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芳姐
阿娇拿帕子捂着嘴角噗哧一笑，“阿九姑娘的性格开朗活泼，真讨人喜欢。”她一边说一边亲昵地拉着我的手道：“不知怎么，一见姑娘我就觉得很是亲切，许是因阿九姑娘跟我们阿六长得像的缘故吧。”
“阿六？”我故意道。
“哦。”她像是才反应过来，淡笑着解释：“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个逃走的妾侍，我和她私交不错，她的小名便唤做阿六，本家姓冯名小莲。”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淡笑着盯着我。
我总有种被看穿的感觉，故意笑了笑，摸摸自己的脸道：“真有阿娇夫人说得那么像吗？我倒真想见见她呢。”
她仔细看着我的脸，眼珠黑黝黝地显得有些渗人，眼神复杂地点头，“像…真像…不过你们俩性格完全不一样。”
晚膳安排在船厅，船厅三面临水，船首设有平桥与岸相连，类似跳板，令人处身其中宛如真的置身舟楫，船厅门正面，雕有栩栩如生的荷花和水纹，岸上檐角下一排红灯笼像一条火红的长龙一直连到船厅这里。
美景佳肴，我筷子不停，连吃了三碗米饭，完全忘记顾及行象。
当我终于感觉没那么饿了，慢筷子抬起头来，才发现桌上其他三人神情各异地看着我。
我这才反应过来，放下筷子，尴尬地笑了笑，“哈哈，我有些饿了，所以吃得有些快，让你们见笑了。”
陈夫人嘴角动了动，“阿九姑娘不嫌弃就好。”
阿娇笑道：“我这段时间胃口不好，今日见姑娘吃得香，我也不由得多吃了一碗，倒是多亏了姑娘。”
这个阿娇真会说话，我谦虚害羞道：“阿九平日就特能吃，而且府上的厨子手艺太好，这道明珠鲍鱼比我以前吃的还要好吃。”
阿娇眼睛里的光闪了闪，笑道：“看来阿九姑娘出身不凡，竟还知这菜叫明珠鲍鱼，这个师父可是京城宫里御膳房出来的，这菜是他师父传授给他的，外面会的人很少。”
我有些惊讶，心头一跳，笑道：“哈哈，那可真巧，我也是一个从宫里御膳房出来的宫女做给我吃的。”
陈夫人突然放下筷子道：“我看外面天色不早了。何道长和阿九姑娘是需要休息休息还是马上开始？”
吃饱喝足有点瞌睡，昨夜几乎都没睡，我暗暗打了个呵欠，接嘴道：“陈夫人，阿九有些不舒服，想先去休息休息。”
何道士跟着道：“我等会就开始吧。”
陈夫人有些迟疑道：“这…何道长一个人…”
我咧嘴一笑，拍拍右边何道士的肩膀豪气道：“我师兄很厉害的，是我们东派道术第一的弟子，他能遇鬼灭鬼，遇妖杀妖，以一敌百不在话下，没有我帮忙，我师兄也没问题的，陈夫人你只管放心。”
阿娇惊讶道：“何道长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道行，真让人敬佩。”
何道士缓缓转过头来看我，手抬起来，轻轻地像拂灰尘一样将我搭在他肩上的手拂了下去，转过头对陈夫人淡淡道：“夫人放心。”
陈夫人顿时面上一喜，放心道：“好，好，幸苦何道长了。”
陈夫人让阿娇带我去厢房休息，走到半路上的时候，一个丫鬟走过来对她福身道：“如夫人，小姐又在发脾气，您看您要不要过去一趟…”
阿娇皱眉道：“你们好好哄着她，我等会儿就过来。”
丫鬟回道：“奶娘和丫鬟们都哄着的，可是姐儿不肯吃饭一直摔东西，似乎又有些发热…”
我知道阿娇是不太好意思撇下我走，我吃多了肚子也有点涨，多走走正好消化，忙开口道：“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能跟阿娇夫人一起去看看小姐吗？”
阿娇一愣，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跟我说：“阿九姑娘有所不知，府中就只有这么个姐儿，千娇万宠的养着，如今养得性子都有些古怪了，总是无缘无故发脾气。”
我道：“贵府家大业大，陈员外陈夫人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的。”
阿娇顿时眉头一紧，不高兴道：“我才是姐儿的生母。”
我一愣，顿住了。
她反应过来，眉头展开不好意思道：“哦，那个，虽然夫人是姐儿的嫡母，可每次听到姐儿唤我姨娘…”说到这，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我这心里头…”
我忙点头安慰她：“我懂的，如夫人也别伤心，毕竟是姐儿的亲娘，她日后怎么也会记着你的。“
我们走进了一个名叫含芳轩的院落，院落里曲水流觞，几条珍贵的锦鲤在池子里游来游去，收拾得十分精致整洁。
丫鬟见我们来，忙打起软帘，我便听见里面传来砰地一声碎响。
我跟在阿娇后面提裙走了进去，顿时眯了眯眼睛，整个屋子里镶金嵌玉的，有些耀眼，走过一扇金线绣孔雀的屏风，便见一个身着红衣梳着双丫地小女孩，小女孩此时正一脸戾气地骂一个跪在地上的小丫鬟，女孩约莫十岁左右，长得很胖又白，倒是挺可爱的，脖子上戴着金镶玉的项圈，两只手上带着金镯子，反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阿娇走上去笑道：“喲，谁惹我们芳姐生气了？”
叫芳姐的小女孩听见声音，马上跑过来抱住阿娇的细腰，嘟嘴撒娇道：“姨娘，姨娘好久不来看芳姐了，芳姐可想您了，芳姐要姨娘抱抱。”
阿娇摸了摸小女孩的额头，“姨娘让你别光着脚你非不听，瞧，又有些发热了。”朝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走过来抱起小女孩，小女孩顿时挣扎骂人，阿娇皱眉盯着小女孩，小女孩便不敢哼声，拉着脸委委屈屈的被丫鬟放在床上。
阿娇走到床边坐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温声道：“你爹生病了，姨娘要照顾你爹啊，自然没时间过来看芳姐了，芳姐乖乖的，别让姨娘担心啊。”
芳姐嘟着嘴偏头哼道：“那怎么上次表叔生病了，姨娘又有空去看他，芳姐也生病了，可是姨娘一点儿也不关心我。”
阿娇眉头不耐地微微一皱，好像有些不高兴，顿了顿，又温柔笑道：“你是我女儿，我怎么会不关心呢。好了，你都已经十岁了，别太任性了，听奶娘的话，好好吃饭吃药，姨娘还有事，明儿再来看你。”
阿娇说完便站起来，小女孩拉着她的长袖道：“芳姐一个人怕，姨娘陪我睡嘛。”
阿娇扯了扯自己的衣袖，退了一步，“芳姐听话，我叫奶娘陪你，姨娘还有事。”说完也不理会身后小女孩哭嚷声，拉着我走出了院子。
出了门，我忍不住道：“其实这个年龄的小孩子是很渴望母爱的，阿娇夫人有空多陪陪她。”
阿娇僵了僵，叹道：“她是我亲女儿，我也想多陪陪她。可老爷多年卧病在床，夫人近年身体不好也不怎么理事，这几年来，我一个人打理着这府中的上上下下，实在是分.身乏术啊。”
我暗道，这又当小妾又当管家的，倒真是不容易。
阿娇将我送到一间厢房里，嘱咐丫鬟好生伺候便走了，我在丫鬟伺候下洗簌好后，便脱衣上床准备睡觉。
丫鬟福身告退，吹了烛灯关门退了出去。
我陷在柔软熏香的锦被里打了个呵欠，才闭上眼便睡着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突然觉得冷飕飕的，瞌睡朦胧的伸手拉被子。
轻轻拉了拉没拉动，使劲一扯，还是没动，我冷得上下牙齿打架，气恼地一下子睁开眼，便见一个黑影坐在我床边。
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闭着眼睛连声尖叫，坐起来靠在床头角落里低头瑟瑟发抖。
突然听见砰地一声，一个冷淡熟悉的男声道：“吵。”
我一下子抬起头来，便见何道士站在门口，银色的光辉给他身上披着一层薄薄的月纱，他整个人方佛泛着银光，犹如从天而降地神祗。
我高兴地下床跑过去，披头散发的像个疯子一样一把抱住他，抖着舌头道：“有、有鬼。”
淡淡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我知道。”
…艹，我顿时抬头看向他，都忘记害怕了，撒手，眼神凶狠地叉腰盯着他，恨得牙痒痒，一字一句道：“你、不、是、说、没、有、吗？”
他微微皱眉，“我何时说过？”
我指着他，“你、你…大骗子。”
他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我气冲冲地哼了一声，突然想刚才那事，鞋子都来不及穿，吓得忙跟上。
他走到我隔壁的房间，正要关门，我忙用手抵住，一脚跨进去把门关紧。
他看向我皱眉，“何事？”
我抱着胳膊，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一个人睡害怕，我要跟你在一起。”
他想了半天才道：“我好像听说师兄们说过，单身男人不能跟单身女人待在同一个房间。”
我一脸认真摇头：“我不是单身了，我当人小妾一段时间了。”
他眼珠一转，好像觉得我说得有道理，点点头，低头绕过帘子走了进去。
我低头闷笑，小道士真是蠢萌蠢萌的，我跟着走进去，一眼看到床，几步跑上去，拉上被子睡好，“何道长，我先睡了。”
何道士看了看我，什么话都没说，掀袍坐在精致的地毯上，双腿交.叉，双手垂在膝盖上，闭眼打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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