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5-6
此刻“Tom”一脸坏笑，颇有些得意的站在面前，一只手上端着热气腾腾的白粥，另一只手上则是那碗随时能要人命的中药，而“Jerry”蹩脚的藏在她身后——自以为没被发现的样子。荣教授冷眼旁观，虽然暂时弄不清楚“Tom”为什么无聊到把“Jerry”拉出来，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她们认为他是个容易妥协的懦夫，那么她们会发现自己错得有多么厉害！
“荣先生。”曾与今挑挑眉，笑晏晏道：“为了健康着想，你该吃点东西，然后乖乖吃药。”
她特地加重“乖乖”二字的语气，接着扭头冲Ewa眨了下眼睛，Ewa接收到她的信号，果然一眼不错的盯着荣棵。
荣教授轻哼一声，言简意赅：“白的留下，黑的拿走。”
“您还是不愿意吃药吗？”
不是愿不愿意，而是“我不需要。”荣教授拿出对待工作执拗、较真的态度，再次表明立场。
曾与今定定的看了他两秒，忽然将两只碗放到茶几上，转过身蹲下对Ewa小朋友叹息道：“看，我没骗你吧，他不敢吃药，他在害怕，并且用生气来掩饰。”
拜托！他什么时候“不敢”吃药了？！他也没有害怕，更没有用生气来掩饰！荣棵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然而却看见Ewa脸上挂着比他惊讶一百倍的表情回瞪着他，只差没大声喊出来：“天呀，不敢吃药，你胆子可真小！”
荣教授：“……”
终于他明白了，“Tom”并不需要他的“妥协”，不过在向“Jerry”证明他是“懦夫”，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估计错误，他才是那个“错得多么厉害”的人。
他看她：卑鄙！
她望天，什么呀？没什么呀！
不跟狡猾的人交流，荣教授垂下眼睛，诚意拳拳望着Ewa，强忍嗓子疼痛，艰难而粗噶的说道：“药很苦……”
Ewa自然站在勇敢者的高度睥睨一切胆小鬼，药不苦能算是药吗？呵呵……
y双双鼻孔朝天，倍受非议的荣教授抿抿唇，冷不丁伸出右手，尾指在药碗里蘸了蘸又伸到Ewa嘴边，“不信，你试试。”
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仅让Ewa愣住了，曾与今也惊得一呆，心说这是有严重洁癖人干得出来的事儿？！
然而仿佛唯有这样方可雪耻的荣教授，心无旁骛始终坚定不移的盯着Ewa，大有“你不尝我便不会罢休”的架势，曾与今简直被他的“幼稚”打败了，刚想出手阻止，未曾想Ewa竟真的往前凑去，吓得她一边抱住Ewa一边道：“不行，药怎么能乱尝呢？有你这么当人家爸爸的吗？”
这句话就像解开封印的钥匙，荣教授“啪”的惊醒过来，看看Ewa看看曾与今再看看那根“闯祸”的手指，默了……曾与今可以肯定在这一瞬间，荣教授心底有亿万只草泥马争先恐后呼啸而过，并无情的带走了他的一世英名。
曾与今拼命憋笑，憋得下巴都发抖抽搐了，艾玛他现在应该很想剁手吧？！
不用看也知道多音字小护士在耻笑自己，荣教授羞愧难当，狠狠咬着牙控制住颜面神经，死守最后一丝尊严，可遗憾的是他能够控制神经，控制不住自然的生理反应，一张老脸慢慢红透，甚至到后来耳朵尖都红似滴血。
妈呀，荣教授竟是个会脸红的男人！曾与今彻底被亲眼所见的情景颠覆了“三观”，震惊得都忘了自己刚刚在笑什么，傻不愣登两眼发直的望着前面娇花般红润的某人。
“咳咳……”荣教授难堪又尴尬的咳嗽两声，眼神闪烁着瞟过Ewa的小脸，至于紧挨在旁边的曾与今则是飞快弹开，接着深吸口气蠕动唇片用比蚊子叫大一丢丢的声音说道：“咳，对不起。”
Ewa小朋友心眼可没大人们来得多，她专注于“吃药”且只专注于“吃药”这件事儿，理所当然毫无察觉两个大人之间已经你来我往“暗战”了几个回合，当听见荣教授道歉，她缓缓往左歪了歪小脑袋，忽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认真研究判断了一会儿才算勉强接受了对方释出的诚意，然后小手放到盛着白粥的瓷碗两边，轻轻往前推了推，之后就半跪在地，手肘撑着茶几，小手掌托着下巴，安安静静的注视荣教授，等待他“改邪归正”。
Ewa的反应让曾与今有种连中两个头奖的感觉，小姑娘不但不排斥荣教授而且还主动与荣教授互动！所以事实证明她的冒险计划成功了，父女俩僵持的关系终于出现转机，万岁！
荣教授悄没声瞥了眼兀自兴奋雀跃的曾与今，眉头一挑，敢情这原来还是“计中计”？！过去真小瞧了多音字小护士，心眼很多嘛。
不过眼下也没工夫与她计较，尝试所得结果既是好的，那么不妨顺水推舟吧，看看她使的“计中计”能走多远。于是荣教授又对上Ewa的视线，慢腾腾端起白粥，见小姑娘一脸期待，便张开嘴小小喝了一口，小姑娘的嘴角马上露出一丝笑意，眼睛陡然发亮，荣教授不禁深受鼓舞，似模似样带着些委曲求全继续小口喝粥，这下小姑娘直接眉开眼笑了。
Florian那厮常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一直以来他都不怎么懂其中的含义，经过今天一前一后在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面前“扮神扮鬼”，他幡然醒悟所谓“演技”蕴含的奥妙，倘或运用得当，效果显著。
这不算欺骗，顶多算展现自身性格丰富多样的层次感，多音字小护士不也一样出演了一把“Tom”？只要出发点是善意的就行了，荣教授内心频频点头，不违背他做人的基本原则，OK。
尽管荣教授喝得很慢很慢，但白粥毕竟是有限的，总有喝完的时候，Ewa小朋友一看他放下空碗就无比顺当的将黑乎乎的中药给推了过来，荣教授呼吸一窒差点没愁死，什么演技、什么奥妙、什么做人原则，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统统化为泡影！
我觉得喝完白粥有点撑着了，而且病情也稳定了，可以不喝吗？荣教授摸着肚子，弱弱的以眼神祈求Ewa小朋友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Ewa一本正经的肃着小脸，目光磊落：不可以，生病怕吃药不是好孩子！
唯一旁观者曾与今恨铁不成钢的直冲荣教授挤眉弄眼，心说你倒是赶快喝药呀，这是博得Ewa好感的绝佳机会，要是不好好把握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莫管曾与今眼睛挤得快抽筋，荣教授依然无动于衷。谁不知道现在机会难得？合着喝变态苦药的是别人不是自己，倒会站着说话不腰疼，啧！
随着时间的推移，Ewa渐渐有些绷不住了，失望的情绪悄然蔓延，曾与今急得活像热锅上的蚂蚁，也是被逼得狗急跳墙，她管不了三七二十一，起身越过茶几，一屁股坐到荣教授身边，没等荣教授有反应，一手端起药碗，一手捏住荣教授的下巴，硬是扒开他的嘴把药往里灌，边灌还边恶狠狠威胁：“你敢撒出来一滴，就再喝一碗！”
荣教授自打十三岁被收养，过上有爹管有妈疼的正常生活近二十年来，第一次受到如此严重的胁迫，而且还是来自一个受他雇用的小护士的胁迫！想要奋起反抗吧，又顾虑自己是绅士不可以对淑女不礼貌，虽然对方的行为一点都不淑女……这一通纠结和犹豫下来，一碗药全灌进了肚子，苦得他舌头发直头皮发麻，两眼何止失焦俨然仅剩下眼白了，大脑失去运转能力前夕，微弱的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世界是否已经泯灭了最基本的道德次序？
曾与今灌完药徐徐松了口气，却见荣教授浑身脱力直挺挺往后倒下，她想也没想连忙伸手护住他的后脑勺，生怕他不小心碰头，岂料男人的体重加惯性带着她前倾，结果他脑袋贴着她的手掌撞上沙发扶手，她则撞进他胸膛，不由得双双发出惊呼，瞪大眼睛一瞧，彼此鼻尖相触、气息相融！
曾与今过电似的一抖，用力抽开手掌，弹簧一样蹦起来，甩着撞痛的手跳着脚躲进厨房，荣教授扭脸捂胸惊天动地咳嗽起来，唉，没有次序了真的没有次序……了吗？
Ewa从头到尾密切关注着沙发上那枚“不肯喝药的胆小鬼”，自动屏蔽不知道为什么跑远的护士姐姐，小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颗牛奶糖，细心剥掉糖纸再走到头发丝都散着浓郁中药味的荣教授面前，摊开掌心递上糖果。
躺在稚嫩手心中间的白色奶糖让荣教授恍然一怔，一时不察让剧烈咳嗽呛出的热泪顺着眼角流下，颇有点感动落泪的意思，亦换来Ewa更深的同情，她记得过去自己生病吃了苦苦的药后，妈妈总会给她含一颗奶糖当做安慰的。
荣教授接过奶糖，望进她眼底，细声说道：“谢谢你照顾我，而我……却没能照顾好你和妈妈，对不起。”
这等于变向证实了Ewa关于妈妈逝去的猜测，主治医师曾告诫一切当以“顺其自然”，荣教授认为此刻就极其“自然”，跳过迂回以及刻意的自以为善意的试探，该挑明挑明，他们都是智商极高的天才，稍有任何一丝“不轨”立时可以敏锐洞察，实在无需多余的动作。
果然Ewa没有抵触反弹，静静看他一眼便转过身走了，荣教授把奶糖塞进嘴里，目送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她的卧室门内。
Ewa是一个孤儿已经成为既定事实，或早或晚知道并不能改变什么，与其逃避不肯面对，不如趁早学会接受命运，虽说年纪小小孤苦伶仃挺可怜，但至少她比他走运，当年他在第一任养父醉醺醺的拳头下得知自己是个弃婴是个孤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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