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苏聆没有察觉到不对，甚至还在暗喜，自己第一次赌博就压对了人。
那几个闺阁小姐下完注之后便聊开了，苏聆没什么兴致，便没有参与。
马蹄踏过地面，扬起风沙。赵妄解开自己手中的纱布，看着深可见骨的伤口，莫名的，眼底沉了下去，掌心收拢，伤口被挤压，痛意似从心底弥漫开来，传到身体的每一个神经。
他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任由伤口裂开，鲜血顺着掌心往下流，一滴，一滴，溅落在地面上，如暗自盛开的玫瑰。
段程匆忙过来：“将军，我去把刘太医叫来。”
“不用。”
他冷声开口，随意将纱布缠上：“我没事。”
段程欲言又止，他跟了赵妄这么多年，自然也知晓他的性子，这会也不敢再多说，只低应了一声。
身旁有丫鬟经过，嘴碎般的聊起了方才在营帐中看到的事：“你知不知道，那个天仙儿一样的苏四姑娘，居然对归德将军芳心暗许。”
“怎么可能，这儿的哪位王爷公子不比他好。”
“真的，这次打赌她就押了他赢。”
似乎是没有看到站在远处的赵妄一般，她们说话的声音完全没有顾虑。
鲜血染红了纱布，段程一颗心都揪在了一起，一心只想着这位祖宗能快点想通，去让刘太医看看。
远处谁的马蹄声太急，惊动了休憩在枝芽上的雀鸟。
苏聆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只来得及看见那些被惊起的尘土，混着日光，在空中起伏沉沦。
段程怔了片刻，无奈转身，抬手抚上额头，他迟早是要被这个祖宗给吓死。
刘太医过来时，只看见了段程一人：“将军呢？”
段程叹气：“狩猎去了。”
刘太医半晌没反应过来：“将军不是讨厌狩猎吗？”
以往不管春猎还是秋猎，他是一次也没来过，总是用各种理由推脱，这次还是皇上亲自下了命令，必须得去，他才不得不过来。
眼下却……
苏聆胳膊撑着窗台，巴巴的望着远处的深林，这天都快黑了，怎么还不出来。
她又巴望了一会，陆陆续续的有人驾马从林中出来。
都是些陌生的面孔，苏聆看着他们马背上挂着的猎物，血淋淋的，有些不忍的别开了眼。
以往皇帝哥哥虽说带她参加过几次围猎，可一次也没让她看到那些猎物被宰杀的场面，应是怕吓着她。
毕竟她的胆子可以说是只有芝麻那么大。
天色逐渐沉的一点光亮也没有了，只余月光照亮着一方空地。
那些小姐们都出去瞧热闹了，苏聆也只有跟着一起出去。
衣袖似乎被谁轻轻扯了一下，诧异转身，入眼便是墨色的领口，还未瞧见来人是谁，怀中突然被毛绒绒的一团给填满。
苏聆愣了一瞬，那只白毛兔子嘴里咬着一片白菜叶，大眼睛乌溜溜的盯着她。
她的心莫名的软了下去，伸手抚顺它的白毛：“好可爱。”
头顶传来的声音有些熟悉，带着微风一块儿吹进了她的耳朵里，一改往日的轻浮，语调温柔的有点像她掌心之下的兔毛。
“没你可爱。”
苏聆抬眸，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居然是江衍这个三番四次调戏她的登徒子！
身为长公主，她最不缺的就是骨气了，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兔子，她又往后退了一步，一脸理直气壮：“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了！”
江衍点头，笑容带着宠溺：“恩，是你的。”
似乎是怕他耍赖反悔，苏聆几乎是头也没回的就回了营帐。
赵玥试了试手中的弓箭，过来找江衍，看见他空落落的马背：“你的猎物呢？”
他眼眸微眯，轻笑的看着苏聆离开的方向：“走了。”
赵玥一愣：“什么？”
江衍收回视线，轻而易举的就将话题转移开来：“齐太傅家的千金可是盯着你看了好久。”
话说完，他便离开了。
赵玥眨了眨眼，回首时，似乎有谁匆匆低下了头。
段程悬着一颗心等了好久，可算把赵妄等出来，他的马背上什么也没有，不过身后还跟了两匹马，马背之上全是猎物。
段程没心思去管那些猎物，连忙让刘太医过来给他瞧瞧手上的伤口。
有人堆起了篝火。
刘太医低头给赵妄消毒，他这样的伤口，必须得缝合。他将银针放在烛火中间烫红。
后者的视线却不知道移向了哪里。
那么深的伤口，针从皮肉穿过，再扯出来，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穿着桃红长裙的少女低着头，眉眼温柔的抚摸怀里的兔子，月色柔和的落在她身上，似陇着一层光圈般。
她被包裹在其中，美好的他根本无法靠近。
他收回视线，想到刚才的一幕，眉头紧皱。
段程以为是刘太医下手太重，弄疼了他，连忙让他轻一点。
武晋猎到的猎物虽然多，和赵妄比起来，到底还是有些距离的。
苏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珠钗出现在了别人的头上，顿时心疼如刀割。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支钗子了，还是在江南的时候，爹爹托人去波斯带回来的。
京城根本就买不到。
坏心情维持到了她们出去吃烤肉的时候。
苏聆坐在小凳子上，小口小口的咬着。肉是那些随行的下人切的，不管在哪里，身份都是第一象征，谁身份高便切的多点。
苏聆这个地方官员的女儿，他们哪里肯放在眼里，就切了一小块腿肉。
硬硬的，咬都咬不动。
面前突然暗下去，火光被挡去了一些。
苏聆抬眸，赵妄那身骑装还未换下，长发高束在脑后。他的五官线条是硬冷的，偏偏眉骨却又带着一丝如画的美感，若是眼神再稍微温柔一些，不常带着冷光，可能就没有平时看上去的那般不好亲近了。
他将手中的盘子递到苏聆面前，里面的肉被切成了小块，静躺在如玉般微凉的盘中。
她接过盘子，轻声道了谢。
篝火里的木头燃烧时，发出噼啪的声响。
赵妄看着她空落落的发髻，问她：“你的钗子呢？”
苏聆一脸幽怨的抬眸：“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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