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栀娘 一
栀子花巷是一条很热闹的小巷，这里家家户户几乎都种着雪白花朵的栀子花，时值三月，便是一片馥郁芬香，整条小巷那叫一个香啊。
而在小巷尽头住着一户姓孙的人家，邻水而居，这家人平常以卖豆腐为生，日子过得实在是清贫。不过孙家却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儿，因着生在三月栀子花开的季节，大家都叫她栀娘。
栀娘打小就生得漂亮，长大了更是清丽可人，性子柔顺，这小巷里的人这一辈子就没见过比她还漂亮的小娘子了，大家都说将来是要嫁给有钱人家做太太的。而这话可真是准了，在十三年后，这栀娘果然得了一个大户人家儿郎的爱慕，那儿郎姓洛，也就是锦绣的未婚夫。
哦，当然，现在是要说以前的了。
一进小巷锦绣就闻到了栀子花特有的味道，她并不爱栀子花，这花花香在她闻来实在是太过浓烈了些，十分的具有侵略性，在许多香味里边它的香气绝对是最清晰的一种。
孙家在栀子花巷算是有名的人家了，尤其是如今孙家的栀娘得了有钱人家儿郎的青睐，更是让他家名声更盛了，锦绣稍微一打听，便知道了他家的位置。
“栀娘……”锦绣喃喃叫了这个小娘子的名字，听来却是个极为秀美恬静的姑娘。
“郎君也是寻孙家栀娘来的？”被她问话的婆子含羞带怯的看着她——这般俊郎的小郎君，可真是生平仅见啊，要是她能再年轻十岁，两人也能算郎才女貌了。
锦绣回过神，微微一笑，正是云舒风清，清贵温雅，她拱手笑道：“敢问姐姐，这些日子，可是有许多人来寻孙家栀娘？”
“你叫我姐姐？”那妇人又惊又喜，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嗔道：“什么姐姐，凭我的年纪，你啊，可是要叫我大嫂子了！”
“大嫂子？”锦绣脸上明晃晃的吃惊，上下打量妇人一眼，道：“原是大嫂子，实在是对不住，只是我见大嫂子如此年轻，这才……实在是唐突失礼了。”她连连拱手以示歉意，脸上的表情极为诚恳。
苏家大郎、儿郎：“……”他家三娘果然厉害，就算是打扮成男儿，也这么讨人喜欢。
怀珏、文清：“……”娘子又开始糊弄人了，连大嫂子都不放过了。
那妇人被锦绣三言两语哄得心花怒放的，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她道：“……可不是，我听说啊，栀娘是个不守妇道规矩的，她与一户有钱人家的郎君勾勾缠缠的，那郎君还是定亲了的，被她迷得七晕八倒的，为了她还跑去要和她未婚妻退亲。我就说，栀娘那个样子打小就是个狐媚样，看起来就像是个会勾引男人的。如今看，可不是嘛……”妇人一开口就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那唾液横飞，一副鄙夷之态，好像她很久之前就猜出来栀娘是个狐狸精。
锦绣微微皱眉，打断妇人的话：“多谢大嫂子告知我孙家之处，只是，临走之前，我还想与大嫂子说一句话。”
她负手而立，淡淡的道：“嫂子既然也是女人，便知道女人在这个世道生存，名声是何等的重要。那孙家栀娘也该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你们又何必如此轻辱于她，连往昔情分一丝也不顾，实在是太过令人齿冷了些。”
说完，她一拱手，转身带着苏大郎他们往巷子深处走。
那妇人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上了一个大耳光刮子。
“嘎吱！”
她对面原本紧闭的大门被人打开，一个青衣褙子的妇人走出来目光冷冷的看着她，然后突然朝她呸了一声，冷声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栀娘也是你看着从小长到大的，你竟然也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什么叫狐媚样？不过是因为你家三郎惦记上人家栀娘，孙家却不愿意将栀娘嫁给你，你便记恨上了孙家，呸，你当的起栀娘一声婶婶吗？什么东西！”
妇人一撸袖子，怒道：“你说什么……”
锦绣他们往伸出走，栀子花巷里十分的昏暗，除了栀子花的馨香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两旁的房屋都显得很破烂，极为的寒酸。
“……那栀娘若是个好的，又怎么会和洛家大郎有所牵扯？我看啊，她就和那大婶说的一样，是个狐狸精！”怀珏忍不住愤愤的说道。
文清立刻瞪了她一眼，真是什么话不该说也不知道？
锦绣头也不回的道：“怀珏，我不希望再听见你说这种言论，没有见到人之前，谁也不能判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能仅凭人一面之词便定了人家的罪。”
怀珏有些不服气，道：“人家都欺负到您头上了，娘子您还为她说话，也太心软了吧。”
“我不是心软！”锦绣笑了笑，抬头看了看被高檐黑瓦遮住只漏下一丝阳光狭窄的天空，她叹息一般的道：“我只是更清楚，若是洛大郎持身以正，心性坚定，栀娘无论做什么，那也不过是白费功夫。这种事情，世人总喜欢将罪责怪在女子身上，可是他们男人若是心正，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锦绣捏着手上的扇坠，叹道：“栀娘是怎样的人，我没见过，也不好多加判议，只是于女子而言，名声事大，轻易不得辱。怀珏，你可明白这个道理？什么狐狸精，你不可人云亦云。”
怀珏听得糊里糊涂的，问道：“也就是说，娘子您并不记恨栀娘？”
锦绣目光微微闪动一下，道：“记恨，倒还称不上，但是也没什么好感就是。反正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见了就知道了。不过洛大郎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倒是清楚了，冲动莽撞，背信弃义的家伙。”
而事到如今，想到这个人她已经是心底毫无波澜了，一点涟漪都泛不起，本来就只有那么一丁点痕迹，如今更是一丝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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