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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实验室里变得安静。

  纪博士突然抿住唇,又垂下头,显然不太想再接云荟兮的话茬。一边凝视着手里的已经卷边的硬抄本,一边把圆珠笔按得啪啪作响,笔芯一伸一缩间,脸上的神色来回转换了好几遍。

  最终定格下来的表情显得有点烦闷,她站起身,将那名被支开的年轻男子喊了回来:“你在这里看着她,别让她说话就行,其他事不用管。”

  要求十分无理,云荟兮还要摆事实讲道理,张了张嘴,立马被一把按住肩膀。正要脱口而出的话被摁了回去,她顺着眼角的余光去偷看年轻男子的脸,那人两眼公事公办地盯紧地板,显然对纪博士的吩咐言听计从。

  脑袋里方才成型的思绪被直接打断,一时半会似乎拼凑不起来。

  云荟兮有点泄气,陌生的环境原本就令她的神经紧绷,喋喋不休的状况多少是为了缓解自身的压力,这会儿不让说话,她只觉压力陡增。

  但与此同时,一脸郁闷的纪博士仿佛也好不到哪去——

  不让人说话,岂不是代表被正中要害,做贼心虚?

  云荟兮的心情顿时有点复杂,正要仔细琢磨下一步的对策,脑袋却突然像是不受控制,竟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

  一种古怪的头晕眼花却正巧如期而至。

  意识并非很模糊,恰恰相反,脑子开始高速运转,心脏也加速跳动,血液像是汛期冲破堤坝的河流,汹涌地奔向血管末梢。

  指尖随心跳突突地胀痛,她忍不住低下头去看,脖子却反常的僵硬,吱吱嘎嘎的,仿佛连简单的转动都变得障碍重重。

  视线艰难地落在正前方的地面上,眼前的场景令她心头一激灵——

  怎么……地板好像变远了?房间好像变小了?身体仿佛变得很沉,又像是很轻巧?

  似乎又有新世界的大门被强硬地打开,无数疑问浮上心头,云荟兮来不及思考,身体软趴趴地往下滑。她一把抓住椅子的支架,竟连同椅子一起倒在地上,巨大的“哐当”一声,震得耳朵都发疼。

  摇摇晃晃地坐起来,见那名年轻男子将纪博士护在身后,脸上的神色很是警惕。

  这是干什么?她站都站不稳,难道还能攻击人?

  等等……她为什么站不起来?

  纪博士倒好似挺兴奋,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种莫名其妙的笑意,蹲在她身前观察了片刻,转头从金属支架上取下一把银光闪闪的剪子,直朝着她的正脸的方向戳过来。

  云荟兮本能地就想拔腿跑开,奈何提不起腿,又撂倒张桌子。

  不知是药物作用,还是被摔迷糊了,脑袋变得更沉重,视野里的画面也变得离奇,像是添了偏色滤镜,又加了一次锐化。

  纪博士的笑仿佛也锋利起来,上扬的唇角犹如一只尖锐的鱼钩,明晃晃的剪子顺着她笔直的胳膊伸过来,贴着她脑袋“咔咔”剪下一截头发……

  ***

  “后来呢?”

  简星冉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床上,两手搁在膝头,脸上表情凝重,微微上扬的眉尾里似乎还透出点压抑的好奇。

  云荟兮尚未从诡异的断片经历里完全回过神,目光仍聚焦在垂落胸前的发梢上。

  最后的画面就停留在这里,闪着寒光的剪子,在耳边“咔嚓咔嚓”,声音极富韵律,恍如幻想出来的节奏。隐约里似乎是有头发飘落下去,因而她在床上惊醒后,第一件事就是确认了头发的长度——

  并没有什么改变。

  到底是断片前的意识错乱,还是纪博士剪走了什么别的东西?

  云荟兮摇摇头,支着下巴问:“我回来的时候,就没和你说什么吗?”

  简星冉缓慢地晃动着脑袋,仿佛也很苦恼:“你一回来,我也被带走了,”她的视线向门口的方向转了转,说:“和之前看到隔壁的那个男生一样,你是自己走回来的。”

  云荟兮不由生出点莫名其妙的惶恐。

  什么自己走回来?压根不记得这回事!

  但记忆也不是全然的空白,只是有一部分像是被层层套住的俄罗斯套娃,被隐藏在头脑的深处。与纪博士的对话还十分清晰,身体失控的感觉也历历在目,仿佛只有最后一刻的记忆出现了断崖式的偏差。

  瞧着天真无邪的室友一脸和自己相差无几的纳罕表情,云荟兮想了想:她们只是失忆,并不是昏迷,在记忆空白的这段时间里……一定还做了什么。

  她忙不迭问:“那你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简星冉愣了一会,慢慢卷起手指时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什么严峻的问题,然后才开口:“其实来了这里那么多天,之前也有发现过这状况……但当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云荟兮眉头一抬。

  她的室友不知是有什么怪毛病,记忆功能像是信号接收不良的老式电视,总得拍打拍打才能正常运转。况且,重要的话还总是先说一半。

  这半句话后连带着片刻的停顿,简星冉的视线转向膝盖上紧握的手,自言自语地继续:“但你说我们是妖……我想,那大概没看错吧?有几次,也包括今天,我确实是在手的位置……看到了一只黑乎乎的,毛茸茸的,爪子……”

  一顿一卡的说话方式显得底气不足,却成功将云荟兮的目光引向自己的双手。断片前的一小段记忆蓦地涌现出来,她立马展开五指,瞧了瞧指尖。

  当时只觉很不舒服,却怎么也扭不了脖子,难不成……是身体发生了变化?

  那会儿的视野确实和往常不太一样,距离感和对颜色的感知像是出了故障,要说是在变身,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但问题在于,记忆里……变身的感觉似乎不是这样的。

  云荟兮长长叹出一口气,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心乱如麻。先前和纪博士你来我往的试探还没整理出眉目,眼下又遇到新的问题。

  念头转了几转,她打算从简星冉的脑袋里再敲打出一些信息来,视线掠过缓缓收起的五指,却猛地一顿——

  指甲……好像有点奇怪?

  ***

  聂晤歌瞥了眼手机上再次弹出的短信提示,摸了摸下巴,表情有点纳闷。

  时间接近中午,距离云荟兮被纪恩还带走已整整一天,而这已经是一天中的第六条短信了。

  短信都是他的直属上司发来的,这人同时又是他堂哥二表姨的幺孙,按辈分来说,还是自己的晚辈。这位上司对自己说话时向来避重就轻,拐弯抹角,每每都要绕过无数岔路口才能找到重点。

  这六条短信一如既往的内容冗长、措辞恳切、标了一大堆感情洋溢的感叹号,但关键内容倒是明确而一致:现在、立刻、马上回总部,云荟兮与云蔚兮一案由当地办事处接手,不需要他大少爷再多费功夫。

  开什么玩笑?

  他偏不。

  怕纪恩还不太好对付,又得不到总部的支援,因而他特地喊了那小道士来帮忙。眼下这位小道士和他一脸高深莫测的师父都盯着自己,聂晤歌将手机收进裤兜,同时也收敛起脸上零星的茫然,将视线转向阿孟时再度恢复了轻慢的神气,语气十分高高在上:“再问一遍,你老大把人带去哪了?”

  找不到纪恩还,找到曾附身过的小猴妖却简单。怎么说也得从这头问出点线索,这会儿他自认代表了整个妖类联合部,丢人也不能丢到跨物种的地步。

  对面的阿孟被铐在一张椅子上,拉长了马脸没吭声,一双小眼睛耷拉着眼皮,看来无精打采。

  道右微眯着眼睛,视线十分克制地扫过阿孟的脸,几乎没了耐心。

  聂晤歌长眉一扬,开始挑拨离间:“怎么?你以为你忠心耿耿,你老大就稀罕?”一边说,他一边在阿孟耳边打了几个响指,迫使那张马脸抬起来,“如果他在意你的死活,我们能这么容易找到你?”

  阿孟的脸色唰地发白,小眼睛眨巴眨巴,却隐隐觉得这话不对。

  昨天夜里老大明明吩咐了自己今儿个别乱跑,可今天一早老大出任务没带上他,他一个情绪低落,鬼使神差地就离开了实验室。

  自己作死怎么能埋怨老大?

  出卖老大更是天理不容!

  耳边的响指声还在继续,他不自觉地张了张嘴,却咬着牙没说话,脑门上涔涔地渗出汗,像是在抵抗某种无形的蛊惑。

  道右看向林谷风,一脸若有所思的师父突然点了点头,倏地从怀里抽出一张道符,不偏不倚地贴在小猴妖的脑门正中,右手拇指轻轻顶住阿孟的眉心。

  几乎是同时,原地升腾起一股滚热的气流,险些将小猴妖连人带椅掀翻在地。

  林谷风转过头,和蔼地笑了笑:“聂警官,不介意我们越俎代庖吧?”

  聂晤歌愣了一瞬,好一会没说话,视线在抖如糠筛的阿孟脸上转了一圈,随即双手往裤兜里一插,高风亮节地点点下巴。

  他倒是想介意,但这小道士的师父厉害得有点过分,压根没给他介意的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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