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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梦回九连


  “若许,待到明日,我长姐嫁了你兄长,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切,谁要跟你做一家人啊!过了明日,重熙姐是我亲嫂子,你呀,还是九家小二!”

  一阵钝痛感从心底传来,更像是从那遥远的深渊里传来。

  谁会想到末日来临前,不仅毫无征兆,反而愈发觉得幸福。

  那一天,村里热闹非凡。

  左邻右舍,担酒送肉,家里招待客人的桌椅板凳,都是东一家、西一家,借来凑去。

  为一把桃木的老爷椅,爹爹还和连伯伯斗了一天的气。

  长姐的红嫁衣,看得她眼红许久,心想将来自己嫁人时,也要在嫁衣上绣满金灿灿的牡丹花;娘亲更是亲自看着长姐,说大婚前三天,不能和连家大哥见面。

  她还偷笑,因为她知道他们约好了晚上在小树林……

  若许也约了她,去江边采花。

  本来她是极不愿意去的,比起采花她更愿意去爬树、抓兔子。

  可想到长姐那么喜欢花,她要是不去,长姐以后会不会就只疼若许一个人了?

  她们采完两大提篮花,太阳都落山了,拉起手往家里跑,但愿爹娘忙到没空骂她们。

  可是到村口时天已经黑透,若许抄了离她家更近的小道,她顺着大路一路飞奔。

  越跑,越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做呕的血腥味儿。

  她看见卖豆腐的孙大娘,倒在一片血泊上,窗前燃着的红蜡,还是早晨来家里讨的,说是沾个喜庆……

  前面就到家门口了,为什么不见一丝灯火?

  她费了很大的力,也推不开院子的大门。

  眼泪顺着脸颊簌簌落下,非常害怕。

  整个村子,到处都是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影,她根本不敢去看,头也不敢回。

  “阿娘……爹爹!”无尽的深渊,她一人坠落……

  惊醒时,汗水浸透了衣衫。

  同样的噩梦反反复复,只是许久未做得这样真切了。

  自从三王子的宫宴结束后,九乘月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那日想尽办法也未能和那位侯爷搭上话,但她可以肯定。

  他所说的人,一定就是她认识的“连若许”。

  那人将若许身世,隐瞒了许多,可越是隐瞒,她就知道一定是。

  生辰宴上,王上听了那位侯爷的托辞,顺着台阶下给二人赐了婚。

  她怎么才能见若许一面呢?告诉她,九家小二还活着,列星也还活着……

  正苦思不得解时,一阵阵短而急促的叩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来传话:“姑娘,跟奴才走一趟吧,解瑚娘娘要见你。”

  深夜幽华宫内,门窗紧闭。

  九乘月一身黑衣,长巾遮面,悄然入内。

  “白离忧那个贱人!”玉杯落地,摔得粉碎。

  这声音她很熟悉,只是从未如此气急败坏过。想起□□,她的心还是悬着的。

  那日宫宴上,王上赐婚罗闲,曲从今竟以恭贺祝酒的方式,生生让罗闲喝下了那杯不干净的酒,她的好心提醒,反倒成了曲从今的垫脚石。

  “除夕,本宫已经够烦了,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吗?”解瑚娘娘心神不宁,不仅下药不成,反倒被人捏了把柄,至今她都想不明白,哪儿出了差错。

  曲从今素来谨慎心细,她还能理解,可那白离忧是怎么察觉的?

  “姑姑,她竟敢以我的婚事做威胁,若不是罗闲早有婚约,岂不成了她白离忧指谁,我游除夕就要嫁谁!”

  “你敢出主意毁人清白,她怎么就不敢对付你?”

  “姑姑,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王上,为了我们东佘!”

  九乘月默默行礼,没有插话。

  “白离忧是怎么知道的?问问我的好师!。那日怎么就那么巧,你落水刚好就落在白离忧面前,晚上她就对我们发难!”

  解瑚娘娘看着九乘月,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九乘月,你可是觉得,本宫太狠了?”

  “乘月愚笨。”

  那件事她本来有些后悔,可是在听见“连若许”三个字时,觉得什么都值得。

  如果那晚她没有以身试药,就不会有后面一连串的事情发生,起码白离忧不会警告幽华宫,罗闲也不会当众说出那些话。

  她入宫,本就不是来做忠仆的。

  只是白离忧身边的那位琴师,倒不是一般人。

  神志不清时的一面之缘,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就能准确拿捏背后的深浅。

  “乘月,你也别怪除夕狠。她从小出入宫廷,见惯了尔虞我诈,凡是有权力的地方,就少不了斗争。若能天下太平,谁不愿安闲度日呢?”解瑚娘娘苦口婆心道。

  游除夕急了:“师姐,你若不说实话,后面他们如何报复,我们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宫宴之前我确实见过二公主。”九乘月斟酌道,“而且偶然……与她的那位琴师,有过一面之缘,但乘月并未吐露半个字。”

  解瑚娘娘心寒了一半,清风?她该猜到的,是那个人。

  “不过娘娘无需着急。”九乘月淡然一笑,“此时最恨离忧公主的,恐怕不是除夕。倒是曲从今这个人,该小心应付才是。”

  九乘月话音方落,游付罗匆匆进来。

  第一句话便是:“娘娘,九公主没了。”

  九乘月没有想到,第一次见到湘夫人,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听说白离忧在辰年殿哭了整整一夜,王上下令彻查九公主的死因,还她一个公道。

  盛夏的烈日,湘夫人抱着九公主的尸体,跪在明兰宫外,无人敢阻拦。

  丘海娘娘在宫宴上的忍耐,九乘月是看在眼里的,虽然她不懂得其中的恩怨。

  那她把酒水洒在丘海娘娘身上,她却没有被罚。

  后来几日,丘海娘娘心情突然明朗起来,整个人又回到了逗弄猫咪,气定神闲的状态。

  倒是九乘月整日噩梦连连,难得安稳。

  不知道是第几次出面相劝,湘夫人依旧不起身。

  九乘月本盼着丘海娘娘出面说几句软话,哪怕澄清一二都好,可只换来一句“她死了女儿,与本宫何干。”

  她只好陪在湘夫人身侧,为她撑起伞,挡一挡炎炎烈日。

  一阵阵腐臭味从襁褓中传来,九乘月反胃异常,她是见不得尸体的。

  “夫人,听乘月一句……”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她再懂不过。 

  湘夫人终于开口:“此事与姑娘无关,姑娘不必如此。”

  “乘月姓九,被唤一声九姑娘;小公主是王上的第九个孩子,若是她生在寻常百姓家,会不会也被唤作九姑娘?乘月与小公主无甚缘分,只能厚着脸皮攀缘。可是夫人,炎炎烈日,我们晒着无妨,小公主那么小,何苦让她遭罪呢?”

  九乘月试着去扶,手还未触及,湘夫人轰然倒地,放声大哭。

  她回头示意,皖萃宫的太监们抬着一口小小的冰棺,将九公主的尸体收入其中。

  几个皖萃宫的婢女,搀扶着湘夫人离开了明兰宫。

  “姑娘请留步,二公主有话对姑娘说。”

  九乘月跟着一婢女,出了明兰宫门,见一副轿撵旁,站着离忧公主。

  “无论如何,本宫都该谢谢你。”

  “乘月是明兰宫的女官,做的都是分内之事。”

  白离忧想起清风先生和她说的话,下定决心道:“本宫有一事求你,若你答应,本宫可许诺你任何事,只要本宫做得到。”

  “公主所求之事,乘月未必能做到。”

  “尽力即可。”

  九乘月略微迟疑,但很快就做出了选择:“公主请讲。”

  “姑娘可否移步?”

  九乘月随着白离忧到了一处僻静无人之地,在这宫廷内明哲保身是上策,却不是她的良策。

  她若想查明当年的真相,只凭执念是不够的,每一步都要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人和事。

  “宫里人都好奇,为什么父王那么宠爱我,却冷落湘夫人。”白离忧笑得很是伤感,“因为没人知道,我并非湘夫人所生。我娘是个比湘夫人幸福的女人,她得到了父王全部的爱,只可惜……死于非命。”

  “三弟今年十三了吧?你难道不好奇,我与他相差六岁,为何这六年间,父王一直没有子嗣?”白离忧眼神游离不定,停了片刻才继续道,“因为我不许……父王就逼她们喝药。直到有一天,把我养大的湘夫人跪着求我,她说造孽太多,会遭报应的。”

  白离忧转身给九乘月跪下:“清风先生说,你是做事周全之人,求你或许管用。”

  “公主……”

  “九妹的命,是我欠湘夫人的。等到我搬出宫,那些人只会变本加厉地折磨她,就像当年折磨我娘一样。乘月,我求你,能护她一时便护她一时,不要让七弟和八弟……她经不起那样的打击了。”

  曾经她读书,读到过一句话,叫“急病乱求医”。

  现在此情此景,她才算真的明白。

  她明明自身难保,拿什么保护其他人呢?

  “清风先生或许比我……”

  “他不会帮我的,从我踏出宫门那刻起,他就不会再帮我了。但我信他,所以信你。”

  白离忧见九乘月迟迟不答应,“不如我们做一个交易?”

  “我答应你。”九乘月扶着白离忧起身,开出了她的第一个条件,“我可以倾尽全力护湘夫人母子周全。前提是公主能安排我出宫,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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