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僧人与道人
咒还是要咒的, 哪怕没有条件, 创造条件也得想办法完成那个佛子老人的要求啊。
谁让佛子手里有那个能折腾死人的药呢……
马道婆没头苍蝇一样在荣国府里面几乎问候过了所有的女眷, 都没有能想明白什么样的人能看宝玉不顺眼, 能帮她完成任务，到最后, 不抱希望地在邢夫人那里随口说了一句：“太太又有什么可愁的呢, 琏哥儿是注定要袭爵的，他的娘又早早的没了, 太太才是他的嫡母, 等回头琏哥儿得了这个荣国府，那时太太要有什么没有，好日子总在后面的。”
邢夫人听了这话，从灵魂里发出了一声冷哼：“呵！快别说这个了。这家里我又比得上哪一个！琏儿袭爵也好, 不袭爵也好, 又与我有什么相干，不过是这个主儿的事罢了。”
说这, 邢夫人手指一绕一圆, 比了一个“二”。
马道婆试探道：“琏二奶奶？”
邢夫人嘴角撇成什么样了, 只冷笑着说：“这么个媳妇儿当真了不得，从不在婆婆跟前伺候不说, 处理个什么家事都从未给我报上那么一声儿, 也不知道暗地里往她家里搬了多少家私去！”
马道婆心里一个冷笑。
讲真, 以她对荣国公的了解来论, 要说在婆家里面狂敛财然后把财产送出到娘家去, 你邢夫人认第二怕没人敢认第一→_→
不过她到底是个哪里有争斗她就能去哪里当搅屎棍的婆子，听了邢夫人这话哪里还能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心思，当下便也是轻轻一嗤：“太太是她婆婆，她若真把财产挪回了自己娘家去，太太难道也不理论？”
“我的天！”邢夫人立刻道，“我哪里敢理论她的，老太太疼着，自家姑母庇护着，老爷对这个儿媳满意得不行，连琏哥儿都没意见，谁又敢把她怎么样呢？”
机会，终于来了。
马道婆在心里阴笑了一番，只继续又嘲讽着：“不是老婆子数落太太，明里太太不好说什么倒也罢了，可这暗地里都什么没做，可是太太自己没本事了。”
邢夫人被马道婆说得心里一动，可还是有些犹豫：“可对她一个动了手又如何，这府早晚都是琏儿的，死了个她琏儿总得再娶，要再娶个比她还厉害的人进来又如何开交？”
马道婆依然嫌弃死了这个连算计人都算计不利索的女人，不过至少目下她应该可以算是完成自己计划的唯一可能人选，当下也只能忍着嫌弃道：“太太这说的又是哪里话呢，琏哥儿娶个什么媳妇儿，不还是太太定？”
邢夫人：“这……”
照理来说是的。
至少贾母可不就弄死了之前贾赦的那个原配然后才迎她进门的么，并且都不用相关人士做出什么揣测，邢夫人自己清楚得很，就自己这个出身这个家世，没道理能做一品将军夫人，可最后之所以还是她嫁入了贾府荣华富贵享受不尽，无非是因为……贾母觉得她听话。
那现在同样的操作，自己怎么就不能同样给贾琏做主娶一个听话的……或者，娶一个邢家的姑娘，然后婆媳两个一起完成在贾府里面敛财再把钱财挪到邢家去的大业？
是，贾琏并不是她亲生的儿子，在这一点上邢夫人腰杆子没有贾母那么硬，但是那又如何呢？
贾琏的父亲靠不住啊，贾琏亲妈没了啊，并且最近的态势……凤姐是王夫人给做的媒这才嫁给了贾琏，可最近贾琏似乎是得了谁的提醒，和王夫人都还有点离心离德的意思，若是王熙凤嗝屁了，他多半也不会再听王夫人的话娶王夫人给推荐的女人了，可贾琏也不认识什么别的世家贵女，可不就只能听她的了么！
越是思考，越是兴奋。
甚至到了这时候，邢夫人甚至再也把持不住心里暗暗的欢喜，只问道：“你待如何。”
马道婆心里都快飞起来了，可还是要强行装作矜持，便又故意地推辞了两句“我可是什么都没说的，阿弥陀佛”，又得了左左右右说了好些闲话，这才终于把自己今儿带过来的纸人加上五鬼给了邢夫人。
还别有用心却装作不知地，给了两份。
邢夫人这会儿再听着那“把他的年庚八字写在这纸人身上，掖到床上就完了”之类的特殊用法，细细分辨发现竟然两个之后，心里面已然是暗搓搓地有了点点自以为聪明的小想法——
把二房目前看来最有前途，铁板钉钉一样的宝玉，也给咒一咒。
邢夫人本只是个小家女儿，并不曾见识到如何烈火烹油的富贵，看到荣国府现在的程度都觉得是神仙日子，压根就没有贾母啊贾瑗啊那种“要荣国府恢复往日的荣光”的要求，既然对现有的生活依然十分满足，那宝玉做不做王妃，意义就不大了。
毕竟她所有的追求，现在来看只有两个。
一，让大房压垮了二房，彻彻底底拥有荣国府——所以做了王妃一定会影响荣国府格局的宝玉得死。
二，大房里面需要是她说了算，所以凤姐得死。
邢夫人摸着手头的两个纸人，心里满满都是自己将要能在荣国府做主的幸福生活。
马道婆斜着眼看着现在都还没打算掏钱的邢夫人，心里嘲着这一毛不拔铁公鸡果然上不了台面，更嫌弃那个放着好媳妇不要非得弄死了娶这货的贾母没眼光，可到底，还是没再多问着要点什么报酬或者许诺。
这会子着什么急呢，回头等佛子那边能交差了，邢夫人这边才以为弄死了凤姐和宝玉她就百无禁忌了，回头再拿着“把邢夫人毒害媳妇与侄女这事儿公之于众”来威胁她，又是什么拿不到手呢。
————
还是得说，邢夫人虽然有这不好那不好，可在行动力上，看在能得了整个荣国府的份上，那是相当的高。
没两天，宝玉就中招了——那天宝玉都在安安生生学规矩，都已经有点那么大家闺秀的样子了，可正捏这个小手绢对嬷嬷行礼呢，突然就霍然一蹦三尺高，高叫了一声：“我要死！”
教引嬷嬷们：……什么玩意儿？
当然了，那是另外三个。
知道最近宝玉一定会出事的冯嬷嬷也就是装出了一副我很惊讶的样子，心里清楚得很，这就是马道婆开始作法了。
说起来冯嬷嬷其实也没有见过真神，并不知道真的小仙女被咒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反应，只先按捺了下来，先派小丫头去给贾母王夫人报信，自己这边好生看着宝玉，不要她拿刀弄杖地倒伤到了自己。
如今的宝玉那可真是荣国府之内最宝贝的疙瘩，出了这么大的事，贾母和王夫人那来的叫做一个迅速，可来了之后，看着宝玉舞刀弄剑手舞足蹈明显是失了神智还在说着胡话的模样，当下又按着荣国府甭管出什么事情总之先哭的风俗先痛哭一番。
可这一轮眼泪还没流完呢，很快凤姐那边的小丫鬟又过来了，说琏二奶奶也疯了，拿着刀要杀人呢，琏二爷让几个婆子把琏二奶奶控制住了，太太已经过去了，还要老太太和二太太也过去看看，拿个主意。
贾母和王夫人：……QAQ
拿什么主意，要啥自行车，我们妇道人家能有什么主见，我们只知道嘤嘤嘤啊。
而不只知道嘤嘤嘤的大老爷们呢，第一时间肯定是请仙问道，打算找个能耐人儿把这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的问题给解了，可在求仙问道了一阵子都始终找不到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心灰意冷如贾政，便又是来了一番“这都是命”的理论放弃治疗，而作为家主的贾赦和作为凤姐老公的贾琏还在花式折腾始终不肯放弃。
同时，荣国府里就再次重现了那车水马龙的盛景，因为宝玉这突如其来地被人关注，于是乎但凡是能和宝玉有半点亲戚关系的人，都七拐八弯地来看看这位凤凰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然后来一个便陪着贾母和王夫人哭一场，哭完了之后和宝玉有点竞争关系的人家便暗暗称愿，只继续日常把荣国府当戏看。
当然了，以那与钓鱼计划相关的一干人等，很快也知道了消息。
黛玉作为宝玉的亲表弟，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便与林如海一道来了荣国府看着宝玉和凤姐的情况，林如海依旧没到内宅来见荣国府的一干女眷，倒是黛玉这时格外暖男地给贾母递了块帕子擦眼泪，一边轻声道：“老太太，宝姐姐和凤嫂子的屋子搜过了吗？”
快流了一缸眼泪的贾母：“……搜屋子？”
“我当年跟着师父到处走的时候见过这样的，这样子多半不是什么飞来横祸，是有人存着心在折腾宝姐姐和凤嫂子呢。”黛玉温柔地说着，“而这样的邪术，多半是要埋个引子在被折腾的人身边的，好好找找，万一就找到源头了呢。”
这话说完，别说贾母了，王夫人的眼泪都麻溜儿地给憋了回去，一边捏着黛玉的手说着什么“我的儿，亏你知道这个”，一边厉声吩咐周瑞家的：“快去给我查！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折腾了我的玉儿！”
黛玉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那已经被王夫人捏疼了的手，心里面也是心念电转。
这事情发生在了宝玉声名鹊起的时候，要说和他们要钓的鱼不相干……谁信啊。
只是这样的操作，这样的手段，又是图什么来……
还在想着呢，周瑞家的便已经是风风火火带着几个婆子去了宝玉的院子，而这时，便听到了隐隐的木鱼声响，念了一句“南无解冤孽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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