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病重
“你说什么？”谢太后眼底闪过骇然, 嘴角勉强上扬几次，心底还抱有侥幸。
看着妥曜纹丝不动的神情, 她终于感到了害怕和惶恐。
“母亲的死你并不无辜。”
谢太后的笑僵在了脸上。
妥曜娓娓道来，“镇国公是您的嫡亲兄长, 却不是容妃的。”
“您真的胆子很大，居然敢用同样的方法去对付贵妃。”
谢太后的牙齿打颤，呼吸急促。
“你应该知道朕的态度, 在贵妃有孕的时候。”
妥曜歪着脑袋，看上去有些天真的疑惑，“为何这样不把朕放在眼里呢？”
谢太后心中的后悔不消多说，她太托大了。
那个在妙常生产之日，被瞧出问题的隐婆，就是深得谢太后信任的心腹。
也是当初给容妃接生的隐婆之一。
“那婆子, 是朕派人料理的。”
杀母仇人，妥曜不会让她苟活于世。
他要那毒妇在恐惧中,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堕入死亡。
谢太后狠狠闭上了眼睛，语带悲怆：“怎么去的？”
“贴加官。”
谢太后浑身颤抖，用手使劲地砰砰砸在床边，“在公主出生之日造杀孽, 你就不怕报应吗？”
不过是色厉内荏。
妥曜双目如潭，深不可测，像是能将人摄进去, 万劫不复。
“这么多年, 她藏的太好了, 母后，您还真是谨慎。朕束手手脚的，根本找不到这个人。”妥曜拿起药碗中汤匙，“儿子孝顺至极，母后怎么还是百般提防？”
妙常有孕，保护太严，谢太后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根本找不到机会动手。
无奈之下，才想到那隐婆。隐婆进入揽月阁，却格外顺利。
“隐婆什么都跟你说了？”谢太后像是放弃了希望，万念俱灰，“哀家没想过真的害你。”
那些东西只会让妥曜害些病，的确不会要他的性命。
妥曜手上动作停顿，“哦，那又如何？人都有弱点。”
谢太后真切地伤心起来，眼眶发红，“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哀家？”
“哀家以为那歌姬只是个小玩意儿，没想到你将那歌姬看得这样重。”
生出了个公主，就被封为元贵妃。
谢太后那时才意识到，妥曜不是在开玩笑。
“既然您知道，为什么之后还要下手？”
谢太后欲哭无泪，最后一丝希望湮灭，“庆福宫里也有你的人？”
她猛地转过头，厉声道：“是青染，这个背主的贱婢。”
原来贵妃不是百中挑一的特例，而是她准备的东西，根本没进过贵妃的嘴里。
所以元贵妃才能再次有孕，还是双胎。
“你和你父皇一样，都喜欢身份微贱的人！”谢太后怒道。
妥曜毫不在意，“所以父皇才会喜欢你。”
因为喜欢，才会封为皇后。
因为喜欢，才会掩盖容妃的过往，把唯一的皇子放在她名下。
因为喜欢，才会知道有问题的情况下，还隐忍不发。
最后使自己落得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谢太后当初为了独占妥曜母亲的身份，撵了很多知情之人出宫，将容妃之物尽数销毁……还霸占了容妃的过往。
后来，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谢家只送了谢太后一人进后宫。
这些没有先皇的首肯，是不可能成事的。
谢太后冷哼一声，显然不信。
妥曜不是好心的人，没有精力与谢太后说道这些。
他有时真的纳闷，谢太后到底是聪明还是蠢。
妥曜用汤匙搅搅药汁，“母后，药温度正好，再凉下去就没有药效了。”
谢太后看着那药碗，如同看着洪水猛兽，“不不不、哀家不喝，你拿下去，拿下去。”
谢太后嘶吼过后，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
妥曜微微叹气，“一会儿喝也可以。”
“你跟哀家摊牌，是来要哀家的命吗？”谢太后紧张地看向妥曜。
“不是的。”妥曜笑道。
谢太后几乎被妥曜脸上不痛不痒的神情逼疯，脖子上青筋直露，“你说，你到底什么目的？”
她表情猛地恍然大悟，倒吸口冷气，怒极攻心道：“你是不是要对星儿下手？星儿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懂！”
妥曜蹙起眉头，对谢太后突然的发疯感到不适。
“你放过星儿，他那么敬重你。”谢太后又变得极为可怜，“星儿只做错一件事，他不该喜欢婳儿，你对贵妃这般好，也能理解些，对吧？”
妥曜充耳不闻，含笑拿起药碗，吹吹汤匙中的药汁，递到谢太后的嘴边，“母后，再不喝这药就真的没效用了。”
谢太后看着那浓重的药汁，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她本想耍赖，将这碗药全泼在地上，可一对上妥曜淡笑的神情，连身子都不敢动了。
谢太后惊惧不已，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你在这里下了什么？”
妥曜不答，把手往前递了一下。
“你这是拿星儿威胁哀家吗？”谢太后眼中恨意滔天，“你要是伤害星儿，哀家定与你鱼死网破，要不要试试看？”
妥曜笑意加重，看着妥帖孝顺，与两人和睦时的样子别无二致，“喝吧，儿子喂你。”
谢太后脸上大义凛然，心下一横，低头喝了进去。
妥曜又缓缓盛出一勺，“药得喝完才有效。”
谢太后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瘪着嘴，面容扭曲，浑身发抖。说不清是害怕还是愤怒。
谢太后打开泪匣子，鼻涕眼泪顺着脸颊鼻尖落在了药碗中。
端的是无比狼狈。
妥曜手下极稳，一勺一勺地将碗中药喂了个干净。
谢太后看着空了的药碗，喜极而泣。
妥曜用汤匙刮刮空了的碗底，发出刺耳的声音。
谢太后屏住呼吸，只见他略带有遗憾道：“这就喝完了。”
谢太后嚎啕大哭。
妥曜伸出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下。
谢太后下意识地闭紧嘴巴。
待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她脸上露出羞愤欲死的神情。
妥曜笑开，谢太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母后放心，药没有问题，喝了才能保命。”
谢太后不敢大哭，只能压抑地呜咽。
此时，谢太后满心满眼全是俱恨，再也没有过往的复杂感情。
在她看来，妥曜现在是威胁她们母子性命的恶鬼、敌人。
但妥曜知道了，只怕也不会当回事。
妥曜将碗放到一边，从怀中抽出锦帕，一根一根地擦拭自己的手指。
待擦拭完成后，妥曜将帕子随手甩到一边。
谢太后觉得，自己的命就在他手里面甩着。
“有问题的是什么呢？”妥曜神秘一笑，“您慢慢猜。”
谢太后瞠大双目，身子挺了几挺，两眼泛白，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妥曜转身离开带上了门，青染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侧。
“母后睡了，她的病朕忧心不已，不要再出现那个什么良人的事情，也别让人打扰，懂朕的意思了吗？”
青染牢牢记住他的话，“皇上放心，奴定尽心尽力。”
妥曜带人走了，庆福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可谢太后生活了一辈子的宫殿，再也不是她避风歇息的港所。
“娘娘，太后娘娘病情又加重了。”含霜进门道。
妙常不知为何，有心惊肉跳之感，下意识安抚肚子，才缓过来。
“就算是太后娘娘，也挣不开天命。”
含霜很是有几分唏嘘，“太后娘娘形容不好了。”
“什么？”妙常疑惑道。
“说是嘴歪脸斜，话都说不利索了。”
妙常是真的吃惊了，“怎么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妙常还不知道，谢太后是被妥曜吓坏了。
“皇上怎么说？”
“皇上伤心着呢，现在悬赏在全国范围内找大夫。”
妙常心里咯噔一声。
这样看来，太后娘娘的情况是当真不好了。
第二日，妥星满脸愧疚地踏入宫中。谢家人也递了折子进宫。
上次谢婧婳的胎出问题，他才着急忙慌赶回府里，哪曾想到再回到宫里，谢太后的状况竟这般田地了。
妥星难得失魂落魄，眼神茫然，看着可怜兮兮的样子。
要是谢太后真的出事，很多计划都得跟着改变……事情好不容易有了进展。
谢太后见到妥星，极为激动，妥星当她是鬼门关里走过一遭，真心流出眼泪，“母后，孩儿不孝。”
他旋即扑到床边。
妥星见谢太后的口水不受控制地流下，不由有些闪避，看向四周。
谢太后身边守着不少人。
“你们都下去吧。”妥星道。
谢太后这个样子，怎么能让这么多宫人看笑话？
青染为难道：“皇上下喻，不论什么时候，太后娘娘身边都得有人，还请王爷原谅。太后娘娘出了什么差错，奴们担当不起啊！”
“有本王在这里，你们还不放心吗？”妥星恼羞成怒道。
宫人们扑通跪在地上，还是没有退下。
周围始终有人守着，妥星也说不了什么，只能心下暗恨，回了安亲王府。
不止妥星，国公夫人进宫也是同样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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