晴愤恨地道。

　　“最好的报复不是泼妇骂街，而是光鲜亮丽站在他只能仰望却触不到的地方，泾渭分明地让他知道你们两个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当时和他在一起是屈尊，而他不配。”

　　张子晴默默不语，梁益说的对她而言不太现实，她不相信自己能做到！

　　手机铃声响了，她抬头看到梁益接电话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以为自己看错了，有些意外。

　　“喂？”梁益低声道。

　　“小益，你回来一趟吧？你小姑姑要不行了，想最后见你一面。”沙哑的女声带着颤抖从电话里传来。

　　梁益恍了下神，等到对面听不到回音，又叫了声才答道，“……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放下电话，梁益坐在椅子上，继续一个一个吃面前盘子里快要变凉的饺子，细嚼慢咽！

　　“经理？”张子晴没有听到电话里说的是什么，只是敏感觉得梁益接过电话有些不对劲，“你还好吗？”

　　“我没事。”把最后一个饺子吃完，旁边的汤也喝得一滴不剩，梁益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把空碗盘拿到厨房清洗，擦着手走出来。

　　“我等下有事要出去，可能要两天不回来，你自己住在这里，这里的安保还可以，不用害怕。”梁益边走边道，进到卧室，从柜子里拿出行李箱，开始往里面装衣服。

　　“可是……”张子晴有些无措，“你不在家，我一个人会不会不太好？”这不是她熟悉的地方，让她一个人留在这儿，晚上怕是觉都睡不着。

　　“没什么不好，你要是能找到地方住，我也不介意把门锁上。”梁益三两下把衣服收好，又从卫生间拿过洗漱的东西，走到书房把文件收起来，摄像头打开，然后锁上了书房的门。

　　“卧室和书房门我都锁住了，冰箱里有吃的，客房里有新被子，门外走廊和电梯里都有摄像头，想出门钥匙在鞋柜上盒子里。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梁益拉着行李箱问道。

　　这个样子的梁益是张子晴不熟悉的，愣愣地看着她条理分明的安排，慢了一拍点头，见梁益似乎有些不耐烦的皱眉，一个激灵忙道，“没有了，我都记住了。”

　　梁益开门往外走，在电梯前按下按键，张子晴也追了出去。

　　手机又响了一声，是有信息进来，梁益拿出来点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子晴觉得梁益看到信息像是身体僵了一下，她看看一动不动的梁益，再看看已经打开了的电梯门，小声道，“经理，电梯到了。”

　　梁益迈步进电梯，电梯的灯从头顶照下来，张子晴看到梁益直视前方的样子像是一尊没有血色的雕像一般。

　　“你回去吧！”

　　电梯缓缓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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