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沈柚胡思乱想了一夜。窗外夜色渐退，天蒙蒙亮，他才酝酿出点困意。
七点整，闹钟准时响铃。
魔性震人的声音响彻，穿过沈柚的耳膜，直击大脑深处。他没睁眼，粗/暴的揪过蹬到小腿弯的被子，拉起，蒙住头，动作迅速流畅。
过了两分钟，闹铃再次响起，势有不把主人吵醒，决不罢休的架势。
与闹钟短暂博弈后，床上的那团动了下。沈柚“啧”了声，认输的睁开眼皮，顶着一双含有血丝的熊猫眼起床，晃晃悠悠的走向洗漱台。
冷水贴面，透心凉，心飞扬，很好的打消了沈柚的困意。他擦干净脸，一手举着手机，神色淡淡的扫着昨日和那位失主的聊天记录。
他并没有直接应下，毕竟他是从仙女那里捡到的，怎么也应该给到对方本人。但他也没拒绝失主，只说等对方有空后，见一面再细说。
洗漱完，沈柚再次艾特了下自己主管的动画2班群，提醒他们不要迟到。
今天是新生的开学典礼。每个学院要提前组织学生列队，经学院清点人数后，一同前往体育馆。
学院当然不会亲自点人数，四五百号人点完，开学典礼都快结束。所以这个任务便分配给各班班助，由他们整点自己班的学生。
新生们的精力永远是个迷，艺术学院楼前，同班的几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好似有聊不完的话题。
吃早饭的，讨论社团的，昏昏欲睡坐在路边的，跑去一旁拍照的，简直乱成一锅粥。
唯有一个班是例外。
动画2班，每个人都规规矩矩的按男女分成两列排队，静悄悄的，没人说话，和隔壁的喧闹世界割裂开来。
大家生怕触了这位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班助的霉头。
有新生在心底嘀咕，群里聊天的时候，这位班助明明看起来挺活泼的，怎么见面却一副严肃样。看着挺凶。
不怪新生们这么想。
因为熬夜后遗症，沈柚太阳穴不断传来针扎的刺痛，平日里脸上的笑容自然消失。再加上他没吃早饭，头晕目眩，能撑着站在这儿已经很不错。
再加上他为了显得正式，今早特意穿了身落肩黑西装，脖间搭着两条装饰性项链。
刚从高中升入大学，新生们本就对写作班助其实管的和班主任差不多的学长有种敬畏。沈柚穿一身黑，神情淡漠，浑身散发着高冷气质，也让大家愈发觉得沈柚是个不好惹的酷哥。
并不知道被贴上有些凶标签的沈柚本人，此刻正恹恹的神游，控制不住的去思考这位失主和仙女的关系。
刨除世界上有两款一模一样刻字手绳这个概念，他们两人肯定是认识的。
如果说来加他的失主是仙女的亲人，那么一切都说的通。
还是说…遗失的手绳是仙女和这位失主的情侣手绳，上面互相刻着对方的名字缩写。
想到这，沈柚愈发萎靡不振，感觉自己快神经衰弱。
白子乔清点完班级人数，抬起头，不难注意到沈柚这边诡异的宁静。
见对方低着脑袋，白子乔眉头微蹙，走过来询问：“身体不舒服吗？”距离拉进，他很清楚的注意到沈柚眼下的青色，对方唇瓣苍白，看上去没一点气色。
掩饰不住的打了个哈欠，沈柚抹掉眼角溢出的生理盐水，恹恹点头，含糊道：“昨夜有点事，就没怎么睡。”
闻言，白子乔眉头皱得更紧，“吃早饭了吗？”
沈柚摇摇头。
白子乔嘴皮微动，像是想说点什么。
“白子乔——”远处的学院主任站在台阶上，朝着这边挥手，“你过来下。”
白子乔应声，又回头扫了眼沈柚，将左手里拎着的袋子递给他，“你拿着。”
袋子里是杯黑米粥和煎饼果子。
见沈柚有拒绝的意向，白子乔垂下眼，“是新生多买给我的早餐，我其实吃过了。”他顿了顿，继续道：“况且沈爷爷经常将不吃早饭得胆结石挂在嘴边。”
“你也不想让他老人家担心吧。”
见对方搬出这座大山，沈柚也不好推辞，只好从对方手上接过塑料袋。
他低低道：“谢谢。”
白子乔眯起眼，不明意义道：“你好像总是在跟我道谢。”
加上昨天，已经是第二次。按照他俩一年只说新年好的关系，频率好像是有点高。
沈柚迟疑了下，嘴里改口，“那恭喜你成功弘扬雷锋精神，朝着新时代好青年更进一步。”
白子乔：“……”
在白子乔走后，沈柚从沾存着沉香的袋子里取出煎饼，他确实有点饿了。三两口吃完，他小口喝着黑米粥，温热的食物进入体内，让慢循环的血液再次开始快速流通，熬夜带来的痛苦减轻。
七点五十，沈柚将吃完的早餐扔进垃圾箱，像是老鹰捉小鸡里的母鸡一样，点清完毕自家的小崽子后，带着他们前往体育馆。
学校在体育馆上面花了不少钱，常年还外租给上面举办运动会。忽略掉耳旁新生们的赞叹，沈柚带他们走到主馆，坐到属于艺术学院的位置。
等全校学生落座，校领导就位后，辰沽大学新生开学典礼正式开始。
升国旗唱国歌后，开学典礼迎来最枯燥乏味的演讲。沈柚瞥了眼会台上的人影，算了算还有五个演讲稿，困意再次上脑。
趁着没人注意，新生们都在聚精会神的听讲，沈柚走下主场馆台阶，从后门绕出去。新鲜空气涌入，憋闷感消散，大大缓解了沈柚的头晕目眩。
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他买了瓶水。余光瞥到一抹可疑的身影。
身高185左右的男孩悄默默的站在主场馆二楼的vip席位门前，他头发很短，身上穿着一身白衬衫，应该是迟到的新生。
见对方准备钻进门里，沈柚出声。
“从那边上去，你会碰到各学院的老师。”
像是没料到大厅里还有别人，高个子少年吓了跳，身体跟着一哆嗦。找到声音传来的地方，他僵着脖子往下看，刺短的头发在阳光照耀下毛茸茸的，像颗猕猴桃。
“走这边。”沈柚抬起下颌，指了指自己旁边的b门。
见沈柚没批评自己，寸头少年脸上的忐忑消散，重挂笑容，“谢谢学长。”
沈柚挥挥手，没在意这个小插曲。喝了几口水，他也走回主场馆，去当镇压叽喳不停新生的人像。
……
开学典礼结束，已经逼近正午。沈柚再次为校领导们的演讲能力感慨——两个月不见，实力又大增了。
跟新生宣布原地解散后，沈柚走出体育馆，没走两步就收到新生的私聊。
【班助，你带卫生纸了吗？】
【我在厕所发现卷筒里没纸了。（哭）】
沈柚一脸复杂，给对方发信息。
【你等会。】
看看远方的食堂，沈柚叹息今天应该又吃不到凉拌面了。随后转身再次踏上体育馆的长阶。
计算机学院坐在体育馆的东角，离门是最远的。等其他学院走的差不多，才被允许动身。
贺星延起身，单手插在兜里，神色淡漠疏离。他身边跟着三名男性，是他的舍友，新生入学，为了展示合群和礼貌，一个宿舍都是集体活动的。
比起三人聊得热火朝天，贺星延话很少，也和他们保持着两臂的距离。属于拍集体照，完全可以被咔嚓掉，原照片也完全看不出来的那种。
“贺哥！”
楼梯上传来少年洪亮的声音。
能这么叫他的，学校也就一个人。贺星延走上台阶，避开江烁的热情拥抱。
江烁：“贺哥，一日不见，你好像又帅了。”
见贺星延遇到熟人，聊得投机的三人更是和他道别，扔下他在原地。
贺星延也看的开，视线落在江烁手上的彩色，微顿，“这坨是什么？”他说得还算礼貌，模糊掉一些脏字。
江烁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这个啊，”在他并不粗鲁的动作下，上面晃悠悠掉下来一撮毛，看起来质量堪忧。他解释道：“话剧团不要的道具。”
贺星延移开视线，不去看那坨亮眼的红毛，“你最近改行当捡废品的？”
“我不是想参加话剧团嘛，今晚第一轮面试，要表演一段节目。”江烁摸着自己后脑勺，“我就找了搭档，打算演小美人鱼。”
他反串的那种，所以才把这顶假发留下。
贺星延沉默了一瞬，“失声的那个小美人鱼？”
江烁点头，嗓音里满是炫耀，“就是童话里那个，怎么样，是不是很适合我？”
贺星延：“……”
他没见过能这么爱说话的美人鱼。
江烁眼咕噜转不停，像是不怀好意，“贺哥你要不试试？”
贺星延瞥了他一眼，朝前迈步，“滚。”
“试试嘛，试试又没坏处。”趁着下楼梯，江烁趁贺星延没注意，一把将手里的红毛安在对方头上。
贺星延神色冷凝，刚准备摘下头上的假发，就听到下面传来少年试探的声音。
“你好？”
贺星延掀起眼皮，对上那双疑惑，看到他后转为惊喜的琥珀瞳仁。
见气氛微妙，江烁扭头问，“贺哥，谁啊？”
像是怕泄露什么，贺星延语速很快，“你闭嘴。”他俯视着走上台阶，慢慢靠近的沈柚，嘴里对江烁说道：“你先走吧，我有点事。”
随后，便撇下原地摸不着头脑的江烁，朝沈柚这边靠了靠。
说实话，沈柚没想到会这么巧。瞬间，他对蹲坑没纸的那位兄弟好感倍增，并打心底祝福对方上厕所必有纸。
开学典礼要求新生统一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这么大众寻常的衣服，贺星延却穿出自己的韵味。
他打量着面前的少女，一头酒红长发垂在胸前，衬得对方肤色更白，比起昨日的清冷，多了份元气，原地出道女团当c位都没问题。
好看的人，真是什么风格都能驾驭。
望着眼前令自己怦然心动的仙女，沈柚称赞道：“新发型还挺酷。”
贺星延：“……”
并不是很想被称赞。
余光注意到仙女身边的人离开，沈柚愉悦感再度提升，声音却含着疑惑，“你同学怎么走了？”
“他要去找他搭档排练节目。”
见贺星延没有否认那是他同学，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暧昧对象后，沈柚眼睛更亮。
手机持续振动，屏幕上，新生的痛苦扑面。
【班助，腿麻了。】
【麻。】
沈柚抬头，眼睫轻颤，“我上去送个东西，你能不能等我下？”他嗓音有些抖，像是忐忑，又夹杂着几分紧张。
微圆的唇形下，嘴唇微张，幼态娃娃上那双褐色眸子浸着透彻的光，让人无法拒绝。
贺星延听到自己出声，“好。”
下一秒，他就看到眼前的少年脸上挂了笑，像是吸足太阳光又生机盎然的向日葵，灿烂明烈，“我马上来。”
……
厕所蹲到怀疑人生的新生，在听到碎碎的脚步声逼近后，脸上露出解脱的微笑。他从下边伸出手，纸刚递到手里，“谢谢班助。”不等他嘴边的道谢说完，外面的人影便风风火火的消失。
新生呆滞了下，要不是他手里确实拿着纸，都怀疑方才只是场梦。
火急火燎跑出体育馆，沈柚一眼便寻到自己找的人影。急速奔跑下，肾上腺素飙升，心跳乱了拍子，这一切却都不如树荫下少女带来的悸动多。
沈柚半路慢下速度，就着手机整理了下自己凌乱的发型，随后深呼吸一口气，“抱歉，久等了。”
贺星延瞧着走近的金色身影，收起手机，“没事。”
随后无言。
一个因为女装尴尬，不爱说话，一个又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聊天，气氛陷入短暂的沉寂。
沈柚脑子不停转，随后想起来，“你手绳还在我这里。”
贺星延愣了下，他本来以为丢了，没料到是被对方捡到。
有了共同话题，沈柚接着提议道：“要不我们边吃饭边聊？”
贺星延颔首。
正当沈柚沉浸在仙女答应和他一起吃饭的喜悦中，不远处传来道比他还惊喜兴奋的声音。
“是刚才的好心学长。”
沈柚望过去，体育馆台阶上站着位寸头少年，是刚才新生典礼迟到的新生。怎么开学典礼迟到，解散也迟到。
等对方走近，沈柚才觉得对方长的有点眼熟。
“我是体育系的路年。”寸头少年笑的爽朗，“刚才真是谢谢学长了，要不然我被抓到铁定要罚练。”
听到对方的自我介绍，沈柚神情微愣。眼前寸头少年的模样跟记忆里的某个人影重叠，上辈子他认识对方那会儿，头发已经留长，也不怪他一时没认出来。
校园三号王子，路年。为人性情直爽，豁达乐观，辰沽大学人缘排行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社交牛人。
他上辈子就是无知，没提前打听清楚状况，一头游进对方池塘当鱼。
路年走到沈柚身旁，“我请学长吃顿饭吧，就当我的小小报答。”
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沈柚神色冷淡，委婉拒绝，“不用，我约了人。”
路年这才扫了眼身旁不说话的贺星延，两人视线相撞，不约而同的同时移开目光。
像是不懂沈柚话中深意的样子，路年笑容灿烂，“学长的朋友也算我半个恩人，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吃。”
沈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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