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折杨柳 > 59.男儿本自重横行(二)

59.男儿本自重横行(二)


  当夜,廖翚一个人躺在帐中,望着孤灯发呆。不远处的校场传来操练声,他有些不屑地轻笑,说什么遴选精兵,到头来得到好处的还不是那些世家子,比如那个女人。

  想到柳胜男,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喇叭谷那一战,安国公麾下精兵气吞万里,虽然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可是回想当日情景,仍然让他血脉贲张。那所向披靡的气势,锐不可当的锋芒,那千万人如一的铁纪,如果河西诸卫也能是那样的军队,琇娘就不会死了,鞑子也根本不敢南下!他一阵伤心。报仇!为琇娘,为死难的百姓报仇!他暗暗攥紧拳头。报仇!让自己成为那支铁军中的一员,才能报仇!他一骨碌爬起来。

  校场传来一阵浪潮般的欢呼。廖翚伸向墙枪架的手停住了。选进精兵营?他苦笑着摇摇头。凭什么呢?就凭这身武艺?除了武艺,自己还有什么?就算安国公当真如人所说,不在意出身,但是自己对他的爱女出言不逊、对少帅不恭、酗酒、整日整日不归营,这些都足够让他将自己拒之门外了吧。“我若是安国公,我会要个这样的小子么?”他自嘲地笑了,重又在铺上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帐门“哗啦”一声被掀开,李允冲进帐,欣喜若狂地叫道:“廖哥!你猜今晚我见到谁了!少帅和大小姐也去校场练武,少帅亲自给大家演示戳革,还说日后有谁练得好,可以和他拆解连环!”

  廖翚坐起来,看着伙伴们说起柳承岳的风采,各个眉飞色舞,想到自己此生与那闻名天下的精兵无缘,心头又是失落又是羡慕。

  此后一连几日,李三阳等人都会在晚饭后去校场,每日归来都给廖翚讲晚间去练武的人越来越多,柳承岳、黄子凡、岳承谟等人也每晚都去,让自己的亲兵指导众人练功,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亲自上阵,指点一二。虽然有将官在场,却无人觉得紧张压抑,各个兴致勃勃,有几个胆大的,还会跑去向将官们讨教。众人晚间练得欢,白天操练也特别有精神。只是这几日不曾见到柳胜男了。

  王老实道:“原想着能每晚见到大小姐,谁知……”话没说完,就被李三阳狠狠地敲了个爆栗,叱道:“瞎想些什么!那可是国公爷的千金!”王老实捂着脑袋道:“我没瞎想,就是……就是觉得大小姐好看,心肠好……”

  李三阳被他气得哭笑不得,道:“老实啊老实!你叫老实,还真够'老实'的!这等话以后千万不能提起!若是让人误以为你有什么糊涂心思,谁都救不了你!”王老实满脸委屈,涨红了脸道:“我……我可没动什么心思。大小姐那是天上飞的白天鹅,我、我、我……你借我几个胆子,也不敢动心思!”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李允道:“李头儿,老实这话也没说错。有道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要是每天都能看到大小姐,大家练得肯定更起劲儿!”

  几人说笑了一回,便各自擦洗安歇。

  帐中鼾声此起彼伏,廖翚望着黑沉沉的帐顶,心道:“她没再去?是了,她一个姑娘家,自是不好跟一群汉子厮混在一起。想来她也不会在军中很久,混些军功,高升了便是。”他翻了个身,心中冷笑:“这人啊,果然同人不同命。”

  次日晚间,众人出门后,廖翚听着校场人声鼎沸,不禁辗转反侧,心里跟有只小猫在抓一般。听得谯楼更鼓已近二更,他再也按耐不住,出了营帐向着校场而去,心里却一个劲儿地跟自己说:“我才不是要去练功,练也没有用,反正选不上。我只是去瞧瞧热闹!”

  一路上,已经有不少士兵结束练功回营,各个神采飞扬。廖翚一路避着人,等到了校场,灯火还亮着,柳承岳指挥着亲兵将火把聚到一处。除了他们,场中再无别人。

  望着空荡荡的校场,廖翚心头涌起浓浓的失落。他怅然若失,正欲离去,忽然听到柳胜男的声音:“哥,我来了。”

  廖翚不禁一震,忙缩进墙角的阴影中。只见柳胜男短衣襟小打扮,身上套着棉甲,手臂上戴着皮护臂,额上还残留着汗痕。

  柳承岳拿白灰在地上划了道线。柳胜男从枪架上拿了根枪杆,随手抖了抖枪花,觉得粗细份量合适,便拎着枪杆,站到白线前,道:“爹监督我扎枪后便回房了。他说你连日操劳,回去后早些歇着,不用去请安了。”柳承岳点点头,问道:“今日扎了多少?”

  柳胜男笑着说:“总共扎了八组,爹说再练段时日,便能扎到十组了。”廖翚听了,暗暗咋舌。扎枪一组乃是五十下,八组便是四百下,便是他自己,一天也不过能扎满十组。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柳胜男,实在难以相信一个姑娘能有力气扎上八组,心下认定安国公心疼女儿,放了水。

  柳承岳也微微有些吃惊,道:“能扎八组了?爹真的没给你放水?”柳胜男一跺脚道:“爹才不会徇私呢!”她微微撅着嘴,面上有了几分薄嗔,一副小女儿模样,便是一身素衣也掩不住娇俏可爱。柳承岳有些宠溺地笑了,摸摸她的头,道:“我自然知道爹不会徇私,这不是心疼你么。”

  柳胜男咯咯一笑,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一闪身,已在白线前站定,双手端着枪杆。柳承岳在她面前站好,道:“小心了!”说罢,枪杆一挺,便冲着柳胜男扎去。

  柳胜男双手一翻,枪杆挽了朵小小的花,已稳稳格住。柳承岳赞道:“今日这中平枪革得不错,比前几日稳了许多。”话音未落,枪杆一晃,又是一枪扎来。

  廖翚看了片刻,见柳承岳越扎越快,越扎越猛,一挺枪杆出神入化,变化莫测,是他生平仅见。他看得出了神,想着这一枪若是冲自己扎来,当如何格挡,手上不禁悄悄比划起来。

  柳胜男双脚站在白线前,不能后退,不多时已经有些应接不暇。只听“噗”地一声,她手中枪杆转圜不灵,被柳承岳一枪杆戳在手臂上,当即丢了枪杆。

  廖翚心知那枪杆子虽然去了枪头,用棉花厚布层层包裹,但以柳承岳的力道使出,一旦被扎上,恐怕得疼彻骨髓。他见柳胜男疼得抱着手臂弯下腰,不禁也咧了咧嘴,仿佛这一枪是扎在自己身上一般。

  柳承岳忙抢上去,甚是关心地问道:“怎么样?”柳胜男甩甩胳膊,笑道:“还好还好。”说着捡起枪杆端平,道:“再来!”

  两人一扎一革,柳胜男臂上、身上被扎了十余下,面上早没了先前的轻松,她紧咬牙关,凝神应对。廖翚在一旁看着,先前还在思考若是换了自己该如何格挡,后来柳承岳扎来的每一枪在他眼中枪枪相连,竟无丝毫滞碍,个中变化神鬼莫测,倘若是对着自己扎来,别说革了,恐怕早就被挑飞了枪、扎成筛子了。他惊叹柳承岳枪法娴熟之际,不禁想到自己一向自以为枪法超群,少有敌手,便是比之岳承谟也不会差太多。他早就知道岳承谟乃是安国公的徒弟,因而觉得被誉为大胤军中第一人的安国公于弓马上也不会胜过自己多少,如今看来自己始终不曾见识过岳将军的真实本领,学着简单粗浅的军中枪法便以为自己枪法过人,将岳承谟让自己多练扎革的话当成耳边风,当真浅薄得可笑。

  他想到柳延绍麾下那支精兵,听李允说起,那支队伍的操练严苛得令人咋舌,他们卫所军的操练连人家的十分之一都赶不上。廖翚看着苦练革枪的柳胜男,有些明白那支军队为何会强大如斯。没有哪支军队会随随便便强大,都是日复一日的严格锤炼敲打出来的。他审视自身,现在的自己,有资格成为其中的一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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