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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真情吐露


  霓裳坊内,李敢酒喝多了,便急,就下了搂。侍童带着李敢向长廊后院墙角茅房走去。

  不想,一曲悠悠荡荡的曲调从后院响起,李敢一个惊觉,酒就醒了大半:此乃木朵姑娘雷雨后所奏悲伤调,如何在此听闻?就讶异地问童子:“是何人奏曲?”

  童子侧耳听了一会儿,得意地笑道:“只可是石姑娘。”

  “为何?”

  “公子不知,这些曲目从没听过,没人会弹奏,不是她,会是谁?”

  “能否带路,在下想拜见石姑娘?”

  童子为难起来,“公子见谅,见石姑娘须问坊间姑姑才行。”

  “你去告知姑姑,李敢乃石姑娘故人,想拜见石姑娘,请姑姑行个方便。”李敢酒已醒,回身向童子说道。

  屋内,石岩子曲毕,就听玉儿来报:“姑娘,有故人来访,是否请进?”

  “故人?啥故人?”石岩子又是一惊,疑惑道,“陈霍?”莫措也惊异地望望石岩子,“是他?”

  “他自称李敢,说姑娘认识。”

  石岩子可惜地松了一口气,眼眸暗淡下来,“是故人,我亲自到外面迎接。”看着不解的莫措,“当日流落郊外,是李敢救了我和莫顿,我必须亲迎。”

  石岩子出院门,经回廊,来至歌舞阁外廊下,见李敢公子正站立廊下等着,就理了理她那婉转心思,上前相迎。

  烛火下,那李敢倒也英姿飒爽,气度非凡。

  “拜见李公子。”石岩子缓缓施礼道。

  “不敢,姑娘别来无恙?”李敢眉目一扬,证实是当初的木朵,很诧异地问道,“怎在此?”

  “公子可愿进屋一坐?”石岩子又施礼道。

  李敢吩咐童子招待楼上的友人,就跟着石岩子顺回廊进了小院。进到小院,就看见一条白晃晃的大犬守在门口,望着他狂吠。石岩子向大犬一喝:“这是贵客,不许吼!”又领着李敢向屋内走去。大犬听了话,就摇头摆尾跑开了。

  李敢看着这纯白的大犬,没像他人那样流露出一丝诧异,反而看看石岩子,再看看那大犬后,倒不停地点头认可。

  屋内坐下,兰儿上了茶,李敢酒后正口渴,就大喝了一碗。一放茶碗,就见屋内还坐着另一位姑娘,那镇定眼神就看着石岩子,等着石岩子说话。

  石岩子也抿了一口茶,眼神很平淡,“这是李敢李公子,这是我妹妹莫措,从草原来。外边那是我的狗,你以后来,叫汤圆,他就认得你了。”

  李敢向莫措点点头算打了招呼,莫措则学着也施了一礼算认识了。

  毕竟有恩,石岩子躬身谢道:“昔日,多谢公子照顾,木朵才能在长安落脚。当日走得匆忙,也没谢公子,请公子原谅。”

  “何须如此说?”李敢不经意地说道,“此乃小事,姑娘不必如此挂怀。”

  “对公子是小事,对我石岩子就是大事。”石岩子深深叹气。

  “你怎会在此?”李敢看着石岩子,疑惑道。

  “我怎会不在此?”石岩子苦笑,“偌大长安没我的安身地,此处容我,正好技有所长,倒也混口饭吃。”

  “你夫君是怎回事?他嫌弃你?”李敢又问,“他是食言人?”

  “此乃我私事,公子不必问了。”石岩子抹了抹眼角。

  见石岩子哀伤,李敢转了话题:“你今夜这音如此悲伤,出了何事?”

  “我奶奶去了……今日念念她老人家……”石岩子抬袖擦泪。

  李敢见此,就不再问了。

  两人又座谈了一些马场故人境况。李敢因友人还在楼上喝酒,没敢久留,告辞离去。

  石岩子将李敢送至院门外,看着李敢那仿似陈霍的背影远远离去,石岩子一脸苍白,身子也跟着晃了晃,一同出来送客的玉儿慌忙扶住姑娘,见夜灯下石岩子眼神俱疲,就扶着石岩子慢慢回了屋。

  莫错一见石岩子的脸色就知道她心中又在伤心什么,朝着珠儿她们嘟哝道:“你们看看,她又成傻子了。”难得地叹道:“她难过的时候,恨那人,也想那人,就怕那人不是一心一意人,吃了无数的苦,连乞丐都当了一回,死也死了一回,因为那人,连草原都回不去,她还在痴等那人,我劝了无数回,她还是那样,越来越痴,越来越傻,真不知她何时才能醒过来。”石岩子望着灯盏下黑糊糊的屋顶空气,根本就没听。兰儿想问问,可一见姑娘脸色,就吞了嘴上的话语,玉儿和珠儿很知趣,看着姑娘不说话,大家懒懒地坐了一会儿,很是无聊,就洗漱睡了。

  李敢回至楼上,酒局还在继续。他一坐好,就大喝一碗,自语道:“这么好的姑娘,却自愿卑下,卖身入坊当了倡优,实在可惜!”众人听了,不明就里,要知究竟,李敢不说。众人不依不饶,罚酒三碗,李敢一一喝完,仍叹息不止。

  因为李敢的到来,一晚上,石岩子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闭眼就是草原上陈霍的影子,马背上的,篝火边的,大病中的,那夜里身边的……还有,就是她气恨他的咒语,挥之不去,弃之不舍。石岩子心中聚集着一团墨云,从那墨云中传来寒冷的声音:“你死的时候不是恨他吗?可你一活,就又念他的好;你不是不恨他了吗?那你还咒他?你盼他来,可他却不来找你,你就那么肯定他会来?”墨云停止了游动,一会儿又飘出更冷的音调:“连李敢都来看你了,他却没来……你等不到他了,他不要你了,他就是骗你的,你看不到真相……也许真相很可怕……”石岩子越来越伤感,竟然一夜没睡,听着庭院中哗哗的树叶声,然后是那隆隆的响雷声,最后才是那噼哩哩的急雨声。那雨落了一晚上,响彻整个屋顶,那陈霍的话一下子就冒了出来:“陈霍,雨在上的霍。”石岩子就又湿了枕巾。

  天明雨驻时,莫错早就起床了,知道石岩子一晚没睡好,就由许她赖了床。等到魏府老爷带着瑾公子上门拜访,石岩子才慌慌张张地起床接待。

  知道怠慢了魏老爷,晚起的石岩子频频施礼道歉:“魏老爷久等了,怠慢了老爷,请原谅小女子。”

  莫措仍是大大咧咧的,“魏老爷,她昨晚没睡好,你老就不要见怪。”

  魏老爷四十出头,一脸的和善,笑道:“姑娘家睡睡晚觉也很正常,姑娘不必歉疚。”

  石岩子一听红了脸,回头就唤兰儿端茶,又喊玉儿和珠儿过来,见见魏老爷和瑾公子。

  因莫措带着玉儿去过几次魏府,玉儿热情地拜见了魏老爷和瑾公子。

  见那瑾公子一直看着玉儿不转眼,石岩子微微一笑,就令玉儿挨着莫措跪坐了下来,珠儿却帮着兰儿端茶去了。

  抬眼望去,瑾公子也是年轻洒脱之人,眉眼英俊,和善有礼,看着玉儿那眼一直很柔和亲切,玉儿见他一直看着她就跪坐低头看地。

  魏老爷端着茶盏,吹口气,徐徐道:“听闻汉军征战匈奴已归,估摸中旬,商路会开。”

  “夏至后,我妹妹就欲出发回草原,不想,贵府送信过来,说,汉军才出塞,商路不通,暂缓。因此,我妹妹才一直等着,早就等不及了,如今,可以回草原了,很好。”石岩子施一礼,“多谢贵府留意,也多谢老爷和公子关怀……还谢老爷和公子不避嫌疑,与我这低下之人交往。”

  “姑娘言重了,”魏老爷一脸肃容,敬服道,“我们和姑娘一样,都是草原人,草原人没那些规矩。姑娘落难至此,在下无能为力,很惭愧。况且,姑娘如今入了汉籍,还惦记草原,在下佩服。”

  “老爷言重了……”石岩子眼中那羞涩和苦痛的神色变幻了一下,抿口茶,才稳住了那欲哭的心,想到汉军出塞,心中担心父兄,幽幽道:“如今汉军北去,汉匈大战,不知又有多少草原人家家破人亡,也不知父兄是否上战场……”

  “是呀,我们也是匈奴人,虽早就入了汉籍,可也惦记草原。”魏老爷摇头叹气,“如今汉人中也有很多匈奴人,也有战死的,大家都悲苦。”

  石岩子叹道:“都是天地子民,谁愿意年年征战。就是汉军,也是父母生,父母养,难道死了不伤心?”

  莫措痴心道:“我们是一个天子,一个国家,没有战争,多好。”

  石岩子眼神飘远,“但愿早日成为一个国家。”

  “很难,”魏老爷叹气,“大漠辽阔,草原人彪悍,无拘无束惯了,汉军无法战胜匈奴骑兵。”喝口茶又说:“单于也不会臣服于大汉,战争无法避免。”

  大家不再说话,气氛有些低沉。

  还是瑾公子发了话,打破了沉郁的空气:“姑娘采购的五谷和药材,我们已备好,等到莫措姑娘回草原时,一并带上。”

  看到瑾公子看着玉儿那眼神,石岩子笑了笑,慈爱地看着玉儿,“玉儿,来,见过魏公子,”又关爱地看着瑾公子,“这是我妹妹,曾经去过贵府,想必你也见过。今后,我送去草原的东西就交由玉儿与公子交接。”

  玉儿红着脸向瑾公子施礼,瑾公子温馨地朝玉儿微笑点头算是回了礼。

  送别魏老爷时,石岩子细心地令玉儿将老爷和公子送至坊间大门外。

  月末,莫措归期至,石岩子依依不舍,送至河外,两人洒泪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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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椒房殿上,武帝和皇后正摆了家宴为去病庆功,陈夫人陪席喝酒。

  皇后嘴角含着一抹微笑,喜滋滋地看着去病,向武帝敬酒,“去病在卫青处历练,如今有出息了,能为陛下分忧,臣妾恭喜陛下。”

  武帝一改朝堂上的威严,用眼角频频向去病示意喝酒。

  武帝眉开眼笑地看着去病,“去病历练得很好,此役去病有胆有识,有勇有谋,能深入匈奴腹地,深得朕心!冠军侯加骠骑将军,很好!下次,你和卫青可各自带兵,配合出击,一定能大败匈奴,朕盼着你凯旋!”

  去病叩了一个头,朗声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家宴,就不行大礼了。起来,大碗喝酒!”武帝也轻飘飘的,不拘礼仪了。

  皇后瞧看武帝,小心道:“去病还年轻,卫青独自带兵是元光五年,年二十六。去病今年才年满二十三,独自带兵终是太年轻,还需要历练历练,还是让卫青多带带的好。陛下以为如何?”

  陈夫人见皇后如此,赶紧行个礼说道:“去病年轻轻就是冠军侯,陛下厚爱了,去病在卫青处,好好历练,一定不辜负陛下的恩宠。”

  武帝探究的眼看着去病,“去病如何?”

  去病起身向武帝、皇后、母亲一一施礼,昂然挺胸道:“去病能独立带兵!舅父就是去病的榜样,舅父二十六岁带兵,去病明年就是二十四了,也不小了,当然可以独立带兵!也能像舅父那样大败匈奴!”

  “好!”武帝一拍桌,高兴道,“朕就是喜欢去病,心中怎想,口中怎说,是个直肠子,没有弯弯绕,封侯拜将就不是你小子的愿望,如今去病封了侯,想早日出征塞外是好事,下次,朕一定不负去病所想。”

  去病向武帝端一大碗酒,礼敬道:“谢陛下!”

  两人的对话,听得皇后和陈夫人面面相觑。

  皇后看着陈夫人,摇头叹息好心没好报。

  陈夫人知道皇后好意。皇后担心去病年轻气盛,又胆大妄为,在战场上出岔子,伤了他自己,或无功而返,到时,卫氏一族会成朝廷诟病,去病前途就没了。因此,皇后才让去病再历练,没想到,那混小子不领皇后情。

  陈夫人只有欠欠身子,向皇后略施礼,表示歉意。

  陈夫人见去病向武帝敬了酒,归了坐,看了一眼皇后,见皇后颔首点头,就向武帝和皇后敬酒,“去病如今已二十三,府上只有明珠服侍。如今又封了侯,家里缺个女主人,不是踏鞠就是骑马射猎,确实不像样。妾身想请陛下、皇后物色一合适人家女子,给去病说一门亲事。”说完伏地一一叩拜。

  皇后也躬身道:“去病已二十三了,早就该娶妻了,不知陛下有没有合适人选?臣妾请陛下给去病赐婚。”

  武帝看着闷声的去病,微笑道:“你小子还真沉得住气,为了那大志,一直没婚娶。”武帝心情大好,随口就问:“今日皇后之话,去病觉得如何?”

  听了武帝一席话,去病立马起身,连礼数都不顾了,眼看着武帝、皇后说:“去病无意娶妻,请陛下、皇后明鉴!”

  皇后那眼很深邃,那甜音更惊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这无意娶妻是何意?”

  去病无语,范起犟脾气来,一屁股坐下,赌气道:“就是不娶!”

  陈夫人见状,带着哭音说:“陛下看看,这条倔牛,都倔到宫里来了,还当着陛下的面!你们看看,我如何管得了他,他就是不听我的!”

  武帝看着去病,也觉得不对,一向很沉稳的去病今日有些失态,眼中疑色越来越重,“去病,朕知道,你说过‘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之言,男儿有志向是不错,但男子汉大丈夫,娶妻生子是人之常情,与灭匈奴没冲突。如今皇后和你母亲整日焦虑,年年都望你早日娶妻,早日传宗接代,光耀门楣,你说不娶妻到底为何?”

  服侍的宫女见武帝隐隐动了气,都大气不敢出。此时,大殿内静悄悄的,众人的眼光都齐刷刷地射向去病。

  去病咬咬牙,闷了好一会儿,终于,走到大殿中,向武帝跪下,抬头道:“去病三年前,在草原大漠遇一女子,我俩相依为命,互定终身,以天地日月为证,结发为夫妻。去病归营时,该女子正大病,去病无法带其离开,只有独自归营。离开时,发了重誓,必迎此女回府为妻,因此,去病不敢娶妻。”

  说完,又是一叩首,跪伏在原地,没有起身。

  陈夫人听了大骇,“陛下听听,没有父母之言,媒妁之语,他就自己娶了妻!他真是胆大!也不知那女子是怎样的人,怎就把他迷得如此?”说着就掉眼泪。

  去病仍跪伏在地上,也不说话。

  武帝看着俯身在地的去病,默许良久,才说道:“朕知道,你是重义之人,也是有诺必行之人,既如此,朕就不勉为其难,不逼你娶妻,起来吧,继续喝酒!”

  皇后、陈夫人听了,又惊又气:她俩早就怀疑去病有心病,今日本就希望武帝压制去病,可这皇帝偏就喜欢他,总是袒护。两人面面相觑,如今皇帝许可,也无可奈何。

  陈夫人有泪不敢哭,皇后也悄悄抹了泪,宴席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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