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出境

　　再有一日脚程就要到达天狼拒了，出得天狼拒就彻底离开北境，

　　父王传讯过来说，妖人掳人的事让她不必多虑，他们自有安排，还嘱咐说师傅在天中国内不便露面，要趁着还没出北境多学点本领要紧。

　　师傅也一早说过，只能相送到天狼拒，这二十来日，虽然师牧歌靠在马车窗前，怔怔的望着官道两旁急速后退的乔比木。

　　傅尽量利用所有的机会教会了她识毒辨毒的法子，但她自己也知道，短短二十天，又怎么可能学到师傅毕生所学，只是能做到不莫名其妙上了歹人的道儿罢了，用毒她只知道一些基本的原理，药石的相化相克，反正自己也不准备用毒害谁，如果有人来犯，她还是习惯用手中的弓箭说话。

　　马上要离开从小一直生活的家乡，而且这一出，不知道要多久回去，不知多久才能见到父王母后和哥哥们，不知多久才能和王府的狼卫们比拼箭法，不知多久才能骑着心爱的马儿在草地雪原奔驰……心中万千不舍。

　　一旁鬼手看着她紧蹙眉头的小脸淡淡的说，“现在想回去还来得及。”

　　牧歌回头粲然一笑：“师父，还没走就开始想家，徒儿是不是很傻。您为什么不愿到京都，是不舍得离开自己的家乡吗？”

　　“家乡？师父我早都是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了。”鬼手脸上浮起一片诡谲的黑光。

　　“为什么？家乡好端端在那里，难不成还会凭空消失吗？”牧歌天真的问道。

　　“那个地方不会凭空消失，但人会，我问你，如果你的家人亲戚朋友族人全都惨死了，你还愿意回你的家乡吗？”鬼手转头厉色逼问。

　　“……不，不，这不可能！”牧歌被鬼手突然而来的可怕神色吓得瘫坐在窗前。

　　鬼手心中不忍，闭上眼睛用力压制了下翻滚的怒意，心中暗道：小娃娃，你的家乡是北境，当然不会遭此惨祸，但既然老天让我逃过此劫，就是要我有朝一日为我族人复仇。还望你有朝一日能学我真传，不要让我族绝学断绝在我手中。

　　牧歌看鬼手脸上黑一阵白一阵，明白这绝对牵涉到对师父很重要的过往，不敢再多言，乖巧的拿出水袋和牛乳冲了一杯鲜香的奶茶小心翼翼的奉上，“师父，请用点茶。”

　　鬼手面色有些缓和，接过茶正准备喝下，又呼的把茶杯重重的放到案几上，“鬼丫头，胆大包天了，竟敢捉弄为师。”

　　牧歌咯咯的笑做一团，赶紧趁势挪到鬼手身后，小意逢迎着揉肩捶背，“什么都逃不过您老人家大宗师的火眼金睛，刚才明明您不是闭着眼睛的吗？怎么发现的，您第一天时也是杯子上给我抹了酩醉，今天徒儿有样学样，您看徒弟这样能骗过外间那些人了么。”

　　“哼，我教出的徒儿对付外间那些人当然是绰绰有余，唔,刚才你下手还算快，不过酩醉虽然无色无味，但却易于蒸发，液质冰凉，刚才你在杯口抹的稍稍有些不匀，我拿杯时摸到一处被茶水暖的微温，其他地方却还是凉凉的，再看你鬼头鬼脑的，自然就看出来啦！”鬼手知道自己这徒弟一向并没有好好学用毒之道，刚才摆这一道，也存的是哄他开心的意思，冰封已久的心也荡起了一丝暖意。

　　“禀告王女，前面就是天狼拒了。”马车停了下来，卫长在车外说道。

　　师徒二人收了笑意，牧歌先跳下车，又拿过凳几服伺鬼手也下车。只见前方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尧光山如倒扣铁桶，伫立在奔沙河北岸，山虽不高但山壁长时间被水冲刷，光滑如壁，天狼拒是一座建于山顶的小城，也是北境到天中国的必经之路，尧光山险犹如天狼昂首挺立，奔沙河则常年波涛汹涌，挟沙带土，根本没办法在水里建桥，若要出关只能知会城卫放下吊桥方能通行。

　　城卫早已接到消息赶在关口等候，一会功夫就带着他们一行走到了拒口浮桥处。牧歌示意众人，自己要和师父说几句告别的话，随行的人都退后远远站着，北宸也知情识趣的不再往跟前凑。

　　“师父，多谢您这段时间多方教导，师恩徒儿没齿难忘，以后怕是不能经常在您老人家身旁聆听教诲，若是有什么事能用着徒儿的地方，还请师父一定要叫徒儿知晓。”牧歌深深的拜了一拜。

　　一旁的人站得远听不到言语，但看着北境小王女竟向一个低瘦老头行此大礼，不由得都在犯嘀咕，揣摩这小老头到底是什么来历。

　　“女娃娃，你有这份孝心就够了，为师生平不求人，哪日你在京中有事要找为师，就到城门西北角的知命堂药铺子里找那掌柜，问他有没有春天的上好皇菊，他会说秋天的皇菊春天出，客官真是行家，你再问多少钱一钱，他会答皇菊一钱二两银子，你再答二两银子怎可，最少也要十两黄金。这样他就知道你是自己人了，会告诉你我的行踪，如果有缘还能相见。”

　　“师父，你这暗号真够奇怪的，哪有人傻得自己给自己涨价。”

　　“那是防着万一真有人去□□天的皇菊。为师我虽视虚名如粪土，奈何世人都甘掷万金只求见我一面啊，还是谨慎点好，话说这十多日，我天天搜肠刮肚给你讲经释礼，一天不说多了按五个时辰算，诊金一天就得十万两，这十多天牧苍小老儿白白赚了我一百多万两黄金啊！”鬼手又是一脸的肉疼样，好像真有人从他手里抢走了一百多万两黄金。

　　“师父，您的功夫的确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徒儿只盼着能多点长进，别在外头堕了您老人家威名，可是徒儿一直奇怪一件事，就算用毒的技艺再高超，□□再奇妙，如果对手手里有解百毒的药，那也不是拿他没办法吗？”

　　“呵呵，你怎么会有这种傻念头，我早就教过你，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环环相扣，有一物，必有一克，此一克，自另有一物克之，哪有什么可解百毒的一劳永逸的法子，如果真有，为师这行当的还不如跳这奔沙河里算了。”鬼手不置可否的摇头。

　　“师父，真的有，北宸那小子身上就有，我亲眼见的，他那药连妖毒都能解。上次要不是他事先服了解药，我们早都被妖人掳到北荒变成冰粽子了。”

　　鬼手心里咯噔了一下，“把那小子的药拿过来给我瞧下。”

　　牧歌连忙喊着正在城墙上扭脖子扭腰踢腿活动筋骨的北宸过来，心里还暗暗腹诽，南边人就是娇气，这才赶了多久的路啊，再说坐着马车也没让他自己骑马。

　　“老先生找晚辈有什么指教。”北宸也依样行了个深礼，这次轮到他随行的两位武师张圆嘴了。牧歌在一旁恨恨的想，演技派，真能装有礼貌。

　　“听丫头说你前些日子服的药能解妖毒，可否赏光让老身看一下。”鬼手无视他的深礼，开门见山。

　　“唔，老先生请过目。”北宸稍作迟疑，但还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鎏金瓶恭敬递了过去。

　　鬼手接过瓶子，忽然脸色难看至极，打开瓶子，把一颗纯白浑圆的药丸倒入手中，仔细看去，药丸边上还有微微的一层彩色光圈。鬼手放在鼻尖闭眼嗅了一下，把药瓶递给牧歌。

　　忽然鬼手极其鬼魅的闪到北宸面前，用他瘦如枯骨的手扼住了北宸咽喉，众人都被这突如齐来的变故惊呆了，牧歌慌忙想拉住师父，却见师父黑袍上下翻飞，劲风鼓动，刚一碰到他的衣袂，就被一记巨力轰然弹开。

　　“说，这药是谁给你的，你到底是什么人！”鬼手从牙根深处发出低沉的嘶吼。

　　两位武师也从远处急急掠至跟前，两人一左一右，分别拿出长剑搭在鬼手左右颈，“你这老贼，我家公子一直以礼相待恭敬有加，你这是想做甚！速速放开！”

　　北宸喉咙发出嗬嗬声，并死命的用手指自己的嘴巴，示意自己要说话。上次北宸和妖人打斗时牧歌是在场的，父王也曾说过他已经破了结庐境，而自己以为只会药理毒理、不屑于修行的古怪师父居然能霸道的一招制住他，最少也得是聚星境的强者了吧，而那两个完全没有存在感的武师居然也能合力制住聚星境的高手，实力只怕更加恐怖。

　　那边鬼手已经把手稍松了松，只听北宸刚狠狠得大喘了几口气，就开始倒豆子了，“药是家里长辈给的，治我的痼疾的，老先生，我可没得罪过你啊，我家是京城里开茶肆的，改天到了京城杨家，一定赏脸吃个茶啊……”

　　“哼，开茶肆的能请两个化意境的高手来当跟班护院吗？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了，分别左右手使剑的化意境两兄弟，这个世上别处还真没有。”说着放下了手，两位武师慌忙去搀扶北宸，脸色已是变了。

　　“老先生高明，既然看出了在下来处，想必也该理解刚才为什么不能直接跟老先生剖白清楚，看样子，老先生对这药似乎有些缘法。”北宸到底机灵，知道已是隐瞒不住，只求转移话题，别让他当众说破了，弄得人人皆知。

　　“我跟当初制配此药的人颇有渊源，哈哈哈哈，妙极妙极，今日正好让我得见故人之后服此故人之药，只是一切早已不复如初，妙极妙极！”说罢竟是有如癫狂一般轻跃远去，原来这鬼手轻功也极其了得，几跃之下已经离开十丈有余，牧歌知道自己师父性子，便叹了口气由他去了。

　　“唉，那个，刚才我师父不知道怎么回事，真是对不住，你没事吧？”牧歌不好意思的把药递回。

　　北宸无奈的揉揉脖子，“没事没事，可能是我的药触动他心事了吧，倒也没什么，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过桥去吧。”

　　城卫令守城狼卫缓缓放下浮桥，一行人，无言通行。桥下奔沙河波涛滚滚，似乎诉不尽前尘往事。


　　(https://www.biqudu.com/72_72585/3813146.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biqud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