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入京

　　一入中原，牧歌就觉得与北境大不相同。每座城门外都是排着长长的队伍，门口总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卫士警觉的扫视着人群，稍有嫌疑的都要上去盘问个清楚，父王早已派人送来了通关勘验的文书，这些卫士对他们一行态度也很是恭谨，但牧歌总觉得这恭谨好像一层随时可以摘掉去下的面具。

　　这里初秋仍然夏燥未褪，随处可见沿街叫卖胭脂水粉、簪花首饰、时令水果的小铺，牧歌从没见过这热闹景象，很是兴奋，北宸则像个景点外的野导游一样连讲带蒙，挨个回答她的一大串问题，说起来，他也是刚出来游历了一两个月而已。

　　“唉，嗑药兄，你们这街上来来往往的夫人太太、小姐女童们穿着的这花花绿绿的是什么裙子呀，薄薄的蓬蓬的真好看。”牧歌看的心里痒痒的。

　　“这是南境产的蚕丝和薄纱，再用染料上了色，然后运到这边，裁缝师傅按需要的样式做出来就行了，怎么，王女也想穿？”北宸故作为难的踌躇着说，“只是王女穿上这个怕是骑不了马了，最好再给王女置办个毛驴，侧骑着倒还方便。”

　　“谁说我要穿？！就这料子，做个口罩都嫌漏风。”牧歌暗诫自己别再跟这个嘴巴缺德的纨绔说话。

　　牧歌带的卫士们，也都脱下战袍换上单衣，只是一个纤纤少年身后跟着八个膀宽腰圆、力如斗牛的壮汉，在路上怎样都是招眼的，大多数人都是看了一眼随即错开眼神不再多看怕显得无礼。

　　但牧歌也注意到，总有几处老有一些浓妆艳抹的女子竟是胆子挺大，也极为热情，每次走在路上，她们都贴到身前热情的相邀到她们家中做客，竟比家乡北境草原上的牧民还要殷勤，于是，当再次路过这一片花红柳绿的莺莺燕燕时，牧歌忍不住满脸歉意的说，“姐姐们当真古道热肠，只是小生进京还有要事，改日无事一定要来专程拜会主人家。”

　　柔软无骨的姑娘们只道是个进京准备大朝试的迂腐秀才，捂着嘴笑弯了柳腰，扬着帕子调笑说：“小秀才，说改日一定要改日呀，姐妹们天天在这候着您嘞！”

　　嗑药兄在旁边又是清嗓又是猛咳的弄了老半天，一群妖媚子还是浑说个不停，最好掏出几块金条一撒了事才算脱了身。

　　一旁的牧歌心里暗自咋舌，南边的人见面寒暄的礼节好奇特，好土豪！

　　一路热闹，总算来到了京城外。

　　方才快到近郊时，北宸说要去城外寺里替母亲还愿，牧歌认真的给他告了别，感谢他一路相送，并拍着胸脯保证，有空了一定到北宸家开的茶肆拜访，当然大朝试的事还是要劳烦他多多指教。

　　北宸听得满头大汗，心想这丫头完全不懂善意的谎言和随便糊弄人说说是什么意思，看来得圈个地方找人抓紧建一座北家茶肆，而且还不能小了，得富丽堂皇，让人一看就觉得能请得起两个聚星境当护院的那种。

　　城门口侧边搭着一个凉棚，影影绰绰的看着似乎还有个白衣人在坐着喝茶，旁边还有几个人在旁伺候着，牧歌恨恨的想，“南边人怎么都跟嗑药兄一个德行，忒也娇气，这又不是大夏天，搭什么鬼凉棚，又不是看戏！”

　　走到近处，发现凉棚前居然还站着一位仆人手里举个牌子，牌子上赫然两个斗大的字，“牧歌”，牧歌正挠头犯疑时，那个白飘飘的身影已经飞奔出来，张开双臂，然后奔向自己，的身后，和卫长抱在一起……

　　“黑子啊，爹不是说三年就准我回去么，你们怎么才来，都三年零十天了啊。”白衣人嚎啕着。

　　“三王子，主上只说让小的们送小王女过来，没交待接您回去啊！”卫长看着像树獭一样的主子，抱也不是，松开也不是，尴尬至极。

　　“咳咳，咳咳，咳咳咳。”牧歌心想，完了跟嗑药兄一路落下后遗症了。

　　白衣人总算从黑子身上爬下来，整整衣服抱住牧歌的手，“妹儿啊，你们总算来了啊，哥天天憋屈的在这数星星啊，父王只说你要来，没说待多久，我踅摸着你来了总算能替我了，哥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陪你两天都熟悉了哥再走，够仗义吧！”

　　“三婆婆，几年不见你怎么成这鬼样子了，你住哪，赶紧带我回去，还有一大堆正事要办呢，你再啰里啰嗦我回去就给父王说，拉你出去遛马！”牧歌本来三年没见牧清了，一路上攒了不少期待值，一见面就全崩了。

　　“妹儿啊，你哥我是光说话不办事的人么，家里早给你备一桌子菜了，不过一听遛马这事，我心就堵的慌，浑身不舒服，胃口也不好了要不一桌子肉菜先撤了，先上点素菜你陪哥吃吃。”

　　“好，打住，前面带路。”牧歌决定不再跟这个二杆子计较。

　　这时前面城门口排队的人突然出现一片骚动，只见一个精巧的锦缎小轿停在城门口，前面的城门守卫们大声呵斥着正在入城的人们，用手里的□□狠狠的往人群里扛，生生在拥挤的城门口挤出了一个通道。

　　锦缎小轿由一群卫士抬着施施然出了城门，牧歌对卫士的做派很看不眼里，这在北境是从不会有的，不管是北境境主还是普通猎民，若非公务或紧急情况，都要下马出入城，这是对你来访的这片土地这座城最起码的尊重。

　　小轿径直来到了凉棚边，侍女擎起玉如意掀开轿帘一角，一个明艳不可方物的盛装美人轻抬玉脚下了轿，掩嘴轻笑着向牧清说道：“王子哥哥，皇伯伯特意嘱咐云婳随您一起迎接牧歌妹妹，怎么您也没派个人通传一下，就自个儿先来了，害人家在家里苦等，这才来的迟了，还好牧歌妹妹的仪仗还没到，不然云婳的罪过可就大了。”

　　牧歌心想，这是谁家姑娘，说话声音小得像要断气一样，这么大了舌头也捋不直，奶声奶气的跟赤峰叔叔家六七岁的小妹妹有的一比？还有她说仪仗？什么仪仗？

　　牧清这时早已收起一身的浑不吝，亭身玉立，一双清亮有芒的眸子，似笑非笑，施施然抱拳行了一礼，“云婳郡主，今日天气极热，小王想着等妹妹到了收拾停当就去贵府拜会，没想到郡主还亲自屈驾出城来迎，小王心里极是感激，这位正是舍妹，顽皮惯了的，没个规矩，在路上扮了男装图个行走方便，来来来，牧歌，快来见过云婳郡主，陛下的亲侄女，皇后的贴身女官，哥哥在这里郡主可没少费力照拂。”

　　“呀，姐姐真是眼拙，刚才还在心说，这是谁家的少年郎这般有英姿，常听人讲妹妹在北境是一顶一的骑射高手，今日一见果然朗朗昭昭，不同凡俗，方才没有认出妹妹可不要见怪哦。”这云婳是个聪明人，京城里各路名媛贵女见多了，何曾见过这么不涂点胭脂抹点粉随便找件男人衣服套了就出门的？嘴都张圆了赶紧合上还能说出一串漂亮话，可见其不是一般女流。

　　“嗯，姐姐好，那个，我可以跟我哥回家了么。”牧歌耐着性子听完扬着小脸真诚的问。

　　牧清面露尴尬，那云婳倒是反应快，又是一阵银铃般的娇笑：“看看我，光顾着跟妹妹亲热了，竟忘了妹妹多日路途劳顿，太失礼了，那牧清哥哥快带妹妹回吧，姐姐择日再去登门拜访。”

　　牧清也慌忙又跟了絮絮言了好多，诸如妹子刚进京不通礼仪云云，正准备告辞走时，云婳又好似突然想起来似的，顺口问了一句：“牧清哥哥，你来的早，可曾见了我家二哥，你知道的，他出去了这么久，合该也是今天到的。”

　　“二殿下么？没有啊，郡主若是有事找他，我差了人在这守着，他一回来就让人去府上通报。”

　　“那倒不必了，云婳也只是顺口一问，他一回来肯定是先回、先回家的。”云婳脸上掠过一丝红云。

　　当下几人和随从便一起回返了，锦轿甫一走远，牧清就赶紧像妹妹解释：“妹啊，京城礼节第一项，别的姑娘夸你的衣服样式头饰首饰妆容好看的时候，你也要反过来夸一下对方，可别上来就一句我要回家，今天还算有点由头，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昂乖！”

　　牧歌一个头有两个大：“被夸还得回？那能不能先给她说不要夸我。”

　　“乖乖隆滴洞，我的小祖宗唉，您可千万别，你看咱们在家时候，不也常这么夸人么，只不过夸的内容不一样罢了，妹、你逮的这个兔子真肥；妹、你射的靶子真准；妹、你骑的马真野；是吧，一样的道理，来跟我说一遍，呀，姐姐，你头上带的这朵花真美……”

　　“呀！姐姐！你头上带的这朵花真美！”牧歌没好气的粗声大气学道。

　　“很好很好，来，再跟哥说一遍，呀，姐姐，你这身衣服穿身上真好看。”

　　“呀！姐姐！你这身衣服真好看！”

　　“很好很好，只是声音稍微柔一点小一点就更好了，回头我给你找个师傅教教你，唉！你使劲拿大眼珠子剜我干嘛，这不马上到家一大桌子菜等着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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