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夏日漫长（二十四）
手臂上的刺穿伤当然很快就被塞拉小姐治好了，虽然回到海边小屋后我还是吐得一塌糊涂。
不过这不是因为治疗的过程太痛，也不是因为和依旧保持成年人模样的艾伦发生接触，而是塞拉小姐开车方式实在是太狂野了。原本负责开车的魔偶不知道去哪里了，换塞拉小姐坐再驾驶位上，她转动方向盘让车子直接从悬崖飞出去的瞬间我真的觉得我的人生就要到此结束了。
洗完澡，我拿着冰咖啡和薯片走上二楼。
尽管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但是刚泡完热水澡，吹干头发的舒爽让我觉得现在就躺床上睡觉实在是太可惜了，而且其实头发还有点湿湿的呢，大家都说这样睡觉对脑袋不好。
嗯嗯，就是这样，我想看《霍○特人》的第三部，要是能在付费网站上找到就好了。
我一个劲地给自己的熬夜行为寻找正当理由，踩上最后一级台阶，肌肉记忆让身体往右边的走廊偏去。
“啊……”
大脑及时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正好看到艾伦站在他的房间前，手搭在门把上。
我站在原地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艾伦换了一身来到这里以后我一次都没有见过的睡衣，大概是昨天和塞拉小姐外出买衣服时顺便买的。
我也是后来才从塞拉小姐那里得知，艾伦之所以一直保持着成年人的模样，是因为他直接把整管药水都喝下去了，所以这种情况还会持续好几天他才能变回原来的模样。
真是搞不懂，到底在想什么呢？
艾伦显然被吓了一跳。他似乎站在这里有段时间了，脖子上挂了条擦头发用的毛巾，水珠顺着略长的头发低落在后脚跟的地板上绕了一圈，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感觉好像可以猜到他在做什么，他想说什么了，真是尴尬啊，就没有可以打破这种局面的契机吗？我已经想掉头就跑了，得尽快摆脱眼下的情况才行。
可惜哪有什么契机，我只能逼着自己行动。
“林……”
“艾伦……”
“……”
“……”
但很不幸，我们发言的时机撞车了。
“林，今天……”
“今天谢谢你救了我！”
我抢先把谈话内容强行掰到自己想要的方向，急不可耐地往后退，觉得自己就像桌子底下遇到磁铁的回形针，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晚安啦，艾伦，明天见！”
【啪——】
门板关上的响动大得把我这个当事人都吓了一跳，这样肯定会被误会我讨厌他的啦。尽管我不讨厌艾伦，我只是不喜欢已经成年的男人罢了。
我靠着房间门叹气，薯片都变得不想吃了，也没有心情看《霍○特人》第三部。不过只有一个人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还是在房间里东找找西找找翻出了遥控器，打开冰咖啡一边看纪录片一边玩手机。
只有一个人的房间有点安静过头了，电视的声音就算很小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我用毯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身体没能和平时一样迅速变得暖和起来。
【过两天帝光正好要参加选拔赛，你要过来看吗？】
“啊，是line……”
信息是赤司昨天傍晚发过来的，就在我和他道别之后，看时间这时候我应该正在被突然变成成年人的艾伦吓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之后也一直到没有时间看手机所以没有发现。
说起来，下午见面的时候我的确说过，自己对学校的社团活动感兴趣，因为这些都是我没有经历过也不了解的。
【要！具体是什么时候？】
我噼里啪啦地按了一通把信息发送了出去，在信息发出同时响起的提示音把我吓了一跳，我突然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这个时间我给才认识的人发信息好像不太好吧？如果对面也开着提示音还会被我吵醒。
虽然已经是亡羊补牢的行为，我还是决定撤回。
【叮——】
在按下撤回的下一秒，我再一次被手机的提示音吓到了，不过这次是我收到了新信息的提示。
【比赛定在后天，时间对得上吗？】
【这个时间你还没睡吗？！】
回复间隔的时间不长，我兴奋得仿佛发现新大陆。
【正好遇到了感兴趣的事情，不知不觉就到这个时间了。】
【对得上！】
【表情】【表情】【表情】
【我留在这里的这段时间白天基本都很闲，随时可以出门。】
“嗯……？”
怎么感觉这种说法怪怪的？
不过算了！
与此同时，对面又发来了一条讯息。
【不过地点不在帝光中学，xx体育馆知道吗？】
不好的梦是不是只要睁开眼睛就能醒过来呢？
很可惜这个“不好的梦”是已经发生的现实，无论多少次睁眼，出现在面前的都没有改变。
【前日在市内发生的地下人行通道坍塌事故，伤者四名，在救援队发现后已全部送往附近的医院救治，其中一人因伤势过重，于昨日凌晨死亡。据称，伤者全部……】
在广告时间插播的新闻正在播放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过到了今天，事故本身已经成为了报道后续事件时简单带过的引子。据说警方经由入院的几个男人的身份不仅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个小小的非法赌场，还找到一家以收养小孩子为名义，实际上逼迫他们从事非法活动的孤儿院，警察似乎还在那个所谓的孤儿院的后院挖出了十几具已经白骨化的小孩子尸体。
【轰——】
剧烈的震动将放在茶几的罐装可乐震倒，我手忙脚乱地疯狂往盒子里抽纸，将纸巾放在已经积了一摊褐色碳酸汽水的地板上。
真是的，到底又发生什么事情啦？
我叹着气往窗外望去，碍于位置和角度问题只能看到被窗棂分别分割成两份的天空和沙滩。
将吸满汽水的湿纸巾丢到厨房的垃圾桶，我好奇地走出门外想要一探究竟。
“发生什么事了？”
推开门，我小跑着绕到房子后面，看到变成巨人的艾伦一拳砸在山崖陡峭的岩面，手臂的骨头断裂刺穿肌肉露出白森森的两段。巨大的人形被白蒙蒙的蒸汽包围，后颈处有什么被推了出来。
一切似乎又是正常的。
我好奇地问：“塞拉小姐，不是基本能根据自己的意志控制巨人了吗？”
白色的魔术师眉头微蹙，抱着手臂往巨人的方向看了眼，似是苦恼地叹气：“单纯的身体操纵倒是没问题，只是……”
“只是？”
一串音乐声从塞拉小姐身上传出，正巧艾伦从也顺着被留下的巨人躯体跳落到沙滩上，眼下残留有巨人化后的纹路，断断续续地顺着脸颊的线条落到下颚隐入领口。
塞拉小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没有立刻按下接听键，而是先询问了艾伦的情况：“艾伦，身体有没有哪里觉得不适？”
“暂时还没有。”
“那就好。”
自从来到这里，了解到世界的真相，了解到这个世界的历史，艾伦就偶尔会表现出一副似乎正在看向远方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在看的模样，但是今天……
“啊……”
脑海里出现了瞬间即逝的画面，我竟然到现在才发现，不仅仅是今天，自从那天从地下人行隧道离开后他就变成了这副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模样，眼中所剩无几的光变得更加暗淡。只是我只顾着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有余裕去注意更多事情，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艾伦的变化。
见他摇头，塞拉小姐的脸色缓和了些，她又看了眼手机，按下了屏幕的绿色标识走远了：“抱歉，我有事要走开一下，很快就回来。”
塞拉小姐不过是走到一边接电话去了，然而在我看来却更像是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墙将我和依旧保持着成年人外表的艾伦留在另一个空间，仅有两个人的异空间。
但是……
但是……
艾伦看上去陷入了沉思，想要了解的心情暂时胜过了本能，我还是把想说的话顺利地说了出口。
“艾伦，发生什么事了？”
心在砰砰直跳，我紧张地将双手轻按在胸前，如果他没有听到我可能就不会再问了。
艾伦没有回答我，他甚至没有将目光放在我身上，可我还是推翻了才做下的决定：“你看起来有点……”
“林？”
直到现在艾伦才终于看向我，眼底还残留着才回到现实的茫然。
“其实……”
也许连个开头都算不上，很明显艾伦又改变主意了，摇头否认刚才想要开始诉说些什么的自己，微微勾起唇角：“不，没什么，你愿意和现在的我说话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哈？”
难以置信，我听到了什么？
在思考之前，我就已经把问题说出口了。
“不要用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说出这种话啊！而且还把我说得像个很无情的人！”
艾伦半恼地提高了音量，走上前来反问：“那这个你又要怎么解释啊？”
身体变得不受控制，艾伦往前一步我就退后三步，他往前三步，我就退后五步。
“解、解释什么？”
心里很清楚艾伦说的是什么，我心虚地挪开视线，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抖个不停的双腿勉强站在原地不要继续后退。
“你说呢？”
“……”
艾伦走近了。
“你自己说呢？”
“……”
虽然没有在看，但我能感觉到艾伦比刚才又靠近了些，大概就是所谓的气场吧！我现在浑身上下跟针扎一样难受。
见我不说话，艾伦也不再继续问下去，不过来自视线的追问却一直没有停止。
【盯——】
“唔……”
【盯——】
如果目光可以造成真实伤害，我绝对已经烧起来了！
我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伸直了双手阻止生怕艾伦继续靠近。两次对不起，喊得一次比一次大声，一次比一次绝望：“拜托了！你真的绝对绝对不要过来！我觉得我马上就要吐了！”
破罐子破摔地大声喊完，我干脆抱着脑袋蹲到地上装鸵鸟。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彻底把自己现在的状态表现出来又怎样？
在隔着一段距离的位置，艾伦学着我的样子也蹲了下来，郁闷地用双手撑脸。
“我就说吧……”
“对不起！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除此以外我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现在道歉已经太迟了，就算不是有意的我也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你。”说完，艾伦还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
虽然是成年人的外表，但是内里果然还是十几岁的年纪吗？我不由得走神想道，好像有点能够接受这样的艾伦了。
但是很可惜，这恐怕只是一瞬间的错觉。这种柔软温暖的触感只在我的胸口停留片刻又随风飘去了。
“我也没办法啊，我就是反射性地……”
“林？艾伦？你们两个蹲在这里做什么？”
艾伦没有说话。
见塞拉小姐走过来，我原本想起身的，但想想还是继续保持蹲着的状态，手肘贴在膝盖上，双手撑着脸颊，摇头：“不，其实也没什么。”
塞拉小姐低头看了眼还拿在手上的手机：“说起来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吧？你不是要出门吗？”
“啊……”
想起来了，我的确是要出门呢。
艾伦又把脸转了回来，看着我好奇地问：“林，你要出去吗？”
“嗯……算是吧。”
就连作为当事人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老实坦白：“前天和赤司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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