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与九婴 二
“你平时都吃什么？”
“小虫。”
“想不想吃点好的？”九婴懒洋洋地问我。
我犹豫了很久，“不怎么想。”
九婴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后来又问了几次，见我一脸惶恐，也就随着我去了。
我不明白荒原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片森林，九婴从来没有出过这片森林，也从来不允许我出这片森林。虽然好奇，但耽于九婴淫威，我也没尝试飞出这片地方，反正衣食无忧，当他的走狗就当走狗吧，总比在外面饱受欺凌的好。
过了一年，九婴对我的态度稍微改善了，偶尔也愿意带着我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看他打猎进食，对我来说很恶心，尤其是看到羽毛颜色与我相近的小鸟被血盆大口吞进肚子里再一点点消化掉的时候，我觉得一个礼拜都不想再吃东西。
“恶心吗？”九婴问我。
我没回答，九婴又说，“我看着你吃蚯蚓的时候也恶心，你怎么会吃那玩意儿？和蛇很像，每次看到我都想把你杀了。”
我身上陡然腾升起一股恶寒，没想到整整一年里我都在不自觉地激怒着面前这位凶兽，危机四伏还好不自知。好在九婴只是这样一说，也没有强迫我不要再吃蚯蚓，要不然我真要被他这句话吓出病来，当然了，后来我再也没敢吃过蚯蚓，连偷偷吃也不敢。
又过了五年，九婴开始默许我在方圆五公里内到处活动，我如临大赦，飞到被允许的最远的地方和小鸟聊天，打算一吐闷气，没想到那些鸟都避开我飞行，见到我靠近就飞得老快，像是躲着鬼，我心情郁结，终于有一天忍不住抓住了一只小鸟，开始严刑逼供。
“你们躲着我干什么？”
“你是九婴的手下，谁知道你是不是替他抓我们来了。”
“怎么会呢，我们是同类啊。”
“是同类你看着他捕食我们的时候为什么不就我们？”
我哑然，尴尬地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这只小鸟又说了，“再说了，是同类他怎么不吃你？肯定是你做了我们鸟界的走狗，泄露了我们上下班的时机与地点，你这是泄露重要机密。”
我急忙，“我没有，我真没有。”
“没有的话为什么还抓着我，你肯定是想把我丢给九婴，让他饶你一命。”小鸟语气笃定，“你真是太可怕了。”
周围许多小鸟围着，叽叽喳喳都在讨伐我，我无力地松开爪子，小鸟抖抖翅膀，腾地飞走了，边飞还边说，“还好有你们围观，要不然我这会儿肯定没命了。”
没想到即便是找着落脚点，我还是形影单只，森林里鸟儿归巢的时候，我特别的孤单。
九婴缠绕在树干上，睁着眼睛看着前方，好几年了，我前段时间才知道他这是在睡觉。
听到有动静，他动了动，扭头看着我，“回来了？”
“嗯。”我不想多说，在自己制作出来的鸟窝里伏着，一动也不想动。
“怎么？”
“没什么。”
“到底怎么了？”
或许是几年相处，叫我发现他没传闻中的那么可怕，也因为我心里实在是郁闷气结，他这么一问，我竟然也忍不住说了，“森林里的那群鸟都说我是你的手下，做的是鸟里的叛徒，没有一个愿意和我做朋友的。”
九婴“哦”了一声，“然后呢？”
“哪儿还有什么然后，然后我就回来了。”
“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不不。”我提高了声音，“它们不会相信的。”
“好。”九婴这句话说完，我更加郁闷了，其实我想和他说，解决的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我又不能让你以后都不吃鸟类，哪有蛇不吃鸟的，这是自然法则，我不敢苛求也没胆子对着九婴提这要求。
又过了三年，林子里的鸟彻底不愿意和我说话了，一句话都不愿意，哪怕是我抓住它们威逼利诱，它们也都是视死如归，被我放了还不忘对我做出嗤之以鼻的表情，我真的很受伤。
“老大，你要不还是禁我的足吧，出去面对那群鸟，真的太郁闷了。”
“好啊。”
我不过随口说说，万事随心的九婴马上就践行了我自己的要求，不过三个月我就无法忍受了，“我又想出去走走了。”
“出哪儿？”
“出这个地方。”
然后我第一次歪打正着地被九婴带出了这片森林。
果不其然，森林外面是荒原，九婴一直带着我走了八个时辰，才到了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树洞前，瞄了我一眼，“钻进去。”
我钻了进去，九婴在身后，凉飕飕地吐着信子，“快点。”
钻出去，我才发现外面别有洞天，这是个巨大的山洞，回过头已经看不出原先进来的路了，再往前走，就是令我深恶痛绝的，蛮荒之地。
九婴居住之地果然玄妙，难怪住在荒原的低等神兽们从来没有见到过九婴真身，还以为他只是个传说。
“老大，你上次是怎么发现我的？”
“偶然出来看看，听到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大言不惭，要杀死一只胖鸟，就杀了。”
九婴说的轻松，我听来却是倒吸一口凉气，那时候的一张血口大口，卷席而来漫天的腥气现在想想还觉得惊悚可怖，九婴被瑞兽们所强烈厌恶想来也是有原因的。
“在想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想不想去森林里看看？”
“回去吗？”我踟蹰着，九婴阴鸷的目光看着我，“不，到外面去，貔貅那片深林里有很多兔子，味道不错。”
我心里一声哀嚎，九婴艺高人胆大，仗着自己一身神通九命加身就能随心所欲，想去哪儿去哪儿，但假如真被貔貅看着了，我就是有一百条命也是不够的，貔貅一脚就把我跺扁了。
看透了我的顾虑，九婴开始给我吃定心丸，“你是我的手下，若是这貔貅真的发现了你我，我九婴也不会放任你不管，这条命会给你留着的。”
九婴靠得很近，一丝凉意透过来，让我心里发毛，却又找不到理由反对，只好听天由命地点点头，“好，你可要保护我。”
我多虑了。
假如说起初进入森林的时候我还有点担忧，但在进去之后，我就完全不怕了。这里的鸟儿要比九婴那片森林里的鸟儿活泼，一副不谙世事的可爱样子，叽叽喳喳地和我说，貔貅还在森林的另一头呼呼大睡，看这个情景可能还要再睡个三天三夜，让我留下来和它们一起玩儿。
九婴听得懂鸟语，这会儿也特别配合地假装听不懂，没有要吃小鸟的样子，让和我聊天的鸟儿也放松不少。
“给你五天时间在这儿，别往东走。”
说完这句话，九婴就迅速地消失了，蜿蜒前行，快如闪电。
我不明白，抓一只兔子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吗？
整整五天，我和这群热情的小鸟待在一起，吃吃小虫，互相啄啄身上的脏东西，朋友们都很惊讶，“你都多久没洗澡了？”
我很难为情，“好几年了……”
五天快到了，九婴没回来，我开始变得有些焦虑，小鸟朋友们和我说，“貔貅看样子是快醒了，等她醒了你就先走吧，她脾气很大，特别不喜欢别的神兽闯入这片地方。”
“貔貅的方向是不是往东？”我问。
“没错没错，千万别去哪里呀！”
有可能九婴根本就不是来吃兔子的，而是来解决和貔貅之间的恩怨的。我忽的想起那一次在天空中看到貔貅怒踩酒楼时，叫嚣的就是九婴的名字，一种不好的预感腾升起来。
焦虑等待，五天到了，九婴却没有回来。像上回热情地招待我那样，小鸟们开始焦急地催促着我离开，“貔貅醒了，貔貅醒了，你快走吧，越远越好，下次她睡着了你再来玩。”
盛情难却，我无奈地飞出了森林，在边界徘徊，又等了三天，九婴还是不出现。
然后我就迎来了我神兽生涯里最重要的一次转折点。
有没有听说过蚩尤？有没有听说过黄帝？
说真的，在神兽圈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因为消息闭塞，我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两位的名号，更别提见面能够认得出来了。但我的一举成名确实和这两位有关系，而且和后一位有着结结实实的关系，换句话说，他成就了我。
人类世界里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爱笑的女生运气不会太差，作为一只爱笑的母鸟，我的运气在那时候也是好到了极点，说不定这是对我之前苦难命运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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