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晨起

　　芙蓉帐暖，一夜迷乱。

　　清晨的碧霄宫沉浸在一片白雾中，如同仙宫。宫人们静静地守在大殿外，他们的发髻上沾满了霜露，他们就这样在寒冷的冬夜里站了整整一晚。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丝毫看不出一丝疲倦，只是敛目低眉，默默等待这巍峨皇城的主人醒来。

　　突然，高福耳尖的捕捉到了殿内的一丝声响，他连忙上前，对着门内试探的轻声唤着：“皇上？”

　　“进来吧。”好一会儿天子才低声回应道，声音虽然漫不经心，但高福能听出里面带着的满足。

　　推开门可以清楚闻到那一夜放纵过后的糜糜之气，而地上还有着未干的水渍，从殿后方的浴池一直蜿蜒到寝殿内。晨辉透过重重帷帐铺洒进来，空气中能看到尘埃像一粒粒小光点在漂浮着，虚掩着的门里，雕花的大床上一对璧人相拥而眠，暧昧而迷乱。

　　高福目不斜视的领着身后的宫女太监走到门口，他们像是闻不到这令人害羞的气味一般，只是小心翼翼的做着分内事。高福知道分寸，并没有像在其他妃子的宫里一样去到到里间，只是带人恭候在门外。不一会儿，凌冽从里面出来，轻轻带上了门，然后由着宫人梳洗服侍。

　　大家眼观鼻鼻观心的服侍天子，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皇上对这位新册封的更衣真是宠爱有加，竟然自己屈尊到外间穿衣洗漱，就是为了不吵醒这位更衣主子。这么想着，他们手脚上的功夫不由得更轻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吵醒新主惹怒龙颜一命呜呼了。

　　凌冽一边由着宫人侍候，一边回想着昨夜的欢-好之景。那初被自己攫取的小女子是那样的娇媚柔情，竟惹得一向寡情的自己无法自拔，痴缠不已。凌冽无奈的在心底暗笑着自己，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看来自己是要被这小女人给吃定了。

　　不多时，凌冽便穿戴整齐，一身明黄尊贵逼人，精神抖擞的上朝去了。一帮子宫女太监也呼啦啦的一起走了，只是他们比平时手脚要更麻利轻索些，就像不曾来过这飞香舍一般。

　　听着外面的声响渐渐远了，秀容才慢慢睁开眼睛。浑身上下如同被生生拆散了一般酸疼酥麻，但身上每一个细胞却充满着无语言说的欢-愉和欣喜。昨夜，自己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女人，一个只能属于皇帝的女人。这么想着，秀容便不可抑制的红了脸，她悄悄地将自己埋进被窝里，回想着昨夜的一切。

　　皇上......真的好厉害呢......

　　秀容这么在床上翻来覆去脸红了好一阵才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昨夜侍了寝，今天该去正式拜见后宫各位嫔妃了呢。想到那些曾与自己有着云泥之别的主子们，秀容明白今天的正式拜见不得大意，于是她强撑着酸软的身体叫了人进来梳洗更衣。

　　“皇上临走前特意嘱咐过主子不必太过记挂给贵妃请安之事，叫主子好生养着呢。”清叶嘴上传达着凌冽的旨意，但手上动作却是很麻利的帮秀容打水梳洗，因为她也明白恃宠而骄在宫中是大忌，更何况秀容这些时日已经是够打眼的了，如果今天再叫人抓住错，必定又会闹上一番了。

　　这些话秀容自是心里有数，她“嗯”了一声接过清叶递来的手巾往脸上一下一下敷拭着，露出来的皓腕上零星遍布着暧昧的红点。一旁的清叶虽然未经人事但一看就知道这些痕迹是什么，看来皇上是真的“很疼爱”主子啊。

　　清叶心里暗忖着，一边帮秀容挑选着觐见众妃的衣装。而其他两个刚刚分配到碧霄宫的二等宫女则在一旁随侍着。

　　“主子今日第一次正式见后宫众妃，得好好打扮一下呢，这样才不会被别宫的主子们比下去。”说话的是荷香，她自告奋勇的在妆台上挑选着，圆圆的脸上大眼黑亮黑亮的，一笑嘴角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梨涡，一看就是个讨喜的人。只是她手上拿着的头饰......

　　清叶瞅了一眼，金镶玉的芙蓉花开头簪，富贵有足，但是怎么看都不适合像秀容这种刚刚承宠的低位妃嫔佩戴。况且还得配上华丽的衣装才能压得住这簪子的富贵，但要是真的一身富贵打扮去拜见众妃，那岂不是上赶着往枪口上撞？

　　秀容自然也是察觉到这一点，她抬眼看了荷香一眼，淡淡笑道：“这簪子太艳了，换了吧。”

　　“可是奴婢觉得这簪子挺好的呀，主子天生丽质配上这簪子是再好不过了，况且这是皇上赏的，主子戴上岂不是更显皇恩晃荡？”荷香将簪子拿得更近了些，透进屋来的晨辉洒在那金灿灿的芙蓉花上，的确是美得令人爱不释手。但秀容只是闭了闭眼，像是被这光芒刺了眼一样，然后她抬眼望着荷香，“换了。”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只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荷香像是有些不甘心一样还想再说几句，可一触到秀容的眼神便噤了声，然后就默默的放下那根簪子去找寻其他的首饰了，但心里却不依不饶。

　　和自己一样是个宫女出身不就是仗着皇上宠爱封了个最末位的称号，还真以为自己上了天了？瞧瞧她刚刚看自己的眼神，还摆起了宠妃的架子来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当然这些想法她不敢明面上表现出来，也就在心里嘀咕两下。

　　清叶虽然一言不发的服侍着秀容，但秀容刚刚那个眼神确被她实实在在的收进了眼底。她心里默默的赞许着，也感叹着秀容的变化。至于这个新来的宫女荷香，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其实稍微有心一点的人就能看出来她对秀容的不服，如此看上去倒不像是个有心眼的。

　　秀容自然也是看出来了。荷香之所以敢怒不敢言不过就是碍着自己现在的身份，而这些荣耀全来自于皇上的恩赐。若是哪一天自己从那枝头上跌下来，只怕会比常人摔得更惨。而想要保全自己，皇恩固然重要，但旁的东西也不得不未雨绸缪。就像现在，自己骤然获宠，暗地里一定有很多眼光在盯着自己，而第一步就是要笼络人心，而人心就要从身边人开始。

　　秀容暗自思忖着，另一个二等宫女梨烟则拿出一套宫装询问着秀容：“主子瞧着这套如何？”

　　这是一件水蓝色的织锦长裙，素白的丝线在双肩处勾勒出华云朵朵，胸前的开襟衫上用浅金色的丝线绣出欲拍翅飞翔的云雀，纤细的腰身上系着玉女纱绸锦带，更显秀容盈盈而立身段窈窕。裙摆处一圈都是荡漾着海水云天，行走间似有清新海浪缓缓拍打。因着早晨寒露微重，梨烟在外面罩上了一件素白的绸缎披风，上面开着朵朵不知名的小花，叫不上名字倒也不会被人抓住什么短处拿来说教，用在今天这种场合是再合适不过。

　　待穿戴整齐后秀容走了几步来到落地的穿衣镜前，打量着镜中的女子。这架穿衣镜是西域的贡品，能照到人的全身，宫中没有多少，其中一架就被皇上赏赐到了这飞香舍。

　　清新怡人，惹人怜爱。

　　秀容并没有闭月羞花的姿容，而这套服饰却显得她小家碧玉耳目一新，既能在后宫一众富贵逼人的妃子中脱颖而出，也不会因为服饰越矩被人拿捏。对此秀容很满意，她回过头去笑着对梨烟说道：“这套衣服倒是好看，你有心了。”

　　梨烟只是羞涩的一笑，憨憨道：“主子喜欢就好，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

　　秀容点点头，对着镜子再看了一眼，然后接过清叶递过来的暖手炉，轻呼了一口气后走了出去。清叶忙跟上，回头看了一眼梨烟和荷香，荷香低着头并没有往这边看，只有梨烟轻轻俯了身恭送秀容。清叶心里有了思量便回过头扶着秀容往阮贵妃的雍华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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