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小作家 九
“我看看……”毕方清点着桌上的盘子，“一盘青椒炒牛肉，炒青菜，一碟花生米，两碗米饭，一共三十元。”
“还有一瓶可乐，”小作家揉揉鼻子，“都算上。”
毕方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摇摇头，毕方又说：“我们老板娘说这是会员优惠。”
小作家朝我望来，我点了点头，“确实是，没错。”
结完帐小作家没走，坐着和毕方聊了一会儿，走的时候还留了电话号码，在我出来后才离开，傻鸟手里一直捏着他递来的纸张，愣神很久，我推了推她，“怎么了？”
“舒梦春，你说的没错。”
“我说的怎么会错，”我抱着手臂，“不过，你说的是哪件事？”
“孟莉他哥就是小作家的对象。”
“嗯……真的啊？”
由于在大排档工作，每回都工作得很迟。在烧烤区更是烟熏火燎，一个晚上下来灰头土脸，腰都酸得挺不直了。
结束了又一个晚上的工作，我收拾了收拾，准备回家，从暗处伸出一只手搭了搭我的肩膀，“嘿。”
我扭头，辨别出来人，冲他点点头，“回家吗？”
“是啊，你也这条路？”
我没说话，指了指路边驶过的寥寥几辆出租车，他笑笑，“巧了，我也要坐车回去。”
我心下困惑，这哥们说出这番话，值得琢磨，哪有人会隔三差五地在半夜坐车回来，吃了个夜宵又迢迢离去，要么是这家的大排档让他喜爱得不能释怀，又或者是他来这里有什么目的缘由，否则哪有人这么闲得慌？
见我没说话，孟莉他哥又问上了，“你家在哪个方向，我看看顺不顺路，可以一起走。”
我指了指路的一边，忍不住问，“你住的地方没有大排档吗？”
“或许有吧，”孟莉他哥淡定地向前迈着步子，“只是我平时不太吃得到。你住那个方向？我们顺路，真的太巧了。”
“怎么想到要到这儿吃大排档呢？”
“我在这附近工作，经常加班，”孟莉他哥轻描淡写，“你站在这儿等等我，我去停车场提车。”
他说完这句话，连我反应的时间都不给我，自顾自地走了，我的内心充满了问号，这哥们到底想干什么？
踟蹰归踟蹰，最后我还是上了他的车，一路上，我发现孟莉他哥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不健谈，在某种意义上，我比他要安静多了。
“我的那个妹妹，你见过吧，她大学读的是护理，”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手稳稳握着方向盘，眼睛依旧看着前方，“这么急躁的人，说读护理就读护理了，任谁劝也不管用，说以后要在手术室里帮我，假如真的当了护士，她不在手术室里给我添乱就不错了。”
“你们兄妹感情挺好的。”
孟莉他哥扭头看我一眼，又转了回去，“还行，小时候就爱粘着我。你呢，家里几个兄弟姐妹？”
“家里就我一个。”
孟莉他哥没说话，打了左转向灯，车子朝着一片田驶去，“独生子女从小到大应该挺孤独的。”
“是啊。”
一时无话。
孟莉他哥又说了，“上过大学没有？”
“上过。”我竟隐隐感到不爽，强行压下，“毕业两年了。”
“哦，什么专业？”
“中文。”
“中文？”透过前视镜我看见孟莉他哥挑了挑眉，似乎有点惊讶，“文科生啊，中文系男生多才子。”
“现在也就混混日子。”我想笑，发现笑不出来，扯扯嘴角做罢。
“你家往那条路走？”在一个路口，他问我，“左边，右边？”
“往右，是我住的地方。”
“好。”
车子拐进了巷子，在一栋公寓停下了，我下了车，“谢谢你了。”
“不用，”说完他笑得有些古怪，“反正也顺路。”
上楼打开房间的灯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走到阳台看了看他走了没有，却见他把车停在了对面公寓的花坛边，走进了楼道。
原来住得那么近啊。
因为数据不好，我进入了更为焦躁的阶段，晚上睡不着，白天没精神，抓耳挠腮想不出好段子，手机关机缩在家里，活像个木乃伊。夜里又是几个小时站立烧烤，困得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这么巧。”
“是啊，”我摆摆手，“又加班？”
他耸肩，“一起走吧。”
上了他的车，我在软坐垫上连屁股都还没坐热就睡着了。
这样也就自然而然地摆脱了孟莉他哥对我的连环询问，只是醒来的过程倒是挺让人崩溃的。
我被人摇醒，心里一惊，迷迷蒙蒙睁开眼睛，推开车门要下车，孟莉他哥语气平静，“晚上早点休息，年纪轻轻的，别落下病根。”
“谢谢谢谢，”我揉揉眼睛，“我这就睡觉去。”
话是这么说，但一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时，睡意又消失地无影无踪。我把灯关了，凭着一点电脑的灯光，一直坐到了破晓时分，套上外套，走出了家门。
孟莉他哥可谓全方位诠释了人生何处不相逢，工作的时候碰上他，下班的时候碰上他，回家和他住同一社区，连买个鸡蛋煎饼也能相遇。
“早啊。”
他穿得很整洁，精神气质很好，我低头看了看我的人字拖，抓了抓头发，“早啊。”
“上班快迟到了，打算在车里解决，”他笑笑，“你呢，要不要送你一程？”
“不了，”我讷讷，“大排档早上不开门。”
“有道理，我怎么给忘了。”他垂眸从兜里摸出几个钢镚儿，递给做鸡蛋煎饼的阿姨，冲我招招手，“那我就走了。”
“嗯。”我点头，鸡蛋煎饼的阿姨笑眯眯地看着我，“年轻人又来啦？不要葱不要香菜萝卜干多点，加一块钱米线，是不是？”
“是是是。”
孟莉他哥回头看了我一眼，滴滴两声打开车门上班去了。
“喂，小魏啊，你现在是不是在公寓里啊？”
是房东阿姨打来的。
“啊，阿姨，我在公寓，”我眼睛盯着电脑，“有什么事吗？”
“晚上还没吃吧，小魏。”
我看了一眼桌边还没打开的泡面，“嗯……还没呢。”
“是这样的，我儿子今天过生日，家里烧了几个菜，你要不要一起吃点？”
“不了，不了，谢谢阿姨，祝您儿子生日快乐。”
房东阿姨笑得高兴，“来吃点嘛，我儿子都说让你一起，菜没几个，你别嫌弃才是啊。”
我犹豫了片刻，“那好吧，我这就下楼来。”
世界上有那么多个万万没想到，然而我万万没想到孟莉和他哥竟然就是房东阿姨的孩子，当我在一桌人中看到孟莉和他哥的时候，我错愕地几乎说不出话了。
缘分这东西也太奇妙了吧。
孟莉也惊了，推了推房东阿姨，“妈，这个人是……”
“是小魏啊，你没见过，我给你介绍介绍。”房东阿姨的造型又变了，原先是中长发，现在又短又卷，更符合和蔼大妈形象了，笑眯眯的，看样子心情很好，“孟林，这是小魏。”
孟林，也就是孟莉他哥，冲我笑笑，“我们见过面的。”
吃过这一顿生日酒宴，我才知道为什么在鸡蛋煎饼的时候孟林会扭头看我。因为房东阿姨几乎每一道菜里都加了葱和香菜，最可怕的是，连蜂巢芋角这样的点心边上也点缀上了香菜，对我而言无异于是阿修罗场。
“小魏，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菜不怎么好吃？”
我提着筷子缓缓落在一盘撒了香葱的青菜上，“不会，我很爱吃。”
说真的，我宁愿回公寓吃泡面。
才吃到一半，我整个人都抑郁了，袖子上领口边嘴里头充满了香菜和青葱的气息，萦绕鼻尖，挥之不去。
热情的房东阿姨还在给我夹着菜，“来，小魏，你夹不到菜吧，爱吃什么，阿姨给你夹。”
“我自己可以……”我还没说完，从侧边伸出筷子，夹走了房东阿姨筷子上的香菜羊排，“妈，我爱吃这个。”
是孟林。
“长这么大了还和客人抢菜吃，没礼貌，”房东阿姨一脸责怪，孟林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低头专注地吃着香菜羊排，孟莉在一旁笑嘻嘻的，“我哥这是童心未泯。”
房东阿姨笑得又宠溺又无奈，看着我，“小魏啊，你们年纪差不多，他们兄妹就这样，别理他们。”
我嗯嗯了两声，起身打了满满一碗汤，总算以碗满了为由，格挡住了房东阿姨的夹菜攻击。
论青葱香菜为何物，直教人生不如死。
那天晚上，我吃得史无前例得饱，饱得我在烧烤摊上工作的时候，看着一份一份夜宵，几乎要呕出来。想当然的，孟林没有来，家里还有一堆菜亟待解决，他假如还出来吃夜宵，绝对是二傻子。
一直到大排档结束，孟林也没有来，正如我所预料，出乎我意料的是，在下班时，孟林的车却在路边静静的，看起来已经来有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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