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小作家 六
对周旭尧，我不是没有怨气，只是在毕方发了一通火之后我仔细想了想，也确实觉得我不是他的对象，他要追求谁就追求谁，犯不着要和我报备，因而在周旭尧来到店里的时候，我也没办法拉下脸来让他离开。
我已经尽量控制，但表情僵硬我也没有办法。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在脑海里重新过了一遍应当怎么平稳心态后，毕方提着锅铲从厨房里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抬起下巴眼角余光扫向周旭尧，从鼻子里发出哼哼，“谁要陪聊？”
周旭尧缓缓起身，拿起一边的包，“或许今天来的不是时候，你们先冷静冷静吧。”
我和毕方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扭头回了厨房，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怂不怂，还叹气。这种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男人，早点走了早轻松。”
我点点头，没说话，毕方瞥了我一眼，过了半晌，“舒梦春，你要时刻谨记你是原本是只威风八面的神兽，不要沾染上人类这种虚荣的习性，这个男人他不是个好人，你再怎么沉醉其中也没有用。”
“傻鸟，你的话越来越多了。”
毕方停了，又过了老半天，才幽幽地，“舒梦春，我从来没见你那么消沉过。”
“我们认识才多久，说得好像多年老友似的，”我嗤笑一声，垂眸，“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在这儿招我不高兴。”
此言一出，毕方二话没说就跪安了，一副避我如蛇蝎的模样，然而我自认我没生气，顶多就是有点委屈。
网络小作家又来了。
这一次的模样比上一次也没好多少，一副营养不良，四级微风就能刮倒的模样。一落座就对着毕方，“一份青菜面，麻烦快点。”
见他这副再不吃饭就要昏厥的模样，毕方还没扭头我已经一个健步走进厨房，吧嗒点上了火，毕方快步走了进来，看着我，啧啧有声，“动作倒是快。”
“有生意不做是蠢猪。”
毕方还是笑，“口是心非。”
“你什么人，霸道总裁？”
毕方的笑意慢慢转为错愕，“不得了啊，舒梦春，你还知道霸道总裁。”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我不屑地掂锅，“电视不是天天，‘霸道总裁爱上我’‘霸道总裁的灰姑娘’嘛。”
毕方扶额，“少看点这个，毕竟年纪一把了，说出去也不怕丢脸。”
“我就爱看着这个，有什么好丢脸的，”我一边和毕方争论，一边从竹篮里抓了把面条丢进沸水里，“假如是什么‘哦，我的青龙’，‘凤凰我的小娇妻’才比较离谱吧。”
毕方猛地抖了抖，抱着手臂缩了缩，“舒梦春，你这想象力真够出众的。”
我垂眸，捞起面条，“是嘛，谢谢。”
介于年轻人和年轻人比较聊得来，在端上热腾腾的青菜面后，我就退居二线，坐在厨房里一边吹着小电扇，一边观察着毕方和男青年的动静。
眼下他们这个情况不能算是相谈甚欢，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毕方的不停地说啊说，男青年偶尔抬起头看毕方几眼回答几句，其余时候只是保持沉默。
仅凭我对毕方的了解，不论他们现在聊了什么，等一会儿只要我问，毕方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还是借着这难得独处的好时机，认真梳理梳理佟思海上次要我帮忙的两件事吧。
周旭尧喜欢佟思海。
佟思海喜欢崖子。
崖子对我锲而不舍。
看模样，佟思海是不会轻易放弃崖子的，身后好像跟着个沉稳的周旭尧，她一看见他就避之如蛇蝎，说明周旭尧与她的联系已经远超与偶尔见面，因此才会对于见面这么惶恐，只是街边一瞥就慌不择路。
可是据周旭尧的只言片语，又好像是通过家长介绍才认识的，假如不愿意和佟思海有所发展，后来的沉默又是怎么一回事？
反正佟思海对崖子的那点遐想已经充分坐实，不光佟思海到飘香厨房让我帮忙，就是崖子自己也承认过佟思海对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我拖着腮琢磨了半晌也没个所以然来，各中关系之复杂我一个局外人如何看得明白，思来想去还是浪费心机。一口郁闷之气在胸口，刚想叹一口气，却听毕方踩着重重的脚步走了进来，生生把我的叹气跺了下去。
“今天聊的不多。”
“看出来了。”
我打量着她，怪得是，毕方的表情说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但是我倒是知道了不少。”
“说来听听。”
我在网上连载的那篇小说，名字叫做《沉浮于汪洋》，就此标题我也曾仔细询问过责任编辑的意见，但是最终我还是顶着扑街的风险用这个标题开坑了。
知情的朋友得知此事，分为了两个派别。
人数居多的那一队认为，坚持自己所喜欢的，即使名字听起来并不有趣，但好歹今后想起来不会后悔。而人数居少的朋友们告诉我，标题的吸引力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作品的点击量，假如我能识时务……
我听从了前者的建议。
之后是理所应当的，顺其自然的扑街。
我已经有了对象，只是还不敢带回家给爸爸妈妈看，我和他们的关系在我选择写作这条路的时候就出现了危机。
“你好，请问要点些什么？”
还是上次的那一对兄妹，妹妹叫孟莉，还有他不苟言笑性情温和的哥哥。
“一对烤鸡翅，稍微老一点，金黄就差不多了，两盘扇贝粉丝，粉丝里淋点酱油，但不能太咸，有猪大肠吗？”
“有。”
“爆炒大肠，一份就够，再来两瓶啤酒，一碟螺丝。”
我垂着头，飞速地在纸上记着，孟莉哥哥的声音又响起，“不要啤酒，这里有果汁吗？”
孟莉诶了一声，“就我们两个，喝一点没事的，不要告诉我爸妈就行了。”
“你还是个学生。”
孟莉他哥轻描淡写，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却见孟莉失笑，“我是个大学生了，哥。”
“你还是个学生。”
孟莉屈服了，仰头对着我，“不要啤酒了，有橙汁吗？”
“大瓶装的，”我一手拿着纸笔，一手艰难比划着大小，“一瓶？”
他哥接过话，“一瓶就够了，谢谢。”
也不知是不是我和孟莉的八字不合，上回端盘子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臂，今天上菜的时候，脚底一绊，一盘扇贝粉丝歪歪扭扭地泼了她一身。
最糟糕的是，扇贝粉丝在上菜前还淋了热油，这温度可想而知，孟莉尖叫了一声，从位置上蹿了起来，我狼狈地趔趄起身，手忙脚乱地探出手要帮她清理，刚伸出手就被孟莉他哥拽住了。
“去拿布来。”
我点点头，往回走，目睹了一切的老板大声呵斥，“你怎么做事的？还不给人道歉。”
我扭过头，孟莉哥哥的目光也扫了过来，“先拿布来。”
他哥检查了被扇贝粉丝泼到的地方，好在只是一片泛红，没有被烫伤或者是大水泡，我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了下来。
在他哥和老板谈话期间，孟莉一直拿眼睛白我，我连连道歉，点头哈腰，孟莉还是一副不能消火的样子，“上次也是这样，你就不能小心点吗？”
“我下次会小心的，抱歉抱歉。”
“你也别说我故意找你茬，不论你是在这儿兼职还是什么，你都要拿出你的谨慎态度来，上菜还手忙脚乱的。”
“是是是，抱歉。”
假如按照小说情节走，老板会在第一时间把我辞退了，孟莉和我也会有一段不解之缘，然而我的生活在这两者的选择中更偏向于财运，而不是桃花运。
孟莉和他哥虽然也再来光顾过，但孟莉和我依旧一清二白，老板也没把我辞退，在他的劝说下，我退居烧烤二线，每天和鸡翅五花肉木炭浓烟打交道。
在二线工作了半个月，透过浓烟，我发现大排档的生意愈发得好了，老板也越来越笑容可掬。据啤酒小妹偷偷告知，由我烧烤后，大排档的料理水准直线上升，很快就要超过这一带最有名的大排档了。
又过了几个月，孟莉读书去了，每天只有他哥点一杯啤酒，一份烤鱼，埋头吃上半个小时，付了钱默默离去。啤酒小妹很中意他，每每见他来，都要想尽法子套近乎，给啤酒打个折什么的，但他哥偏偏就不吃那一套，全套的冷漠，和全套的付款。
啤酒小妹和我述说的时候，鼻子都气歪了，“这算是什么人呐？有折扣不要，偏偏要全付，我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的邪风了，每回看见他都被迷得走不动道。”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笑了，”毕方挠挠头，“我问他，‘孟莉他哥长得很帅吗？’他说：‘就是一个普通人。’我心里想，啤酒小妹和外卖小妹果然在审美上千差外别，作为一个老实打工的人，我是绝对不会因为一个长得好看，就给他折扣的。”
我白了毕方一眼，姑且不和她计较乱送会员卡这件事，“然后呢？”
“然后他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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