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见云荟兮一脸懵懂，聂晤歌开始叨叨他这一夜的经历，间或夹杂一些十分低调的自我表扬。
昨夜的“战略性撤退”后，他本一路追着商务车跑，但很快发现两车兵分二路，前车快得不见踪影，后车始终带他在市区绕圈子，他干脆佯装跟丢了，以放松这群人的警惕。
“但他们能跟踪我，我当然也能跟踪他们，谁还没点高科技了？”
云荟兮紧盯着小弟的脸，一边戳他的尾巴，一边随口问了句：“什么高科技？”
“你的手铐，”聂晤歌分析得头头是道：“钛合金手铐，徒手打开不容易，而且一个被铐住双手的人质显然更缺乏反抗能力，一般歹徒也懒得费神去解开。”
他头发一甩，又是水花四溅，看着像只才洗过澡的金毛，“但我的手铐，我能追踪——”
云荟兮一下停住手里的动作，没留意拔了根猴毛，“有GPS？”
“不是，那太低端，容易被察觉，”他抬了抬眼角，表情里带上了点不可一世的仙气，“家族绝学，概不外传。”
那神气的表情分明像是在说“快来问我”，但还未等来问话，地上的小弟嘤咛一声，看来竟是要醒。
云荟兮倏地收回手，麻溜地转到桌子后头，“这位警官你能不能行啊？下手那么温柔吗？这才几分钟就要醒了！”
聂警官摸了摸下巴，叹口气说：“留着他还有用，不想太使劲。”
他把小弟半拎起来，正要往后脖再来一手刀，小弟突然圆眼一瞪，动了动嘴，眼看口型中一个“你”字已酝酿成型，云荟兮抄起不锈钢餐盘就往他天灵盖狠狠一掼。
“你”字化成了一个扭曲的哼哼，小弟脖子一歪，彻底晕死了过去。
云荟兮又戳了戳他的尾巴，见他毫无反应，脸色才和缓下来，转头看向聂警官时带了点嫌弃：“这点警觉都没有，这位警官，你是怎么躲了一晚上的？”
聂晤歌望着脚下一片湿漉漉的水痕，撇开了头，“我追踪到你位置的时候，你已经被带上船离岸几百米了，我直接追下了水，在水里泡了一夜才有机会来找你，这会儿船应该已经快出大陆架了。”
见云荟兮出了好一会神，他在她身边蹲下来，说：“我那么兢兢业业，你也该配合一点吧？这伙人和你说什么了？有没有交代为什么要带你出海？”
原因不太明朗，但云荟兮知道这代表哥哥不在国内，甚至多少能猜到也并不在大陆。这种直觉来得诡异，仿佛就是从昨夜纪恩还的“催眠”开始的。
她定定地看向身旁的人，没头没脑地问：“有困难，找警察，对吧？你能不能靠得住？”
聂警官把眉毛一挑，露出一个“那是自然”的表情，她继续说：“他们也要去找我哥，而且好像知道我哥在哪。”
话里有意跳过了“催眠”那一茬。
聂晤歌低声念叨了句：“你哥怎么那么金贵……”
她懒得理他，“找到我哥之后，他们应该还是带我们原路返回，既然聂警官你在船上，是不是该保证我们这些……妖的妖身财产安全？”
聂晤歌一脸理所当然，答应得飞快。
这算是得到官方的正式承诺了，云荟兮点点头，感到后路多少有了点保障。她不想稀里糊涂地交代在公海外，把“非法变身”的罪名升级成“非法偷渡”。
不过聂晤歌很快又开了口：“但现在我们是在海上，可以说是孤立无援，之后会发生什么还不好说，我不一定能顾得上你，只能说尽力而为。”
云荟兮四平八稳地哦了一声，眼皮和唇角却半耷拉着，刚要说话，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吵吵嚷嚷的声音由远及近，她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隔着道厚实的门，分辨不清话里的内容，但其中的情绪听起来慷慨激昂，她紧张地瞥向聂晤歌，他好似也不太轻松，反身贴着门，脖子扭了近180度，一脸严肃地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她走向门边，矮下身，与他一上一下地提防在门口。
耳朵一贴上门板，就听见句十分危急的问话：“阿孟人去哪儿了？怎么给那小妞送过饭就跑没影了？”
“谁知道上哪儿摸鱼去了！”
有个声音笑得贼兮兮的：“大概是在老大手下压抑太久，见人小妞漂亮，回房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一群小弟立刻跟着起哄。
门内一上一下两张脸都相当淡定，淡定得瞧不出一丝表情，仿佛细微的神色变化都会令气氛诡异而尴尬。
云荟兮不动神色地舔了舔牙，有种强烈的念头瞬间破土发芽，她压低了声音说：“聂警官，我想再拜托你一件事。”
聂晤歌又屏息留意了好一会，直到门外动静渐渐远离才回话：“但说无妨。”
“我要升级。”
***
海面上方的天万里无云，阳光经水面折射强烈得刺眼，因而纪恩还走出舱房的时候，瞳孔几乎缩成一道直线。
他仍一脸眉压眼的烦躁神情，垂着视线走进船长室，目光在窗外停留了短短一瞬，很快回头盯着掌舵的船员，“现在到什么位置了？”
船员是外聘来的临时工，工作还算认真，回答地一板一眼：“北纬13度24分39.58秒，东经128度——”
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他：“什么时候能到？”
“如果天气没有问题，今天夜里就能到达目的地附近，但纪先生，您提供的位置不是非常详尽。”
“嗯，之后会给你更精确的地点。”他转身从船长室走出，脚步在门口顿了一顿，又向后退了半步，“对了，船长先生，我希望船身在行驶过程中能更平稳一点。”
船长先生懵圈着嗯了一声。
这一夜海面风平浪静，船身并不太颠簸，船长对自身的驾驶技术也颇有自信，但既然金主提了要求，那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何况……这金主表面客客气气，却一身唯我独尊的气焰，指不定是个斯文败类呢。
关于这一点，船长和云荟兮达成了共识。
“聂警官，这事有那么为难吗？”
云荟兮的姿势已经从半蹲改为席地而坐，聂晤歌仍蹙眉沉吟。她不禁忧心忡忡，玄幻片里无论主角配角不都得升级打怪，只有毫无还手之力的炮灰才无需升级。
她不想做炮灰啊。
“要不先看看我根骨如何？”她站起来立直了，压了压腿，指尖刚巧碰到膝盖，“柔韧度是差了点，但我力气还行。”
她拽住地上小猴妖的衣领一使劲，满脸通红地将他拖动了两三米，完了觉得表现不够好，又咬牙提溜着他拼命一甩，小猴妖的脑门砰地一声撞到桌腿。
聂晤歌露出一个肉痛的表情，有点看不下去：“行了行了，这不是根骨的问题，你天资再好，短短几天又能提升多少？”
云荟兮当即一脸失望。
他摸了摸下巴，好一会才说：“我之所以犹豫，是在考虑眼下你该怎么升级，你现在体能为零、战力为负，妖法一窍不通，连变身都不能很好控制——”
她开口堵上他的一连串诋毁：“如果你是要拒绝我就直说，如果你想到了什么办法……能别来这套欲扬先抑吗？”
聂晤歌正要再说，门口又突如其来地冒出动静，门禁处很快传来干净利落的“嘀嘀”两声。
云荟兮头皮一炸，立马伸手将门顶住，一边手臂大开大合地向聂晤歌打手势，示意他尽快带着小猴妖的躯体藏起来。
门外纪恩还态度不善：“你在干什么？”
“刚洗了澡我换衣服呢！别进来！”慌乱里几乎忘了门外这是位不好相处的反派角色，她又补充了句：“我让你进来你才能进来！”
纪恩还缄默一瞬，说：“给你一分钟。”
聂晤歌还在屋里乱转，她急得大喊：“不不不，两分钟！”
“还有55秒。”
云荟兮立马从门口蹦开，时间紧迫得没工夫讨价还价，她一面拧开淋浴室的花洒把头发淋个湿透，一面把声音压低得像是在大喘气：“别乱转了！外头哪都藏不了，就藏浴室里！”
两人七手八脚地把小猴妖往一米见方的淋浴室里一塞，硬生生将他的脑袋和两条死沉死沉的腿弯了个270度。
聂晤歌问：“会不会被发现啊？”
云荟兮没好气：“你不是受过专业训练吗警官？竟然问我？自己随机应变吧！”
她把他撂在浴室，反手抽了条毛巾搭在头上，一路带着滴滴哒哒的水就冲向门口，纪恩还恰好将门推开一道缝。
视线倏地落在地上，先前敲晕小猴妖的餐盘还在桌脚边，餐盘中央略有圆弧形的凸起，乍看不太显眼，但在心虚的作用下却十足的醒目。她一个着急，三步并两步地去捡，刚巧在纪恩还推开门时将餐盘举到了胸前。
头顶毛巾，一身的水，呼吸急促，手里还举个餐盘。
云荟兮想了想，只要纪恩还的智商降低到他那群小弟的水准，她或许就能轻松地蒙混过关。
可他开口就问：“如果一分钟前你在换衣服，为何我一推门你就在门边，云小姐动作那么敏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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