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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说那盛世大唐的一个犄角旮旯,有一方名叫福缘茶社的茶馆,堂中站了个说书先生,一把折扇,一把胡须的道:“话说那盘古开天地……”

  堂下坐了个眉清目秀的道士,呷一口茶道:“错啦!”

  说书先生惊堂木“啪”的一打,“小辈,休要添乱。”

  那道士理了理衣襟道:“那盘古开天辟地的故事,从三国而来,先生莫要道听途说。”

  说书先生纸扇一摇道:“那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化作风雨雷电,草木万物,化出天地四时,日月星辰,人人皆知,何出此言?”

  那道士道:“上古创世天神,只有女娲娘娘。”

  奉茶的小厮听了,歪着头问:“从来只有女娲娘娘造人,女娲娘娘还创世?”众人跟着起哄道:“说一段!说一段!”

  说书先生纸扇一和道:“好!你且给众人说一段!看你道出个子丑来。”

  那道士正了正逍遥巾,理了理裙裳:“女娲娘娘还有个哥哥,叫伏羲,那便是盘古的真身。女娲盘古一阴一阳,创设天地,生禹和契,规整大地,布局山陵海川,气通山河,布出了日月星辰。”

  说书先生拍着惊堂木道:“胡说八道!兄妹岂能成婚!”

  那道士不作理会继续道:“斗转星移,日月星辰有了神识,其中一颗,名为司危,司危星见地上万物生命短暂,千百年过去了无痕迹,不知宇宙洪荒之广阔,不懂世间大道的真相,心中渐生怜悯。”

  众人道:“然后呢?”

  “他问女娲,‘娘娘你创设天地,创造了跟你模样一样的人类,而只给予一瞬之间的生命,不是很可怜吗?难道他们不能跟我们一样,永远的享受这一切?’”那道士呷了一口茶继续道:

  “女娲非常生气,一颗小小的星子,怎么能质疑自己?她对那个小星子说‘真令我失望啊,司危,这份质疑就是你的罪,我已经不需要你了’。女娲剪断他的尾巴,留在天上,将他的本体投入了红尘。

  说书先生道:“星子怎么会有尾巴?” 

  “他是一枚长星,被弃于人间的司危星,坠入人道,与凡人同轮回,忘了自己是星子,每一世不及成年,就会死去,反反复复。”

  “后来呢?”

  “后来……”那年轻的道士仿佛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又见众人目光殷切,摇摇头又道:“有一颗跟司危一起的星星,他不明白为什么质疑,就是罪恶,就要降下灾难,难道只有赞美,陶醉,才是正确的吗?他决定帮助司危星,悄悄改变了自己的位置和亮度,来提醒人间的一些术士。但是人间的术士老是猜一些有的没有的国运,天道……没有人想帮助司危星。”

  说书先生摇着纸扇叹道:“求仙问道,岂管他人。”

  “那颗星星没有办法,但是当时古神已经慢慢退位,他们这些星星变成了元老,估摸着也是有些权利的,于是滥用职权也跑下了凡间。”

  众人道:“那司危星得救了?回了天庭?”

  “他找到司危星,但还没给司危星说明白怎么活的长久,怎么能重回天上,司危星就又死了。于是他想了个办法,写了本书,就回了天庭,那书……可谓是道尽长生,说尽天机。”

  说书先生道:“那书现在何处?”

  那道长微微一笑道:“你可曾见有人长生?”

  众人正唏嘘,那道长放下茶钱,拂了拂衣袖,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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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转瞬二十一世纪,千禧年。

  鱼凫老街,专做着贩古卖旧的营生,两旁的商铺蓄意卖弄,趁着黄昏连旧时空气都一同搬了进来,老街往里走几个转角,有一巷子,巷子尽头的门楣上挂着一个牌匾,行书崚源轩。

  墙角有一株老榕树,把屋檐遮了个七七八八,顺带把老式的红木门扉也罩进阴影里。太阳刚下山,月华初上,影影憧憧显得好不真切。

  门口的石狮子在月光下像是有了呼吸,

  猛兽伸张的利爪下,跪坐着一个少年,那少年喃喃说着:“爷爷,我……”。

  被树荫挡着身形在月夜看不分明,少年见屋内没有动静,拔高了音量继续说道:“爷爷!”

  仍是没人理会,少年抓抓头发,索性伸直了腿坐在地上梗着脖子嚷嚷道:“爷爷!我……”,“错了”两个字仍是说不出口。少年叹了口气,一边捏着酸麻的腿,一边仰着头,望着月亮,“啧,今晚月亮可真圆啊。”

  直待到身后的石像都不耐烦的换了几个姿势,门扉后面才传来插销落锁的声音,少年一惊,立马收腿跪好,奈何之前装乖宝宝太好,跪了许久,这一收腿,咕咚一声摊到在地上,门内人一看,气的咄咄用拐杖蹬了两下水泥地。

  “爷爷,柳叔,我……腿麻了……”老人家听了这话,又气得咄咄地板两下,鼻子一出气,两撇白胡子便飞了起来,身后那个中年男子倒是和颜悦色的道:“川川,进屋说吧。”

  少年抖了抖腿,“站不起来了……”老人家拿起拐杖作势要打,少年一个翻身,鲤鱼打挺跃了起来“这不,刚缓过来。”老人家又是鼻子一吹,转身进了门内,被叫柳叔的男人看了一眼少年,笑着摇摇头,也跟着进了屋。

  屋内暖黄的灯光衬着摆设像是回到了古代,两排博古架上摆放着各种玩器摆件,穿插着海棠、文竹的盆景,错落有致的放着。

  中间铺着绒布地毯,正对着门挂着一幅孔雀牡丹,端的是好字好画,画下圈椅一对,红木桌一方,大抵是年代久远肌理圆润却又隐隐发黑,侧方挑一扇竹帘,把后面风光都掩了去,唯一不搭调的便是这一地五颜六色的书了,确切的说,是初中课本,仔细看,还能在圈椅下发现一个书包。

  柳叔扶着老人家坐下,自己站在后面,冲着少年眨眼睛,少年立马会意,扑通一声硬跪在地上,扭了下五官,细声细气的说道:“爷爷……”老人家胡子一翘,“知道错了吗?”“知道了,只是不全怪我。”

  老人家立马拿拐杖咄了两下地,“你骂老师,尖嘴猴腮必是散财破家之相,还不是错?”少年搓了搓鼻子道:“那相书上写的,又不是我编排的。”

  老人作势要打,被旁边的柳叔一把拉住,唉了一声叹道:“尊师重道我没教予过你?”

  “那是他先说我孺子不可教!”王川川不服气的回嘴。

  “你考了20分,当然不可教!还敢说浑话!”

  少年声音又小了下去“那他也不该把我的罗盘扔下楼去……他们玩手机也没见他扔,不公平。”

  老人又气的要拿拐杖打他,这时的少年却突然有了点英雄气概,大声说道:“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者,至矣。我学的是大学问,他们教的都是没用的垃……”话音还未落,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拐,哎哟还没叫出声,门就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少年扶着肩膀,扭头去看大半夜谁来串门,却见那人叨扰也不说一句,抬腿就进门来,也不看屋内乱七八糟的散落的书本,也不好奇地上跪下的少年。对着坐在堂上的老人道:“耽误了下,来迟了。”抬腿落座到另一张椅子上。

  少年一惊,这人谁啊,连柳叔都不敢跟我爷爷坐一方,他年纪轻轻这倒好,进门连招呼都不打,屁股一撅就坐下了,少年一边腹诽一边肆无忌惮的打量来人。

  对方正好坐下,比方才站着的时候更适合跪下的少年观察,只见那人穿了一身唐装,大热天纽扣也扣得严严实实,暗黄的颜色应该是亚麻布的,身上没有奇怪的装饰,甲字脸看上去仪表堂堂,但就这薄面皮的德性,铁定是个麻烦又难缠的主,还是少招惹的好。

  柳叔笑着朝那人拜了拜道:“我这去煮茶。”那人不接话,倒是老人家说了句 “煮好茶。”柳叔道了声知道,入帘子后去了,少年一听自家爷爷这般说话,更是坚定之前的想法,就目前来说,还是老实跪着吧,不知道爷爷又想出什么新方法来折腾自己。

  三人都没言语,少年感觉自己跪到翻白眼,就要这么西去了的时候,老人家终于说话了:“严弟啊,这番请你过来,就是让你看看我这不孝子孙,你要愿意收了他,也当多个跑腿的使唤,我也是到了这岁数,实在管教不了。”

  少年一听这话,蹬腿挺腰,爷爷这是要赶自己出门啊,立马摆手说道:“爷爷,就算我不读书,也能给你当跑腿的,帮外人是什么意思,我不走,我……”

  老人家这次连闭嘴都没说,抡起拐杖就是两下,打的少年没了脾气,倒不是真怕痛,爷爷年纪大了,万一气着或者拐杖没抡好,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如此寻思着,少年心眼一转,顿生一计,祭出死去的爹娘,软了口气,细声道:“爷爷,我是不喜欢学校,不喜欢读书,但是我不走,我每天给你老捶腿按肩煮茶,只要你不赶我走,我爸妈去的早,就您管我,如今你要孙子一个人……”言罢还假模假式的抹了下眼角。

  老人一叹:“哪里是赶你走,这可是靖爷爷的关门弟子,你靖爷爷是何等人物,你从小喜欢跟他问着问那,缠着人不放,人家弟子被我没皮没脸的求来叫教授你,你这没好歹的,净说些浑话。”

  那青年一直不言语,直到听到自家师傅的名字,才悠悠的说:“王老言重了,师傅跟您是故交,我应当效力。”

  “严弟这般说,便是大恩了。”王爷爷捋着胡子。

  少年听着这两人自顾自的言语,绕口令似的就把自己的将来决定了,悲从中来颓倒在地上跪坐着,又想起爷爷口中的靖爷爷,那靖爷爷啊,幼时自己总缠着他,总有衣着不凡容貌楚楚的人围在他身边,或是与他下棋,或是转着弯的讨好他,连带着自己也沾了不少光,每日种花养草,观星饮茶,神仙一般的人物,想来他的徒弟也是有点本事的,就算不是实打实的真仙,总是被吹过仙气儿的,毕竟,那是靖爷爷啊,这么一琢磨又有点窃喜,就这么一会儿忧一会儿喜的神游起来。

  且说这无赖少年,名叫王川川,八字生的不好,早年便没了父母,好在家里倒卖古董玩器,多少有些闲钱,虽是命苦了点,生活还是不曾亏待,然而八字过弱,又带克相,爷爷怕他养不大,便是这名儿,也是求他们口中那靖爷爷取得,补土养气,好赖是养大了,偏不爱正经学习,对自己爷爷辨古识今的本事不感兴趣,就喜欢捣鼓点易经八卦,钻研点相书地气,还集结了一帮同学建了个什么社,整的跟邪教似的,学校解散了几回,没想到这小子凝聚力还不错,几次都死灰复燃,学校批评解散用尽招数,偏这孩子还倔,不光不改,还折腾起老师来,本来成绩就不好,平时也不讨喜,被一通请家长,连带着爷爷一起给老师好一顿教育,这才讨得今天一顿打骂。

  这边说的兴起,那边柳叔也煮好茶端了上来,座上两人各自押了一口,又闲坐着聊起天来,王川川在地上,腿盘坐起来,也没人管他,见柳叔对着他笑,王川川也不理会,兀自神游太虚。

  王川川正在神游,那青年突的站起来,吓了他一大跳,王川川望着他,那青年也没理会,弯腰捡起一本课本,闭上了眼。

  王川川一看封皮,是数学,真是讨厌的科目啊。却见那青年食指一划,从中刨开一页,看了一会儿说道:“五天后,辰时,不错,王老带他来我店里拜师吧。”

  说罢那青年合上书,放在了红木桌上,低头看见王川川张大着嘴巴,啧,一脸呆相,接着道:“记得那天带他洗个澡。”然后道了别,谢了送,转身就走了……

  王川川好久才反应过来,心里骂着,这嫌我臭啊!转念又想,行拜师礼的话是该沐浴来着,说起刚才那架势,那人是占了一卦,说起来不管六爻、六壬,即便是测字,工具也是繁琐,少有能随手拈来信手一占的,只有那理清天地气脉,悟得那自然道法,才有这般手段。

  小孩顿时升起一股喜悦,若真是靖爷爷传人,那随便捡点技能,也是占了大便宜,乐滋滋的攀上爷爷的腿道,“爷爷,还是您最疼我。”老人家摸了摸孙子的头,能读书出人头地自然是最好,不能便只得学一技之长,叹道:“便去学吧,好赖以后也有个正经事做,要听人话,别跟在学校一样,丢尽我的脸。”

  皆是一番叮咛嘱咐,唯诺应和,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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