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今日上街一行，她认真思考了她在这个国度的未来。
这里重农耕、放牧，商业仅限于满足基本生活。
民风淳朴。可细究起来，并不太适合她和青叶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生存。
如今她和青叶衣食无忧，全都依靠她家后院的那片地。许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爸妈早前逝世，青叶一个人忙不过来。
后院如今菜和草各占半壁江山，说不清谁比谁多。
好在这片地着实不小，各种植物生长繁茂。后院还养了五只鸡一头牛和一窝兔子，不然相思国原来的那个“程梦依”不在家中的那些日子，青叶恐怕未必会乖乖守在家里。
回家的路上，程梦依特意打听了这个国度的物价和以物换物的标准。她粗略算算，只要她打理好后院这片地，她和青叶衣食无忧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剩下的，就是回家的方法，和回家之前这段时间的精神寄托。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不找个精神寄托，安然活下去太难了。
她思来想去后，决定在这里把《浮生录》完成。
如果她回不去了，程梦依悲哀的想，至少有件她十分热爱的事情能让她坚持下去，暂时或长期忘却烦恼。
万一哪天能回去了，她不确定她会回到哪一天。
她和花溪社签的约有交稿时限。
如果有幸回到现代，她仍然可以守约交稿。
这样，她和零七到时都不会难办。
想到零七，程梦依眸子暗了暗。
脚边被什么东西拱了一下，程梦依被吓了一跳。低头，是捡回来的那条小黄狗。
俯身把小黄狗抱起来，程梦依声音温柔：“小黄，你怎么溜进来了，嗯？”
小黄狗不认生地在她身上蹭了一下，摇摇脑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趴在了她腿上。
软乎乎毛绒绒的触感，让程梦依感受到了幸福。
“要是有机会，我想把你写在我的书里。”
话音刚落，笔墨纸砚陡然凭空出现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堪称恐怖片现场。
程梦依对这类事情的接受力日渐提升。甚至在这些东西出现的时候还有些激动。
轻轻拍了拍小黄的小脑袋，程梦依雀跃地拿起笔，速速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化作文字记录下来。
她想好了。
她要写一个故事。
一个她在相思国所见所闻的故事。
“孤独的异国之人在发现自己暂时无法回到故国的时候，决定写一本书，记录这段未知的旅程。年轻的笔者回顾了当日的见闻，为自己笔下的主人公定下新的名字。
浮生。”
沈浮生。
为自己笔下的女主定下新名字以后，程梦依一口气把今日的灵感尽数变作连贯的文字。
写满纸张之后，她放下手里的雕花笔，从头到尾查了遍语病错字。
程梦依好笑地发现，现下纸张得来不易，她下笔前要来回斟酌，连平时常犯的小错误都少了。
勾了几笔修改几处标点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一章节，就这样吧。
她刚一产生这个想法，好端端的文房四宝就又剩下了她手里那张纸。
程梦依不禁觉得奇怪。
她这两天算是看明白了，她想写文的时候，笔墨纸砚就会凭空出现。但凡她不想写了，笔墨纸砚又可以凭空消失。
可既然消失，为什么她手里这张纸总能多留上些许时间？
程梦依仰着脖子举着那张纸，另一只手抚摸着小黄狗。
她低喃：“小黄，你说，这张纸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小黄“汪”了一声，奶声奶气的。
程梦依一手拿着纸，一手兜着这只好像只有几个月大的小狗走向床铺。
写文耗费精力，她有些困了。
把墨迹吹干，将新写的章节放于枕下。程梦依搂着小黄就闭上眼睛。许是累了，她入睡的很快。
不知隔了多久，她开始做起梦来。
梦里，零七是少年时期的清俊模样。
“喂！你为什么在哭啊。”少年端着一杯刚沏的奶茶，站在她卧房门口，担忧而惊惶地问她。
趴在地毯上的短发女孩儿扣上手里的书，泪眼朦朦地望着门口的少年：“沉阳死了。”
“谁死了？”少年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怎样也想不起是谁。
“沉阳。水墨阁阁主沉阳。”女孩儿摸了把眼角的泪水，哭得更凶了。
一听“阁主”二字，再看看女孩儿手边的那本书，少年了然地走进来，把奶茶递给女孩儿。
少年注视着女孩儿那双红红的眼睛：“唉，早就说，你少看这样的书。你说你，故事里的都是假的，你哭什么？又不是人真死了。”
女孩儿迅速咽下嘴里的那口香甜，她不满地扬起头：“谁说是假的？在书里那个世界，沉阳就是活生生的人，他就是死了啊！”
女孩儿不服气地吸了吸鼻子，被一杯奶茶哄少的眼泪又被激出来了。
少年满目无奈，却也没说什么重话，有丝毫的不耐烦。
“你，别哭了嘛。”少年局促地挠挠头。
他也坐在地毯上，靠在她身边，“你，别哭了。好好好，沉阳是吧，沉阳怎么回事儿，给我讲讲吧。”
女孩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沉……阳，是水墨阁阁主。水墨阁，呜呜，是江湖第一门派。呜呜呜，以，呜呜，以独门秘术和锻造兵器，闻名江湖。沉……阳，是上一任水墨阁阁主年轻的时候捡回来的。但他，从小被义父以身炼术，后来，认识了好多，很好很好的人。呜呜呜，就包括莲韵。”
“莲韵？”少年问说。
“嗯，就是女主角。莲韵可好了，她，呜呜呜，不知道沉阳身上被下了秘术。沉阳，义父，道貌岸然。他害沉阳，害莲韵。为了救人，沉阳被他义父害死了。莲韵被障眼法拖住了，她没赶上。沉阳死了，呜呜呜，七七，沉阳死了，呜呜呜呜呜……”
被唤作七七的少年大致了解了这本书的情节。老实说，这种套路，太过常见，他听完以后内心甚至没有什么波动。
可他不忍心看她哭得跟泪人儿似的。
“唉，小哭包吗？怎么总是这么容易哭。”
女孩儿扑进少年的怀里，少年双手僵在身侧，一时居然忘记动弹。
“七七，沉阳和莲韵，在另一个世界一定会开心幸福的在一起对不对？”
少年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孩儿微赧：“嗯。”
“他们一定会健康快乐，坏人都离他们远远的对不对。”
“对。”
“莲韵一定会找到她妈妈，对不对。”
“对。”
女孩儿哭声似乎弱了许多。
“那，七七是个笨蛋对不对？”
少年无奈地对着女孩儿的头顶：“梦依。”
女孩儿闻言抬头，露出一双还浸着眼泪的晶亮的眼睛。因为刚说出口的调皮，脸还有些红。可脸上，总归有几分笑模样了。
程梦依突然从梦中惊醒。
小黄狗伏在她小腿边，左蹭蹭，右挠挠。她猛地坐起来，抚着心口大口喘息。
梦里，最后的最后，视线一转。
抱着她哄他的少年转眼就变做西装笔挺的干练模样。
他蹙眉看了十几页的她的手稿，然后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当着她的面撕毁了她那段日子的心血。
“这样的文字，你自己看了不觉得闹眼睛吗？”
面容严肃，语气清冷。
是的。
就在那一天，程梦依心里的少年零七，消失在了那个奶茶飘香的午后。
自此不见。
枕头下，露出纸张的一角。
程梦依看了那一角的留白，神色一凛。
她把纸从枕下抽出来。
纸上的文字居然又都消失了。
而且露出来的那一角白，摸起来居然湿湿的。
程梦依正奇怪，腿边的小黄迈过她的腿奔向床铺的最里面。咬了两口床幔，就转头冲着她伸出舌头“汪”了一声。
行，破案了。
涎水是吧。
程梦依嫌弃地把纸放在床沿，那纸倏然自己不见了。
程梦依摸着纸消失的地方。
心想，还挺有眼力见儿。
嗅一嗅，空气中从哪儿飘来一阵香味。
程梦依起身穿上鞋子，她搂过小黄，往外见走。
“青叶弄了什么，味道这么香？”
去了厨房，青叶正炸着半盆鱼虾。
“青叶。”
“小姐，你醒了。”
程梦依惊喜地看着锅里的东西：“这些，哪儿来的？”
青叶揪着一条炸好的鱼的尾巴，递给程梦依：“隔壁李大娘给的。他家来了个后生，今儿白天去海上捕鱼去了。”
“咱们家离海近吗？”程梦依顺口问道。
刚问完，对上青叶那个果然如此的表情，程梦依就知道她问错话了。
记得家里有些粗面粉，程梦依移开目光岔开话题：“那袋子粉哪儿去了，青叶。”
青叶十分沉得住气，她依然没有多问，只是告诉程梦依面粉在最里面的柜子里。
程梦依心虚地取了碗粉，分出一半还未炸的鱼虾，把面粉倒在鱼虾上。净过手，从床边的桌子上取了快适当大小的块盐，放在碗里拿水化开，倒在盆里和鱼虾一起拌匀。
“小姐，你在干什么啊！”青叶不解地问。
程梦依垂眸告知：“这样不扎口。面糊里少放点盐，吃起来味道更好一点。”
这话说完，青叶似乎盯着她看了好久。
就在最后一勺鱼虾捞出过之前，青叶突然开口说道：“我自小不知道自己打哪儿来，爹娘是谁。从小在乞丐堆里生，在乞丐堆里长。是老爷和夫人给了青叶名字，给了青叶一条可以好好生活的命。小姐也从来不曾苛待于我。老爷和夫人已经不在了，小姐……小姐什么样子，都是青叶的小姐。青叶，舍不得小姐。”
程梦依听了这些很难过。一是为了相思国程家原来那一家三口的消失，二是为了儿时坎坷的青叶。
自己就这样占了人家的屋子房子，占了人家的恩情，程梦依心里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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