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君不见
第十二章
君不见
听到玉玲“嘎吱”的关上门，苏潋滟最后一道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两腿往前一曲，一口鲜血就喷涌而出，整个人向下滑落。
赵吏眼疾手快，拖住了苏潋滟的后腰。
玉玲一回头，就看见苏潋滟歪在赵吏的怀里。
“晴湖大人！！”
苏潋滟的黑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的变成银白色，原本镶嵌在眼睛里的那对黑曜石瞳仁已经变成了如蓝水晶一般的蓝色，眼睛下方的泪痣由于苏潋滟的虚弱而变得黯淡无比。
“快……快去……内室”反噬未痊愈，强行动用灵力，苏潋滟只觉得胸口横着一只大手，紧紧的握着他的五脏六腑，额头上已是虚汗淋漓。
相比起玉玲的慌张，赵吏非常冷静的扶着苏潋滟上了楼，吩咐玉玲取来了针和"药”赵吏在桌边的图案摸索了一下，果然摸到一块图案是突出来的，赵吏按了下去，桌案像左边移去，墙壁两边分开，露出一截向下的楼梯。
玉玲和赵吏一左一右架着苏潋滟从台阶下去。
听雨楼的密室别有洞天，别人的密室都是用了藏珍奇古玩，而听雨楼的地下室竟然开凿了一处雾气缭绕的浴池。
池是普通的池，水却非普通的水。
记得之前自己矿山之行，元气大伤，苏潋滟带自己下来过一次。
天池之水，轻可延年益寿，重可救死扶伤。
玉玲脱去苏潋滟的外衣，把苏潋滟放了进去。
赵吏从玉玲的托盘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容器，底部沉淀了粉色的颗粒，亮晶晶得，像萤火虫。容器上方塞着刻了符文的软木塞。
赵吏蹲在池边，接过玉玲接过来的银针，拽过苏潋滟的一只手，在中指上扎下，一颗血珠立马冒了出来。
赵吏把苏潋滟的手指按在软木塞得顶部，血珠浸润到软木塞之中，那瓶底的颗粒如同被唤醒一般，开始散开，上升，寻着苏潋滟的流血的地方，通过软木塞，进入到了苏潋滟的身体里。
暖暖的气流循环在苏潋滟体内，苏潋滟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半晌，赵吏把苏潋滟手从瓶子上拿开，药又进入了沉睡，慢慢沉淀回了瓶底。
虽然眼睛头发还未能恢复成常人的模样，脸色还有些苍白，至少比刚刚好了不少。
赵吏把瓶子放回托盘，盘腿坐在池边，直勾勾的看着苏潋滟。
“寻常小妖小仙的谁有胆子如你这般胡来，本不是什么严重的伤，能把自己弄成这样赵某人也是服气。”
玉玲的小嘴都快撅到鼻尖了。“赵吏先生，你可得好好说说大人。”
苏潋滟对着玉玲每眉峰一扬。“怎么，这才几天，就要和赵吏合起伙来欺负你家大人了？”
玉玲杏腮一吹。
“大人！你明明知道玉玲不是这个意思！”
苏潋滟那只刺破手指的胳膊懒懒的搭在台面上，有气无力的说。
“事出突然，别说是反噬，即便是天劫降雷，灵力我也照样用了，这修炼图什么？不就是为了突发状况受得起伤，寻常小妖小仙自是没有我的修为，自然就不会胡来。”
赵吏哑然失笑，苏潋滟这么一反驳，他倒是无话可说了。“你倒是会狡辩，还好用灵力养了“药”，这次反到是救了你自己了，否则你不得闭关个一年半载。”
“救人就是救己”苏潋滟坐直身体，慢悠悠得说：“我说赵吏，你比我长那么一岁，就在这儿教训起我来了，您也知道，咱们的规则，那比的不是岁数，而是修为，也不知道是谁上次在二爷府上……”苏潋滟故意没把话说完。
赵吏无奈的拱拱手：“是，是，赵某一半路出家的凡夫俗子自是比不得晴湖大人天赐仙骨，科班出身”
苏潋滟，抬眼看了一眼赵吏。“您可别忘了，您这还有求于我呢。”
赵吏也不再于苏潋滟争辩，毕竟在斗嘴的方面，苏潋滟还是略胜一筹。“是药三分毒，这个“药”也不例外，可解一时之需，多用于身体无益，接下来的一天你还是闭关的好。”
苏潋滟把鼻子以下埋进池水之中。“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赵吏感觉苏潋滟闷闷的说了这什么，却只能看见池面咕噜咕噜的小泡。
这小子，定是没什么好话。
正当赵吏准备留下苏潋滟一人在池自里自行运功疗伤，三个人突然就听到温泉的入口处东西摔碎的声音。
三人齐齐回头。
解九爷定定的看着苏潋滟，脚下是一地的碎片。
那根蜡烛从解九爷的脚边溜溜的滚了几圈，在苏潋滟的手边停下。
几分钟前。
九爷没走几步，就觉得没由来的心慌，他回头看着听雨楼紧紧闭着的大门，心里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他想了想，身体还是做出了反应，折了回去，敲了敲听雨楼的门。
没有人回答他。
解九爷推了推门，门开了。
听雨楼的大门竟然没有上锁！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才导致慌忙之中连门都没有锁上！解九爷心里一紧。
他走了进去，听雨楼很安静，好像根本就没有人。
解九爷飞速的扫视了周围一圈，很快就看到了地上那抹刺目的血迹。
潋滟！潋滟难道出事了！？
不，不会的。明明他走的时候，玉玲和那个管家还陪着他。
解九爷心急如焚的跑到二楼，毫不犹豫的掀开了那层帘帐，希望在那里看到期待的身影。
他看到的是，黑洞洞的密室入口。
解九爷站在密室门口听了一下，听到密室的下方似乎有声音，他抄起案上的烛台，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密室。
“苏潋滟？”解九爷难以置信的喊出了苏潋滟的名字。
苏潋滟的一头银白色的发丝像绸缎一样漂浮在水面之上，雾气氤氲，苏潋滟的那双同样含着惊讶的蓝色眼眸却是异常的清晰。
他想起了他第一次来到听雨楼时做的那个离奇的梦。
原来这不是梦，而是真的。
玉玲眼睛中杀意一闪而过，平日里的天真可爱不复存在，手掌一翻，腰间的绿丝犹如一条蛇像解九爷的脖子缠去。
苏潋滟一下从水中站起来，带的池子里的水哗啦一声，一眨眼已经是站在了解九爷的身前。
“玉玲，住手。”
玉玲看到苏潋滟突然站在解九爷的面前，不得已只得收势。
“可是！大人！”玉玲看看苏潋滟波澜不惊的表情，转向赵吏求助，而赵吏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一切事物茫茫之中自有定数。
赵吏加快了脚步走到玉玲的前面，福了福身。
“玉玲这丫头不懂事，赵吏先带她去领罚了，大人和九爷先聊着，有事情再传唤我。”
说完，朝玉玲使了个眼色，玉玲嘟着嘴，不情愿的和赵吏上去了。
这下这密室中彻底的只有解九爷和苏潋滟两个人。
“九……咳咳咳咳咳咳”
苏潋滟想要说话，一张口，却爆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潋滟！”解九爷伸出手，又放下，却还是无法就这样看着虚弱的苏潋滟而在一旁什么都不做，他深吸一口气，一手托着苏潋滟的肩膀，一手轻轻的拍了拍苏潋滟的后背。
苏潋滟按着胸口，有些苦笑的说到：“九爷，能去池边说话么，在下不太舒服。”
看着苏潋滟走进池子里，解九爷也在池边坐下。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对，你到底是什么。”
“九爷似乎看到我的真面目并不害怕。”苏潋滟并没有直接回答九爷的问题。
“害怕？”九爷嗤笑到。“我解九这辈子就没有见过比人心更可怕的东西，更何况我九门，向来就与这鬼神之事脱不了干系。”虽然这么想有些不合时宜，只是在短暂的惊讶后，苏潋滟那银发蓝眸身在缥缈水雾之中，宛若谪仙。
苏潋滟闭上眼睛。
“九爷，我具体是什么，这不重要，但是确实我和赵吏都不是人类，或者准确来说，我们，算不上是人类。”
解九爷沉默了了几秒。
苏潋滟如果不想说，也没有人可以逼他说。
“那玉玲她们呢？我看她们，也不怎么像人类”
“她们，都是我无意中救下的花妖，自愿跟在我边。”
解九爷细细一想，汀兰，杜若，玉玲确实皆为花卉的名字。
“如九爷所见，我们这次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矿山之中的东西。”提起矿山，苏潋滟的眉头深深皱起，他想起火车里史尸体的纹身和赵吏受伤时身上的头发。
“我们只想借九门查清楚事情，确保里面的东西不打破人间的秩序，然后悄然无息的离开，这长沙就会像没有我苏潋滟这号人一样，百年以后，将由九门的人编撰这段历史，我们也不会存在于他们的故事，而让后人有迹可循。我受了伤，没能察觉九爷驾到，被你解九爷撞破也算是缘分一场。”
苏潋滟说“长沙就会像没有我苏潋滟这号人”的时候很平静，似乎于苏潋滟而言，这是常事，不足挂齿，于九爷耳中只觉得被蚂蚁咬了般，不痛，却刺刺的。
苏潋滟抬起脸认真的望着解九爷：“你相信我么九爷。
“我信你”解九爷点了点头。
解九爷盯着那冰蓝色的瞳仁，脑子里千种困惑，万般疑问，到了嘴边却化作了乌有。
他早该想到，身边神出鬼没的侍女，诡异莫测的招数，信手拈来的香品，身体上奇异的刺青。
种种的种种，而自己却说服自己去忽略去遗忘，放纵自己一次次在苏潋滟面前失了与生俱来的理智和城府。
苏潋滟本身就比鸦片比吗啡更加可怕，沉溺其中却浑然不知，看不清虚和实，也道不清是与非，猝不及防坠入无底的深渊。
而他解九就是那甘之如饴之人。
“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从去过二月红的府邸开始，解九爷感觉苏潋滟伤的莫名其妙。
“因为丫头”
不需要苏潋滟细说，解九爷也猜了七七八八。
苏潋滟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解释：“我是想让二爷帮忙下墓，可是对待他们，我是真心相助。”
九爷突然觉得苏潋滟这个样子有些像狗五爷家的三寸钉，下意识的伸出手摸了摸苏潋滟的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
如微风拂面，苏潋滟觉得自己这个大龄老不死的心脏突然狠狠地跳了一下。
自己这伤估摸是加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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