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凋零

　　田英杰一步步走来，眼中满是不屑。甄若虚则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身形，不敢有丝毫疏忽大意。

　　然而，田英杰走到一半突然脸色大变，只见他迅速盘膝坐下，开始运气调息起来。顷刻间，田英杰的脸上丝丝黑气弥漫，看样子是中了剧毒。看他这样子，甄若虚就明白此毒毒性之烈，远非那七日醉可比。

　　“玉玖琴，你这贱人，竟敢给我下毒！”田英杰艰难地吐着字。

　　“田英杰，没想到吧，你以为你中午吃的那颗是七日醉的解药，其实早就被我换成了断肠散。”

　　“你这个无情的小婊……”可惜话还未说完，田英杰就已经整张脸乌黑一片，七窍流出黑血，即刻毒发身亡。

　　玉玖琴盯着田英杰的尸首，眼中冒着浓浓的恨意：“田英杰啊田英杰，你早该有今天了。”她说完，又是一阵狂笑，那张花容月貌开始扭曲，看得甄若虚不寒而栗。此刻他已经明白，田英杰的死正是面前这个天落十大美女之一的玉玖琴的杰作。

　　“你一定在想‘眼前的这个女人莫不是已经疯了？’对不对？”笑声落下，玉玖琴饶有兴趣地看向甄若虚，突然说道，“没错，我是疯了。自从两年前玉淑铮抢走了唐师兄，田英杰这禽兽趁我酒醉玷污了我的清白，我就已经疯了。”

　　甄若虚心中一惊，不想这玉玖琴竟有如此惨痛的经历。

　　眼见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玉玖琴似乎不吐不快地道：“自从有天清晨在南崖边见到唐师兄一个人对着大方石勤习武功，我就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他。他为人又亲切谦逊，武功又那么优秀，一直是门中的佼佼者，可是他还是那么勤奋，那么认真。”

　　玉玖琴的眼神迷蒙起来：“从那一天起，每天清晨我都会提前到南崖，躲在角落里，看他练武。那时我胆小害羞，为了让他知道我的存在，我便用花草编成一个小小的花篮，第二天一早放在方石旁边。看到他拿起花篮那迷人的微笑，我开心极了。以后的每一天里，我都会编一个花篮放在那里，然后躲在一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即便他不知道我是谁，但我依然感觉那一年里，是我最开心快乐的时光。”

　　“可是，这一切都让我那个好姐姐给破坏了！”玉玖琴的声音突然提高，面色阴沉，“唐师兄有一次无意撞见玉淑铮拿着我送给她的小花篮，以为玉淑铮就是那个一直在默默关注他的人，开始亲近她。我发现后立即去找她，想要她跟唐师兄说清楚。可是，我的好姐姐，却一边霸占着唐师兄，一边骗我说跟唐师兄说过了。她要是说过了，怎么可能唐师兄从来没有找过我？怎么可能还与她卿卿我我？可笑我那三百零五个小花篮，竟抵不过一句谎言。”

　　玉玖琴咬牙切齿道：“所以我恨她。可是我鼓起勇气厚着脸皮去找唐师兄时，他却躲着不见我，一定是玉淑铮提前在他耳边说了我的坏话，可笑她还经常假惺惺地来安慰我，装着一副体贴温柔地模样。我总算是看清她的嘴脸了。”

　　“终于到了那一天，我终生难忘的那一刻。唐师兄披着大红袍子牵着戴着红盖头的玉淑铮，他们成亲了。玉清派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只有我的心在滴血。红盖头之下的人本该是我，而不是我那个好姐姐！”玉玖琴的脸接近癫狂，“那晚我喝的烂醉，我只想摆脱这一切。可没想到的是，田英杰这个狗杂种，竟然趁我沉醉不醒，玷污了我！”她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苦涩和恨意。

　　“不过老天爷也终于开眼，一个多月前唐师兄带着挺个大肚子的玉淑铮出去散心，竟然被人给盯上了。就在唐师兄回来的那个晚上，我如往常一样焦虑难安，便起身出门透透气，突然看到一个蒙面黑衣人的影子，我尾随过去，发现对方来到玉淑铮的卧房，从打开的窗户溜了进去。起初我还以为是被我撞见了一对奸夫淫妇的丑事，但等我悄悄瞧去，却见此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刻着鬼脸环绕着龙形的令牌，正对着玉淑铮……”

　　“什么！”甄若虚听到玉玖琴此话，顿时身体一震，“你说什么？龙形鬼脸令牌？”

　　见甄若虚如此震惊的模样，玉玖琴皱了皱眉，仿若自己的话被突然打断颇为不悦，但也回答道：“不错，起初我并不明白对方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这时候唐师兄突然回来，我就赶紧躲开，黑衣人也被惊跑。直到冷凝霜跟我说起失魂症，我才明白，敢情玉淑铮竟然被那鬼令牌吸去了魂。哈哈，真是作孽之人老天不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甄若虚看玉玖琴又开始疯癫地大笑，当即开口大喝：“玉玖琴，你跟田英杰和你姐姐有什么恩怨，那是你自家事，我管不着，但我们与你无仇无怨，如果你现在要对我们下毒手，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玉玖琴一愣，随即放声大笑：“虚若真啊虚若真，若此话是你身边那昏倒的冷山说出来，我还有点相信。可就以你这明门有史以来最废材的名头，还想来唬我？”

　　甄若虚没想到自己竟还有这么个名头，不过也不以为意，道：“是不是唬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那我就先杀了你，看到时你的嘴还有没有这么硬？”玉玖琴冷哼一声，锵地拔出手中之剑。

　　“等一下！”甄若虚突然叫道。

　　“怎么，害怕了？现在要准备求饶了？”玉玖琴歪着头，轻笑一声。

　　“当然不是，我只是不明白，你的这些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何非要把我们给牵扯进来？”甄若虚问道。

　　玉玖琴颇为开心地笑道：“本姑娘今天心情不错，就让你做个明白鬼吧。”她把长剑插回剑鞘，淡淡地道：“玉淑铮得了这失魂症之后，唐师兄就一直柔肠寸断，郁郁寡欢，让我心疼不已，我便去安慰他，可他竟说我一点都不把玉淑铮放在心上。他自己还不是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心里过。因为玉淑铮清醒的时候，只有唐师兄能让他静下来，所以他整日陪在床边，半步不离。而这一个多月来，我就马不停蹄四处去找大夫为玉淑铮看病，甚至请回了归隐两年的仁心医仙冷凝霜。我就要让唐师兄改变对我的看法，这样在玉淑铮死后，他不就能更容易接受我了吗？”

　　听到这里，甄若虚突然大悟：“原来你还没死心。而你请来冷供奉，只是为了在唐公子面前彰显你对你姐姐的深情。可让你万万没想到，冷供奉不仅知道众多名医圣手都看不出来的病，还从蛛丝马迹中联想到魔教和迷心沼泽，心思活络。所以你担心有她在玉清派，真保不准想到什么治疗你姐姐的法子，于是杀心大起。正好当时提及迷心沼泽，就让你心生此计，对不对？”

　　“没想到你功夫不济，但这脑子还怪灵光的。”玉玖琴连声称道，“不过可惜，聪明人一向都不长命，特别是功夫不济的聪明人。”

　　甄若虚面露鄙夷之色：“你如此行事，就不怕唐公子知道之后，更加厌恶你吗？”

　　“刚夸你是聪明人，却没想到还是如此笨拙。”玉玖琴嘿嘿笑道，“我在几人的劝说下，回心转意，与他们一同返回，然而田英杰一直觊觎冷凝霜的美色，终于忍耐不住下了手，用七日醉迷倒了冷凝霜。可是在其行不轨之事时，却被唐淼等人无意撞破，所以为了灭口，便杀了在场的众人，而他自己却被唐淼临死之前下了毒，死于非命，我也因此侥幸逃过一劫，得以安然返回玉清派去报信。你说，这个理由好不好？”

　　看着玉玖琴得意洋洋的笑容，甄若虚摇着头道：“没想到你不仅要下杀手，还要玷污冷凝霜的清白，实在是罪无可赦。你心肠如此歹毒，我要是你那唐师兄，也肯定不会选你。”

　　玉玖琴顿时脸色一变，柳眉一竖，森然道：“看我不敲断你的牙齿，再绞碎了你那张嘴！”她纵身一跃，飞掠而起，同时长剑一扬，对着甄若虚当头斩下。

　　甄若虚最后这句话等于是揭了玉玖琴的伤疤再撒上一把盐，让玉玖琴大怒之下当即拔剑杀去。

　　不过甄若虚的目的就是要激怒她。看着越来越近的长剑和玉玖琴狰狞的面目，甄若虚突然朝她一笑，随即斜跨一步，如迎风而起的落叶，擦着寒光闪动的剑刃，欺身向前，对着还未落地的玉玖琴就是一拳。

　　甄若虚的这一拳，正是金弧之拳。他就要在对方始料未及之下一击得手，以免夜长梦多。玉玖琴狠辣的手段他在刚才已经见识到了，谁知道她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厉害的毒药，万一被她反应过来用上了毒，自己岂不也要如那田英杰一样一命呜呼。

　　金弧之拳划着神奇的弧线击向玉玖琴，强大气劲甚至让她身上的淡薄衣衫紧贴着身体，裹出一副玲珑剔透的曼妙身躯。然而这一刻，玉玖琴花容失色，脸色苍白，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自己这羞人的一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甄若虚的这一拳向自己的心口击来。

　　嘭！玉玖琴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而去，重重地砸在草地上。她的左肩软绵绵地低垂下来，惨白的脸上满是汗水，满头青丝散乱一团。

　　“你怎么不直接杀了我？”玉玖琴强忍着左肩传来的剧痛，沙哑地问道。这一拳，估计已经把她左肩的骨头彻底打碎。没想到眼前这个被明门弟子称为废材的人，实力竟然如此之高。不过这个问题，对现在的玉玖琴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甄若虚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玉玖琴。最后关头，他的拳头偏离了对方的心口，那双绝望至极以致有些安详的眼睛，让当时的他下不下去手。

　　“你走吧。”甄若虚叹道。冷山三人只是中了迷药，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而田英杰死了，却是他罪有应得。

　　“走？我还能去哪？”玉玖琴低首凄厉一笑，“玉清派我已经回不去了，现在又是个半废之人，还能去哪呀……”“你知道吗？”玉玖琴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甄若虚，“刚才在自己即将要死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心里无比的平静，从未有过的平静。我想……也许死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

　　“对了，等你回去见了唐师兄，请你转告他。”玉玖琴悠悠道，“有他的南崖才是最美的景色。”

　　说完，她突然站起身来，竟转身朝着迷心沼泽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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