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折杨柳 > 98.马踏深山不见踪(五)

98.马踏深山不见踪(五)


  山谷中,一群土匪围着个落魄书生模样的人哄笑道:“你上次说的那段书,再说来给爷爷们开心开心!”

  那书生愁眉苦脸道:“小的今日给爷爷们说段新书,说那青龙白虎下界为人,搅动大唐百年……”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土匪打断道:“有没有漂亮小妞?”

  “……没有,这书说的是……”

  “没有小妞的书听什么!”那络腮胡子唾沫星飞溅,道:“就说那个什么……什么……”他挠挠头,“那个什么……莲……”

  旁边有人插嘴道:“潘金莲!”

  络腮胡子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就是那个潘金莲和那个什么什么大官人的书!”

  那书生偷偷抹去脸上溅到的唾沫,道:“爷爷,这书已经说了好多回了,能不能换一个……”

  “换什么换!爷爷就好听这口!”那络腮胡子牛眼一瞪,骂道:“少在爷爷面前装蒜!今日不把爷爷们伺候高兴了,”他手中宽背刀一扬,“信不信割了你的舌头!”

  书生吓得一个激灵,忙捂着嘴连连点头。

  那群火铳手们自在一处围坐,见廖翚来了,便招呼他过去。廖翚凑了上去,望着那群土匪,道:“他们在做什么?远远的就听着动静。”

  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道:“让说书先生给说书呢!”

  “说书先生?”廖翚惊得双眼瞪得老大,“这里还有说书先生?”

  旁边一名看起来甚是老成的汉子道:“也是被他们劫掠来的。听说因为手无缚鸡之力,做不得苦工,原本是要杀了的,谁知从他书箱里翻出几本话本,便被留下来给这群土匪说书解闷儿。”

  “读的是圣贤书,却做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勾当,当真斯文扫地,有辱先贤。”一名白面汉子摇着头,满是不屑。他说起话来颇有几分文雅,与身边那群军汉相比倒真可谓文质彬彬。

  那老成汉子笑道:“小骆你这话说的!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你看那些被掠进堡中为奴为婢的人,受尽□□折磨,不过是因为还怀有能活下去的希望罢了。”见小骆甚是鄙夷地轻哼了一声,那汉子又道:“死是最容易的事了,哪怕死前受尽酷刑,也不过一死百了,什么爱啊恨啊情啊怨啊尊严啊耻辱啊都和死人无关了,只有活下来的人在不断地受着折磨而已。”他顿了顿,道:“你文武兼修,后来投笔从戎,不过两年便已经是总旗了。不过总归是个年轻人啊!”说着拍了拍小骆的肩头,笑着摇摇头。

  小骆哼了一声,颇为不服气。旁边有人道:“好了好了,老秦你也知道,小骆这人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你们俩这般辩下去,谁都说服不了谁。”

  众人跟着劝了一回,见这两人不再言语了,才拉着廖翚道:“廖小鸟儿,这几日在上面可还好?今日怎的有空下来看兄弟们了?”

  廖翚笑道:“怕你们偷懒,让我来盯着你们!”众人一起哄笑道:“偷什么懒!”先前招呼廖翚的年轻人压低声音道:“这群土匪哪是学用火铳的料!到现在,火铳习法十一步,能规规矩矩做好四步的都没几个!这要是在大帅手下,早就拖出去打板子了!”众人闻言,尽皆失笑。

  廖翚一边与众人笑闹闲话,一边暗暗打量着山谷中。只见那些被掠来为奴的百姓畏畏缩缩地呆在破破烂烂的小木屋前。谷中不见丝毫异状,也不见黑和尚等人过来,只是匪徒们围着那书生,时不时哄笑起来,冒出几句淫言秽语。

  大家伙儿笑够了,见廖翚望着那群土匪,便有人笑道:“小鸟儿,去听听呗。别的不说,那书生说起书来倒还有那么些本事: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英雄美人、王侯将相,被他说出来,还真是活灵活现。”说着,便“嘿嘿”地笑起来。

  老秦见了,摇头笑道:“你使什么坏!好好的小伙子莫要被你坑了。”

  那人跳起来道:“都是男人,谁还没那么点需要!听听又怎么了!”见老秦连连摆手,那人又道:“咱们这些个兄弟,也就老秦你有家室。平时兄弟们说点昏话你都不搭腔,你就这么能忍得住?”

  老秦见他越说越不像话,跳起来笑骂道:“混小子,你快滚!”说着作势要打。那人连忙躲过,拉着廖翚一溜烟跑开了。

  廖翚被他拉着,凑到那听书的人群外,见那书生一张脸皱成风干的胡瓜一般,干巴巴地说道:“却也是姻缘凑着,大官人这么一拂,却将一支箸儿拂落在地,骨碌碌滚在金莲裙下。西门庆回头劝妇人道:‘干娘好心备下酒菜,娘子多吃些个,莫要辜负干娘一番心意。’又待拿起箸儿,寻来寻去却只见桌上一根箸儿。这金莲一面低着头,把脚尖儿踢着,一面笑道:‘这不是你的箸儿!’西门庆笑道:‘原来在此。’蹲下身去,只见那绣裙下露出尖尖月牙般一双小脚。他且不拾箸,伸手在妇人绣花鞋头上只一捏。那妇人被他这么一捏,咯咯咯笑将起来,咬着袖口,却将一双媚眼冲着大官人直乱瞟。西门庆便双膝跪下说道:‘娘子可怜小人则个!’一面说着,一面便顺着那绣鞋直摸到裙下。妇人作势推开他,将纤腰一扭,道:‘你这厮再纠缠,小心我打你老大的耳刮子!’西门庆也不恼,笑道:‘娘子打死了小人,也得个好处。’于是不由分说,将那妇人打横抱到王婆床炕上……”

  群匪哄笑,一时间秽言秽语不绝于耳丝毫不顾那书生涨红了面皮,都快哭出来了。

  廖翚一颗心砰砰直跳,他早非不通人事的懵懂少年,只是闺阁之事于他而言纵有千般旖旎,终究是隐秘之事,平日军中伙伴也有说荤话的时候,却不曾于大庭广众之下听人这般描述男女之事,当下倒闹了个大红脸,心道:“果然是土匪,什么捏脚摸裙底,白日宣淫还毫无羞耻心!”

  他猛地想起来那日陈跛子弄洒了水,想要给柳胜男擦鞋,却被穆淳“请”了出去。当时他还不明白为啥柳胜男和穆淳的脸色难看得很,如今却是明白了,当即变了脸色。

  拖他过来的年轻人见他面露尴尬,正想调侃他几句,忽见他眼中杀机一闪,已经到嘴边的话愣是没敢说出口,只是张了张口,看着廖翚握着拳头也不回地走开。

  廖翚愤愤地走到一边,正迎上郝通自山上下来。郝通见他低着头只顾往前走,笑道:“廖兄弟,难得得闲,不多歇会儿么?”他指了指那群土匪,“和兄弟们一起乐乐!”

  廖翚正气不打一处来,听他这么说,没好气地说道:“不必了。”

  郝通见状,忙拉住他道:“你家小姐说是有些乏,想要休息一会儿。你现在回去不是打扰了她么?”他故意把“打扰”两字说得特别重。

  廖翚心中一动,望了望山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显出一副抑郁难平的模样。郝通看在眼里,不禁在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做出一副热情的模样,拍了拍廖翚的肩头道:“你也是条汉子,整天跟着那小娘子,想必也是窝火得紧,趁这机会,好好舒坦舒坦!”说着叹了口气,“可惜法师交代我的杂事还要处理,不能像兄弟一般逍遥快活了。”说着,满脸都是羡慕。

  廖翚忙道:“佛爷辛苦,在下不敢耽误佛爷。”说着往道旁侧了侧身让郝通经过。待郝通走过,他也回到那群火铳手身边,随意坐着听他们闲聊,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郝通。

  郝通并没有顺着出堡的道路走去,而是在一块巨石旁一闪就不见了踪迹。

  廖翚算着时间,估摸着黑和尚等人早就该行到山谷了,可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既不见黑和尚经过,又不见郝通回来。他心头起疑,随便找了个由头离了众人,向那巨石摸去。

  巨石后面藏着一条极其隐秘的小路。那块巨石几乎将那小小的岔路口堵得死死的,若不是廖翚亲眼见到郝通消失在巨石后,怎么都不会想到这大石头后面居然藏着路。

  廖翚侧耳倾听,巨石后没有丝毫动静。他小心翼翼地转过巨石,只见一条狭窄的小路弯弯曲曲地向着幽深的山谷中延伸。不到申时,山谷中已经没有一丝阳光,显得十分阴冷,道路两侧还有些残雪没有彻底消融,被踩出零星几个残缺的脚印。廖翚往山谷中行去,只见这山谷两侧的山壁被千万年的风沙流水蚀出一道道波浪,一圈圈、一弯弯,仿佛流水一般向着峡谷深处涌去。

  没走多远,一道转弯后跳出两个手持利刃的悍匪,冲着廖翚大叫道:“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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