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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旧事 完


  那一日杜娘自林殊口中逼问出了苏染去向,她一路跟随莫诀的车队来到北境虚狱城。

  一场大火将莫诀的别府烧了大半,固然能调虎离山暂且将人引开,可杜娘明白,此时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杜娘入门之时,房中的熏香烧得正浓,她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苏染,衣衫凌乱,半张脸上沾满血迹,显得触目惊心。

  她忙走到榻前,解下身上的斗篷给他裹上。

  苏染的意识有些迷乱,他轻蹙着眉头,喃喃低语,不知在说着什么。

  杜娘吃力地把人背了出去,外面风雪肆虐,冷得人直打哆嗦,可她一刻都不敢停,莫诀随时都会带人追过来。

  地上厚厚一层积雪,他们不论往哪里走,总会留下脚印。

  她虽事先给府里传过消息,可此地荒僻偏远,即便有人前来接应,也需得花费一些时日。

  杜娘苦恼极了,见不远处有一座荒废的破庙,她一咬牙,背着苏染入了庙中。

  **

  门外的侍从皆倒在雪地里边,血流了一地,屋子里面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莫诀大怒,提着剑上了马,带着众侍从追赶,势必是要把人给找回来。

  依他看来,来人既只烧了一把大火,声东击西将他引开,而非正面冲进来要人,想必人手不多。

  途径破庙之时,他停住了马,命部分侍从入内搜寻。

  地上的足印并未断在此处,而是一直往前蔓延,最后入了一片枯树林里边。

  很快,侍从们出了破庙,朝他回禀道:“里面没有人!”

  莫诀眸色愈黯,他驾着马,沿着地上的足印,入了枯树林里。

  然而事情却并未朝莫诀预料之中发展,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不见了踪迹,侍从将一红衣绝色的女子带到他的面前。

  这个女子他并不陌生,他曾在苏染府中见过好几回。

  都说苏染不近女色,这十多年来身边连个伺候的侍女都没有,可五年前却破天荒地把这杜姓的姑娘带回府里。

  他也曾猜测,苏染是否果真对她动了心,故而把人时常带在身侧。

  杜娘的目光极为冰冷,虽是落在他的手中,可浑身上下竟无半点惧意,反倒是将他视作仇敌一般,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莫诀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女子,他强自按住心中的怒意,朝她问道:“你把阿染藏在哪里了?你只要把人交出来,本王便放了你。”

  杜娘觉着他这话问得可笑极了,她莫名地想要笑出声来,只是外边天寒地冻,她一整张脸都冻得僵硬冰冷,便也懒得理他,只不言不语地站在这片雪地里。

  风雪渐大,莫诀失了耐心,他下了马,稳步走到杜娘的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隔着这样近的距离,莫诀愈发觉得这姑娘美得娇媚,不用刻意逢迎,只需冷着脸站在面前,就可令着世间的男子为之沦陷着迷。

  他一声叹息,含笑说道:“你确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即便是本王,看着久了都有些心动,可惜本王只好男风,无福消受此等美人。”

  杜娘的目光越发冰冷,她轻抿着唇,笑得极为讥讽,“这些年,我家公子为国事费心竭力、奔走劳碌,积了满身伤病,殿下便是这样对待有功之臣么?”

  “阿染有功是真,可本王待阿染的情意也没有半点掺假!”

  “殿下所谓的情意,这天底下只怕无人消受得起。”

  杜娘望他的眼神同苏染甚为相似,眼底俱是厌恶,红唇轻抿,从骨子里透着股孤傲清高。

  可莫诀偏偏想要摧毁这种骄傲,他渐渐收住笑意,眼中露出渗人的阴鹭之态。

  “我府邸的地牢里边关着十恶不赦的囚徒,多年不见天日,本王虽享不得杜姑娘的滋味,可他们却能享得…”

  “姑娘再好生想一想,阿染究竟在什么地方?”

  莫诀言语之中的威胁之意不用多言,他既是连苏染都有胆子碰得,那么她这一介孤女更是不在话下。

  她有理由相信,倘若今日不说出苏染去向,这个人必会依着方才所言,将满腔怒气尽数撒在她的身上,让她承受千般万般的侮辱折磨。

  可那又如何?

  于她而言,苏染的性命尊严比什么都重,她既已报了家仇,此生便再无遗憾。

  在这片白茫茫的雪地,她一袭红衣,笑得娇艳璀璨。

  “公子已被我派人送去汴京,殿下欲寻公子,可往汴京府邸相访!”

  **

  那日,林墨顺着杜娘留下标记带人一路寻到虚狱城外的一间破庙,他在那里找到了昏迷的苏染。

  他亲眼见着苏染满脸是血的躺在面前,气息微弱,满身狼狈。

  苏染清醒之时,已身处汴京城中,他自榻上坐起,仍觉着有些晕眩。

  未及起身,诸多回忆便在顷刻间涌入他的脑海之中。

  终南山冰魄湖旁雪白清丽的身影,虚狱城暖室之中绯色的帐幔,无力的挣扎、令人生呕的侵犯、刻进骨子的屈辱,以及茫茫雪地里边背着他一步一步艰难前行的姑娘…

  他抬头望向榻前的林墨,淡声问道:“杜娘人在何处?”

  “杜姑娘现还在二皇子的手中。”

  苏染微微蹙眉,他换了一身正服,披上深色的大氅,取了架上的长剑。

  刚出房门便看见林殊跪在门前的雪地上,可苏染却仿佛丝毫没有看见一般,径直从他身前走过。

  林墨在苏染身边侍候多年,见惯了他风轻云淡的从容姿态,竟是头一次看到他如此时这般,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令人生寒的杀意。

  林墨不放心苏染一人独自出门,忙带了府中的侍卫随他共往。

  不出所料,他此行之地正是二皇子莫诀的府邸。

  信武侯亲自上门,门前护卫自然不敢相阻,林墨命侍从在府外守候,他随着苏染一道入了莫诀的府邸。

  莫诀料定苏染此行不善,该是来同他算账的,不想刚一照面,苏染的剑便刺到了他的胸口。

  这一剑扎得极深,由此可见苏染对他的憎恨之意有多重。

  旁人兴许觉着苏染此刻有些失控,身为臣子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皇子殿下吃了一剑,可莫诀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不论什么时刻,苏染的理智都不曾丧失过,他若果真意气用事,这一剑当对准他的心窝,一剑致命,此事对于苏染而言并非什么难事,可他并没有这样做。

  他若手刃皇子,不单是他,苏氏一族都将因此受到牵连。

  他只是恨及了莫诀,这一剑是警示,也是用来发泄他心中的那股恨意。

  莫诀喜欢他,即便这一剑当着这么多人,刺得堂而皇之,他也会为了苏染将此事瞒下,向外不透露出半点风声。

  另还有一点,苏染此行也是为杜娘而来。

  莫诀吩咐侍从为苏染带路。

  王府的地牢阴冷潮湿,杜娘在此处呆了三日三夜。

  莫诀命人将她手筋挑断,故而面对欺辱时没有半点抵抗之力。

  这两天她时常在想,那日苏染自终南山上下来,染了寒疾,又兼之药物控制,面对莫诀的欺辱,几乎没有半点反抗之力,他是不是也曾如此绝望?

  所幸,她去得及时,替苏染挡下了这一劫。

  眼前的人还是如往日一般,穿一身绣兰的锻锦长袍,外边披着深色的大氅,眉目秀雅,纤尘不然,同这片肮脏的世界格格不入。

  杜娘靠坐在潮湿的墙角,蜷缩着身子抬头望向他,唇角渐渐漾起浅淡的笑意。

  苏染走到她的身前,俯下身来把人揽到怀中,他待人一向疏离淡漠,这么多年来,头一回如此时这般,小心翼翼地把一个人拥入怀中。

  他抱着她走出阴冷的地牢,杜娘浑身上下俱是伤痕,没有一处不疼,可靠在他的怀中,心底却是满足的,至少她所做的努力没有白费。

  **

  林殊在苏染身边侍候了九年,对于苏染,他素来都是极为敬重的,苏染也信任他,仔细培养他,带着他一道立下赫赫战功,从青葱无知的少年到横刀纵马的将军,他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感念。

  可这一次,他却背叛了苏染。

  苏染是贵家公子出身,自小被定远侯夫妇宠着惯着,稍稍年长之时便随着他的父亲四处征战,这几年更是执掌三军,大权在握,这半生从未受过如此侮辱,而这一切,只因为他的背叛。

  莫诀挟持了他的未婚妻子沈清宁,那位皇子殿下是什么样的性子手段,他自然是清楚的,两相斟酌,他还是选择了沈清宁,背弃了苏染。

  他做事一向坦荡,可那日送上那碗药时,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股心虚矛盾,若是平日,苏染定会察觉他的异样,所以他才选择了那样的时机。

  苏染生了一副清俊秀雅的模样,可那一颗心却比谁都坚硬冷漠,所以当苏染的剑刺穿他的胸膛时,他并不觉着意外。

  事已至此,林殊的心中有自责、有愧疚,可若重新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哪怕最终是以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

  **

  再后来便有了阿垣。

  林墨跪到苏染的面前说是要娶杜娘为妻,可杜娘不愿,他便循了杜娘的意愿,没有允下这门婚事。

  杜娘喜欢他,他自许久之前便有察觉。

  初时他想着,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大抵都会如此,浑浑噩噩地动了一份情,待时间长了,热情散了,这一份情自会随之消散。

  可后来他才明白,杜娘待他的这份情早已入了骨血、深入骨髓,不是简简单单说散就能散的。

  他确是欠了杜娘天大的一份恩情,可他无法回应。

  感情这种事情不是买卖,他可以用千万种方式回报,独独除了他的感情。

  他也知道杜娘是个骄傲的姑娘,不会屑于一份施舍得来的感情。

  毫无疑问,杜娘并不喜欢阿垣。

  苏染年少之时有高人为他算了一卦,说他命里该无子无嗣,可苏氏的家业总该有人继承,况且他又欠了杜娘一份恩情,便收养了阿垣,把阿垣送到琅琊郡旧府,交给定远侯夫妇扶养。

  之后那几年,杜娘时常在外办差,有意无意地避着他。

  杜娘知道他喜欢终南山上的一位姑娘,二十年来苦苦等待,所有深情都之为一人,所以最初见到琳琅时,总不待见她,觉着她优柔寡断、畏畏缩缩,有负苏染的那片情深…

  这一段旧事由林墨口中述出,大抵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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