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楼一夜听春雨（二）
眼中忽然泛起酸涩。南宫越有些仓皇地起了身，走到梳妆台前垂首坐下。柳胜男见她这般，心中也是一酸，轻轻走到她身边，扶住她的双肩，轻声道：“越儿，放心吧！南宫叔叔的冤屈总有平反的一日。”南宫越默默深吸了口气，忍住泪水，点了点头，说：“待爹的冤屈昭雪了，我就和你一起行走江湖，做个快意恩仇的女侠可好！”柳胜男点点头说：“那可是好！师父师伯还念叨，说好久没见着你，想得慌！”说着，她打开桌上的花钿匣子，挑了片桃花妆，仔细地为南宫越贴在黥印上。镜中清秀的少女立刻平添了几分妩媚。柳胜男笑道：“好了，你看多漂亮！‘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云鹄姑娘果然是天人之姿！”
南宫越微微一笑，道：“你莫取笑我了！”柳胜男道：“我可没取笑你！连师父都赞你清秀脱俗，天生丽质呢！”
南宫越道：“师伯不也夸你有男儿气概吗！”柳胜男摇摇头，道：“女孩子家有男儿气概，我真不知道是福是祸呢！”她耸了耸肩道，“师父的剑舞，我就怎么都学不好。哪像你，恐怕是公孙大娘再世，见着你的剑舞，也要甘拜下风呢！”她说着，向窗外望去，“咦，你看！”
南宫越奇道：“怎么了？”
“你看，那个坐在那里的人！”南宫越顺着柳胜男指的方向瞧去。隔着湘妃竹帘影影绰绰第望出去，院墙外是一条僻静的小巷，离着小楼不远有一个馄饨摊子。摊子前坐着一名身着浅青色长袍、头戴书生巾的青年男子，看上去文质彬彬。似乎是感应到两人的目光，男子抬起头，向着窗口瞧去。隔着竹帘，看得并不分明，却也能看得出那书生面容清隽，眉目间隐隐透着几分清冷。
“是穆淳哥？”柳胜男问。
南宫越与那书生隔帘相望，眼中半是欢喜半是忧。“听说，他几乎每天都会来看你跳舞？”南宫越没有回答，唇边划过一个无声的叹息。
“卖花啰！新鲜的花！”一声吆喝回荡在宁静的小巷中。柳胜男寻声望去，一个灰衣老者挽着一只竹篮，篮中满满的全是娇艳的花朵：红的，粉的，白的……在这青砖黑瓦的小巷中，显得分外妖娆。
那书生起身，整了整衣襟，向卖花老者走去，不一会儿，便抱了一束花。
一抹含羞带怯的浅笑浮上南宫越的脸庞。
“我听人说，穆淳哥留连正佾坊，是为了云鹄姑娘。可惜云鹄姑娘却对他毫不理睬。现在一看，果然传言不可靠啊！”柳胜男揶揄道。
南宫越摇摇头，走到桌前，望着瓶中那一束稍显凋敝的梨花：“我奉命潜藏于此，并没有让他知晓。不久后的一个晚上，他被陈国公家那两个混小子给拉来了。从此，只要他晚间不当值，便会来看我跳舞。有时候早晨也会来这里绕一圈，就像今天这样。”她顿了顿，“而我呢……明知他为何而来，却不能对他稍露颜色。每天黄昏梳妆打扮时，我并不希望他来，不希望他在这烟花之地看到我。可随着夜色渐起，我又开始迫切地希望他也在。每次登台，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他。”南宫越回想起那些个击碎玳瑁簪，罗裙染酒污的夜晚中，那个和风月场格格不入的男子就那样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啜着清茶，满怀深情地看着她，不禁珠泪涟涟，唇边却浮起一丝柔柔的笑。
“只要看到他坐在那个固定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我，我就觉得我跳的每一支舞，都是为他而起舞。如果看不到他，这一天，我心里都空落落的……”南宫越拭去泪水，强自稳住内心，“胜男，你知道我为什么从不搭理他么？自从我答应了陛下和娘娘的条件，我就不再是以前的南宫越了。现在的我，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做的是惹人唾弃、见不得人的勾当。为了南宫一门的清名，再多的委屈我也可以忍，可是……我怎么能让他跟我一起忍受着一切！至于以后……我已经回不去了……”她轻轻地摇摇头，眼中滑过一丝苦涩。“饶是如此，虽然我从不和他说话，甚至不按照风月场上的规矩对他稍示亲昵，但是只要知道他一直在那里等着我、看着我，我就很开心。”她哽咽了，“让我彻底放开他，我做不到，终究……做不到……即使只能生活在暗处，只要知道有个人在陪伴着，每一天便都是不容辜负的日子。”
“越儿……”柳胜男闻言，心中一酸，竟不知如何答话，只能默然。几片洁白的花瓣自枝头飘落，带着满满的哀伤。两人沉默了。
房外传来脚步声，南宫越掩去眼中伤痛道：“怕是丫鬟来伺候我更衣了。你且放宽心，孙嘉的事由我去张罗，你安心在家等消息吧！”柳胜男点点头，纵身跃出，却没有离去。
敲门声响起，南宫越打开门，只见一个翠衫侍女捧着一大束扎着青色丝绦的嫣红杏花，颇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姑娘早。那穆医正又一大早上门送花了。”南宫越冷淡地点点头道：“正好他前些日子送来的梨花也快败了，你去给换上便是。”
丫鬟应了，将杏花放在桌上，抱着花瓶退出。南宫越解下那丝绦，缠在指尖，鼻尖下萦绕着淡淡的药香。她瞥了一眼窗外，老槐树的枝叶无风自动。她心头一暖，将丝绦拢入袖中。
(https://www.biqudu.com/96_96865/5264046.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biqud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